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那个啊--
有多少舍己救人的英俊少年最后象我金砖一样被前后双砍砍死的?他在双刀挥至眼前的那一刹,突飞此念。
刀锋的寒气直逼耳后,不容细想,足尖一掂,俯身冲向前欲闪开刀锋。
飒--刀刃破空之声,刺入耳内,刀刃触及背项之际,他猜测自己的死法:一刀两断!
冲力过猛,他,重重地摔在地。地面磨擦他的手臂、下颔和前胸,反作用力的回应,震得他浑身生痛!他蹙眉忍痛,缓过冲击力。
以至,没看到身后的强盗被反身,如失了重心的箭,作抛物运动,朝后抛甩出去,砍刀亦裂折成三断。
金砖暗自庆幸成功地躲过一刀,虽不知为何背后那一刀迟迟未曾砍来,但当下的情况已容不他得多想。愣睁的圆瞳映射出头子迎头砍下的刀势,“两刀四断?!”这是他阖上眼睑前,脑中闪过的一句话。
强盗头子盯着只剩半截的砍刀,惊怂难挡,豆大的汗粒渗透绷带一颗颗往外冒。
金砖试探地,微微掀开一条眼缝,霍然呆骇。
只见得,眼前掠过一道风影,强盗头子尚未从呆恂中回来,已被甩出二丈开外。
断尖的刀旋转着陷入地,直没刀柄。
金砖俯身探查,再回头顾睇。
还在拨刀的强盗乙,遥睨他们,此时,金砖正被怵得急急退回原位。
血,再次滑落。且比以往的更浓,更快。布满血污的脸,在头发的阴影难辨其神色。稍弯的脊梁不知何挺拔非凡了。
咻--黄昏的晚风,略带凉意,夹杂着草木的簌簌声,谱写成一曲应景的配乐。
前后两人双双僵卧,风撩起衣角,良久未见动静。
“全……”夏日的晚风竟如严冬般剜骨,金砖觳觫,不敢说出口。“全都……”
拨刀遥观的强盗乙,松开了握刀的手,“杀……”慑憷地掩嘴,缓缓后挪。退至安全地带,拔腿狂奔,真恨不得他妈多给他生几条腿,边高呼:“杀人哪!救命哪!”
“喂!”金砖不满地插腰提醒。“你才是强盗耶!”
他用匕首指着自己,不耻强盗的逃命之举。“我都还没叫!”
冷不防,一只手摄住他的手腕,帅哥微微用力--匕首‘飒’地呼啸着作着回旋转运动飞舞而去。
不偏不倚,正中逃命者背心,“学……学艺不精……”强盗三人组,仅余的一人哀叹着最后的低呓,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
危机解除,金砖大开的嘴,等着小鸟光临。可惜,这种呆鸟已经灭亡了。
“他!他……他……我!我……我……你!你……你……”不受控制的手不住指着前方的尸体,本就不长的指甲,又一次遭受啃啮,抬头询问帅哥。然而,空白的脑海,只能转述三个字!“你……我……他……”
忽地,他止住了,正色道:“这位大哥,你现在是不是头很晕?”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脑袋上的血流得象瀑布一样啊!”他指着他头流得哗啦啦的液体,作正解。
“象‘泥牙什么瓜的’大瀑布吗?”他脸上全是血,浓烈的血浆中只露出两眼。
“什么叫‘泥牙什么瓜’大瀑布?”他很感兴趣。
“那个啊……”瀑布越流越大,“一下子也……”形成瀑布的基石侧倾,“说不清啊……”咣当,瀑布成溪流了。
“……”金砖沉默,准备断流。
“哎……”为今天的多灾多难划下一句,只是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最末那一个。
今晚的夜空,无一丝星光,漆黑的天空,只有一轮小舟,悬挂枝头。幽幽散发着惨淡的光亮。
林中一空地。
燃烧的火堆劈啪作响,空气中溢满了食物的香味。
“嗯!行啦!”金砖移开篝火上冒泡的锅子,加上盐,“闻起来可真香啊!”然后搅拌几下。
拿小勺盛一点,凑近嘴,“哇!幸福!太幸福啦!”累上一天后,来一碗热腾腾的汤,那简直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了!
香味晃过美女的香肩,引她螓首轻抬。
“先盛上一大碗!一碗可以收三两……”他快乐地盘算。
鲜香滑过帅哥躺卧的头侧……
“香啊!”金砖再次耸耸鼻。
诱人的香味飘荡地空地,来回绕。
“咕噜噜~~~”
美女的五脏庙被勾得开始唱空城计,她刷红了脸,羞窘地低头抚着肚子,想克制这种难堪的声音,但,显然肚子很不听话地继续高歌。
窘迫与饥饿齐齐逼近,忆昨日之事,看今日之境,一刹时,又悲从中来,垂首而泣。
金砖端着碗,不耐烦地来到“呜--”个不停的蚊子身边,“怎么又哭了?就算下雨,还都有个停的时候吧!”
美女径自哀伤,抽搐的双肩,甚是娇弱可怜。
“别哭啦!”他将碗塞给她,“来先吃点东西吧!”
吃饱了也好哭出点花样来!从头到尾都是“呜呜呜”(555)连个6都没有!他吁口气。
“来!”他摸索着,从腰间掏出一个略为粗糙的勺子,“将就吃点吧!其实我的手艺很不错嘞!”
她捧着汤,没接手。
“吃吃看啦!吃完了好好睡一觉!明天会想办法送你回家的!”金砖柔声劝慰,“不用担心!吃吧!勺子拿去!
氲氤的热气,漫上她的脸,迷离得看i不清表情。
“不要怕啦!”他拿着勺子示意。“给!”
瑟缩起伏的双肩,硬是没移动半分。热汤的馨香,去烫留温 ,本该和暖入肺,她却无法抑制地抖颤起来,暴风雨的前奏再次敲响。
啪!水花溅起,碗中荡漾起圈圈涟漪。“呜……”紧接着,簌簌的泪滴如泄闸的洪水般狂涌而出。
金砖怕得连连后仰。“行啦!行啦!再哭一定会遭电打雷劈啦!”赶紧将勺子搁入碗内。摆摆手,“你还是快吃吧!多吃快长少出声儿!”
啊,差点忘了。“顺便告诉你,‘金砖八鲜汤’患难真情价,三两银子一碗!”顺带举手作数,“无折扣!”可别听漏哦。
哈,这样又有银子赚了,照此推算,以后必定还有很多天,那一天三餐,一餐最少两碗(因为有两个人),二三得六,二六十二,五六三十……
“我……六大碗……”
啊?六大碗,那就是三六十八,两天就是三十六,五天……
“六……六大碗……多放辣椒……”
辣椒--?“……”一声辣椒打醒了金砖的如意算盘。
循声回瞥,撇撇嘴,低喃:“想也就只有你家伙……牛肉面一大碗……”
“喂!”他踱向帅哥。既然醒了,那就该……
“我做了个怪梦……”他没睁眼,翻了个身。
“我梦见自己受了伤,双目失明,”伸个懒腰,这一觉,睡得可真爽。“还有个穷疯掉的傻瓜追着问我讨钱……”
火花跳动,金砖的影子跟着左右不定。罩上他。
“真可笑!”嗤笑罢,坐起身。
“噢?”他微微笑,蹲下。
耸耸鼻,他满足地深吸一口飘荡在空的鲜香,“好香啊!你今天煮了什么?”睁开眼。
“金砖八鲜汤!患难真情价,三两银子一碗!”他重述。“我就是那个‘穷疯掉的傻瓜’!”竖起拇指指向的脸有丝变形。
“而你的恶梦恐怕现在才刚刚开始!”笑容褪却,强制隐忍的脸终爆发了。“再收你1000两‘胆敢胡说八道倾家荡产’费!”
“……”
沉默,金砖狠狠地瞪着他。
“……”
继续沉默,稍稍怔身。
“啊!想起来了!”金砖咧嘴。
他还是沉默。,。
“喂!”
沉默地起身。
“喂喂!”
沉默地任金砖叫唤
“喂喂喂!”他火了。
沉默地恍如消失般。
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爆发--
秋风落叶起,绳自枝头落,本已结环扣,方便套脖喉。
“你怎么又来了?!”金砖呲牙,冲着那付惨景怒吼。“还有完没完啊!你!”狂飙的怒气涌上脸,狰狞而可怕,“都折腾一天了!你就这么想死吗?好!”他咬牙,“只要还清欠我的钱,我就成全你!咬舌!自刎!割腕!切腹!上吊!服毒!跳崖!统统随便你!”
他抄起算盘,便劈里啪啦地算了一大堆。“只要你死之前还我总共三千六百四十七两八钱五厘二分白银!”知道你身上没银子,“银票也可以!拿来!”你有吗?
钱?他一僵。冷汗直流。
“没钱?”没钱还想死?……笑话!你死了,我上哪要钱去?
嘭--债务大山压上身,比三座大山还难翻身。
“乖乖坐一边去吃饭,然后睡觉。”他听话地移动,至指定地点,坐下。“你现在是我的钱!不许再闹了!欠了我的钱不还,还想死得掉!哼!”提起锅子,“吃饱了再说吧!”
“我来给你找个勺……”勺子十个钱一把……
趁着金砖找勺的当儿,他捧起锅,闻闻。就着锅沿,就咕咚咕咚地往下灌。
“啊?!”他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你是牛啊?!我都还没吃哪!!”
“还给我!”一把夺过锅子,真是气势如虹。下一秒,“哇!”锅子从他冒烟的手上滑了出去。
“哇!”而他,则担心锅里的汤。
“好烫!好烫!”手都红得起泡了。
这边,继续灌汤。咕咚咕咚咕咚……
“……”他瞄着正顺肠擦嘴的他,思忖:大奇特了!这个家伙……这么烫的锅子……又转念一想,去市集上表演,少说可以收十个钱一个人……
擦完嘴,打个嗝,“好吃!”再喝。
“留点给我!我还没吃啊!”
……
月影西沉,风渐悄。
金砖打着哈欠,啃完第三个果子。“我累了!”
帅哥还在刮锅巴。
他选了块石头,拎着布头,“哭了一天不容易啊!你也很累了吧!这个是‘枕头’和‘被子’,迁就一下吧!荒山野岭嘛!”
埋头啜泣的脸,微微昂首。
“不用害怕,我就睡在那边。”他指指对面。“有事就叫我吧!”
“枕头”加“被子”,一共收她3两,又赚一笔……
“……”她羞红了脸,不自在地望着他的背影,浑然不知他所想,感激满溢。
“你还没吃完啊?”他啃着果子配锅巴吃。“慢慢吃!晚上冷了盖!”另一条布扔给他。这条比较小,1两。“钱没还清,不许死!闹一次收你3000两!”他警告他,实再是因为有些后怕了。
“啊……”他满嘴果肉,含糊应道。
金砖径自倒卧一旁,不再理会。
他,则起劲地刮着锅底。
林密声悄,此刻,安静极了。阒暗的林木竖立无声,连枝头的月牙都如定格般,无一丝摇动。
整片树林,只闻得“咔嚓咔嚓”的刮声。显得异常清晰而有些不安。
随着时间推移,刺耳的声音越发尖锐,“刮刮刮~~~~~”惹得本安睡,无心在听的他,心底直发毛。
“刮刮刮~~~~~”连汗毛都竖起了。
“你够了没有?!不要再刮那口锅啦!”已忍无可忍。“底要通了啦!!”
“啊……”他无辜地扬头。“可是我还没吃饱……”还有一点锅巴,再刮--
“你给我住手!”他火得怒发冲冠真冒烟,一把夺过锅。“你没吃饱就自己去找东西吃!这口锅我明天还要烧饭啊!”
“啊!”他双手维持端锅之姿,可锅里还有……
“去睡觉就不会饿了!锅子还给我!”
“但……是……我……”他想辩解。
他抱着锅,一指。“滚到一边去!”
“好饿……”帅哥真是严格秉承“民以食为天”的操守,抛却自尊--下跪。伸手乞求。
“闭嘴!”这回他是铁了心。“再说一个字我收你1000两!”
雄雄篝火,燃烧着……
浓浓夜色,深沉着……
嚷嚷求斥,传荡着……
“好吵啊!”林叶的阴影处,有人观望。
“这几个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吵?另一个人疑惑。
“过路的!还用说!”前者断定。
“不见得吧!”另一道戏谑的声音,驳断他。“我可是……闻到了股子血腥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