作者有话要说:注:曼珠沙华,又名彼岸花,原话为:“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本文不用彼岸花一名,查不到详细出处,只因看佛经资料时看到此花之说出自印度佛经
次日,一品堂四十余人为避人耳目,乔装扮做镖局镖头并众伙夫,一行人便迳向西而行,不多日即由灵州经兴庆,至得西凉之地。
那灵州一带有黄河流经灌溉,作物兴旺,越至西行,草木人烟渐稀,天气也越见阴凉。当下众人在西凉城换过行头,备置快马,一路风餐露宿,更是急向大雪山驰去。
苏浩吉一家三人于大理,大宋风光秀丽之地流连甚多,因此苏轩见得西夏边境荒凉广袤之地,策马驰骋新鲜之余也不禁感叹江南此时定是莺语燕呖,花红柳绿的初夏风光,而此时越是临近大雪山,远目可见前方山峰轮廓,于山腰之上茫茫一片,迎面吹来之风亦感凛冽之意,两相比较实是天渊之别。
苏轩见赫连思恭一路同行,面显疲惫之色,便按辔并骑,关切道:“舅舅,眼见咱们三天便由灵州赶至大雪山,沿路少做休息,你实在太辛苦啦!”
赫连思恭脸色苍白,仍是笑道:“你舅妈昨日还说雇辆马车来,那如何使得?我们此行能赶多快便需多快。九翼道长率怒雷部先行接应,想是应在前面不远了。”
李氏于前面听得两人说话,缓辔与他们并行,嗔道:“王爷,你总是这么逞强。听爹说,当年赫连王府中不乏高手,想讨爹欢心,莫不都想教当时的小王爷你武功,谁知你怎么也不肯学。如今赶急,不取道绕行兰州,西宁去大雪山脚下大轮寺,却要翻过大雪山,谁知道那山里有些什么山神鬼怪呢。”
苏轩奇道:“大雪山里有鬼怪?舅妈,我可不信,就算有,凭我手里这把剑也要把它们斩杀干净,保护舅舅,舅妈安危。”
赫连思恭笑道:“所谓鬼神之说,你舅舅我是从来不信的,那也都是些传说罢了,不过听闻有人于山中见过天下第一奇毒之花,那人只是远远瞥见,已是头晕呕吐,便匆匆逃下山去,后有备又去,却再也寻不见了。”
苏轩喃喃道:“天下第一奇毒之花?难道比鹤顶红,孔雀胆还要毒上几分么?”
身后已是一个声音道:“不错,天下第一奇毒之花便是曼珠沙华,王爷口中当年有幸见得之人就是我“闪魂镖”梁绡柔!“
苏轩回头叫道:“梁姊姊,原来舅舅所说之人是你。”
梁绡柔此行率着急雨部七人殿后,她离着苏轩几人不远,便也纵马上前道:“是啊,两年前我曾上这大雪山采摘马兜铃,洋地黄……”
苏轩一怔,问道:“马兜铃,洋地黄我听爹爹说过,似是有毒,粱姊姊你要这两样植物做什么?”
梁绡柔颇为尴尬,道:“女子手上使力不比男子,若是舞刀弄枪,多力有不及,因此常使些轻巧暗器。只是单以轻薄铁器难以伤人,因此咱们常会在暗器上淬些毒液,但比苗疆虫蛊之霸道狠毒,倒似儿戏了。不过武林中人视刀剑为正道,自是觉得这般行径不甚光明正大了。”
苏轩有些自悔多嘴,忙又问道:“姊姊说这曼珠沙华是天下第一奇毒之花,怎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梁绡柔笑道:“正是因为此花极为罕见啊。我听师傅说此花曾发现长于天山,长白山奇寒且蝙蝠出没之地,长势缓慢,五年发芽,十年长叶,二十年开花。曼珠沙华二十年方才开花一次,秋分盛开,花红似血,传闻是死者走上黄泉路边开满的接引之花,实是因此花鳞茎中含着剧毒,触之即死,毒性比及鹤顶红,孔雀胆不知厉害多少倍,所以曼珠沙华又称死人花。想来若是取花汁于暗器之上涂抹,定是厉害至极。三年前我在大雪山中一时迷路,竟远远见到一片曼珠沙华,正如师傅描述。只可惜其时花尚未开,否则瞧去应会是一片凄艳血海模样。”
赫连思恭叹道:“曼珠沙华,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李氏轻笑一声,道:“王爷,你又在吊书袋啦?”
苏轩低声重复道:“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不禁想出了神。
他自幼随父母辗转迁居,于一地常住不了三年两载便因母亲赫连思蓉说大理秀山茶花开得正好,或父亲苏浩吉闻知富平之石冻春酒正是一绝此类一时兴起之言而搬迁,他自小看惯人事变更,倒也随着父亲得了个随意的性子,于人于事不甚强求,做事也颇有些任性。苏浩吉闲暇之余对督促苏轩习武之事未曾松懈,时常父子俩练起剑来几天几夜,只叫赫连思蓉送饭于旁即罢。赫连思蓉落得清闲便也有时自己离家不远出游结友。因此他虽年满十八岁,却是深交朋友不多,于这“情”字更是领悟甚少,此时念及“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竟颇有几分感同身受,凄凄然之意。
当下一行人边说边行,不到半日,便已来到西夏边境大雪山脚下,与九翼道人所率前行的怒雷部约定之地点。
众人均跃下了马,聚在一起,却见入山口前空寂无人。雪山之上积雪甚厚,到了山脚仍是薄薄一层。许多年来樵夫与商旅之人行经辟出一条羊肠砖石小道,自下而上,蜿蜒隐入山腹中。
赫连思恭蹙眉道:“约定地点便是这雪山山道前径凉亭边,怎么未见九翼道人?”
骨勒丛声中有些阴阳怪气,双手抱胸道:“哼,早说那什么道士靠不住,别是对堂主之命阳奉阴违,临危脱逃了。”
李氏正色道:“骨勒厢主,如今需咱们一品堂上下团结一心,我与王爷二人并无怀疑九翼道长与雷电门之理,只怕别是……”正说间,只听见不远处一声低呼,她识得是苏轩声音,转头便去寻苏轩所在。
苏轩声音又接着自西面传了出来:“舅舅,舅妈,快来看……看这是什么……”声中惶惶,竟有几分颤抖。
骨勒丛,李氏,梁绡柔,赫连思恭急急顺着声音奔过去,只见数百步外苏轩弯身拨弄着地上一样事物。他见众人来近,将手亮了出来,上面沾满粘稠血液。
骨勒丛于众人中年龄最大,也最为老练,他用脚将那事物拨了拨,道:“这是马头,马身子不见了,肉被吃尽,脑骨碎裂,只剩个壳子,应是死了不久,怕是狼群干的好事。”
苏轩用手在骨上摸了几摸,疑道:“脑骨碎裂,难怪我摸不出来模样。狼牙难道能将脑骨咬碎,将脑髓吸去么?”
梁绡柔沉思一会,道:“狼群……大雪山深处有狼群出没不足为奇,咱们此行也有所准备,只要不踏入狼窝招惹,并无危险,只是未曾料到这山脚之地狼群竟然也敢肆虐。”
众人闻言,均亮出了兵器,小心警惕,四下搜寻,不时传出惊呼声,山中相隔不远,零碎撒着些马骨尸骸,粗略已有十五六具之多。急雨部中女子颇多,来的十一人中倒有八名女子,已是颇露怯意,心中均想着:“此行极是神秘,现在才知是来这大雪山,瞧这些尸骨像是怒雷部所来十七人坐骑。他们不知所踪,怕是凶多吉少,我们如今别要也葬身狼腹中了。”
李氏突道:“咱们人多,狼群不足为惧……只怕还有更厉害的东西出现呢。”她用剑运劲在脚下马头上一斩,马头在剑势大力斩劈下顺势滚了几滚才即不动,众人去看那脑骨上只一道极浅的剑痕。
苏轩低声道:“狼牙再利,也不过如舅妈手中剑力一般,如何能咬破马儿脑骨,吸食脑髓?”
李氏点头道:“是啊,咱们刚才一番走动,将地上所留痕迹破坏甚多,我方才留意,有些留下的脚印似乎并不是咱们留下的。”
赫连思恭惊异道:“夫人所说,难道有人比我们还要早来一步么?”
这一片山林中地上落雪稀稀疏疏,若不是李氏提点,并无人留意。众人听得两人说话,一时都不敢动弹,只站在原地,生怕再多踩上几脚,再无线索可寻。
李氏摇了摇头,道:“不是人。”便拎剑行转了几步,看准一处地方,剑尖抵于地上轻划起来,待得众人围了过去,地上已画出了一个图样。那图样似人的脚印形状,却要大了许多,画出的五个脚趾尖处,有五个极微细的小坑,似不是李氏以剑划成,而是早已有了一般。
苏轩称赞道:“要不是舅妈仔细,怎么会发现这样微小的痕迹。”说着,转眼也发现了一处在雪地上留下的极淡印痕。
骨勒丛朗声道:“王爷,我们可要跟着这地上脚印追过去?”
赫连思恭心中好生为难,此行随从怒雷部人数最多,若是少了这十八人,实力大减,大轮寺营救之事成败未卜。他心道:“附近并无怒雷部中人尸首,应是去得不远,若得了轻云,急雨两部之力,不怕还输给狼群或那些不知名怪物。”便点了点头。
不多时,已有六七人发现了相同印痕,众人便寻着地上五个细坑,一路向山中寻了进去。只是个个心中忐忑:留下印痕的是魑魅山魈还是雪怪?九翼道人一行可是因为遇上它们遭到不测?雪山之中,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