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银票
“也许又碰上什么有趣的事儿哪!真可爱!”戏谑的薄唇溢出笑,发丝随着笑声轻拂,露出履于发影下的双眸,和唇微眯。眉宇间隐隐透漏出一丝邪气。
及腰的银色长发,随意束扎于脑后,几缕不听话的白丝逃离束缚,散垂于肩。
白析的脸上,散发出无可阴挡的魅力。明明是笑意满扬,却比正经的棺材脸来得更让人倍感压力。那种笑,并非假笑,习惯性勾起的唇角,总成月牙形的双眼,笑得很真!真的!那是发自心底的笑,绝无一丝虚假!
但不知为何却有种被算计的冷意,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对了,那种笑,奸诈、狡猾--就像一只狐狸,让人防不胜防……
就怕看他笑。某A盯着他的笑,如是想。
“我可是什么都闻不出来!”某B小声嘀咕,却不敢回驳。
“二当家,要下去看看吗?”某A转头问。
“不急!不急!”他回道。
修长的身形,倚树而立,双手交叉抱于胸前,笑声未歇。
某A无言,默默回过头,满脸的绷带掩不去沮丧的神情。
某B亦然。
他……他这家伙当然不急!
跟他出门这三天,他自己吃好睡好!却专门挑吃饭睡觉时给咱们兄弟找事儿干!
三天哪!没吃没喝没睡觉!
忆起这三天非人的生活,两人不觉悲从中来,暗自垂泪。
“我要睡觉!我要吃饭!”这是他们最深切的渴望,多想大声喊出来。
可是……可是绝……绝对不能让这家伙知道!
淌泪的脸,不禁发青。
不然他会很快乐地让咱们接下来的三十天继续没吃,没睡觉的……
因为……因为这家伙就喜欢和别人过不去!此刻,泪已开闸了,倾泄而下。
“啊!决定了!”他突地一个弹指,吓得两人歇想止泪,“我们就等他们睡着以后,再下去!”左耳的金坠----
金光咋现,在这阴暗的林影中。
“为……为什么?!”某A壮胆发问,“我们又不是打不过,”实际上他想问的是“难道又要熬夜吗?!”
可惜呀!可惜……最终还是没敢说出口……
“不是啊!”他十分正经,“要他们睡着了,等一下才会被我们吓一跳嘛!”
而且还睡眼朦胧的!那会多么可爱啊!他兴奋地于脑中预演对方到时的表情,那该是多么有趣呀!
我……我们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啊?某A、某B抱头痛哭,早该知道……他会这么说的!
这世人有那么那么多的人!为什么我们去年夏天偏偏会抢劫到他!……
“呵呵呵……”越想越觉得可爱!
偷觑沉浸于猜笑幻想中的那人……稍稍平抚的心头,再次吹起阴冷的寒流,汗毛高耸。
这……这家伙一旦闲极无聊,做出来的事真是令人发指!回想起往日种种,冷汗又一次狂冒。连我们大当家都快被他玩死了……
呜……其实大当家死掉也就算了……某B摸了把脸,问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轮到我啊……
两人哀恸的心声,和着刺耳的刮锅声,回荡于幽远深长的夜空……
弦月高悬,星稀廖落,轻烟袅袅,发着残弱的微光……
树叶静静,风停无声,四下里不闻丝毫声响。
水桶美女遥睡一方(耳根子可以清静了!),金砖枕着一块圆石,安然香甜。
“好了!”盯视下方三人,嘘口气。“终于刮够了锅……”帅哥揽锅仰卧于他身侧。“还以为又得熬上一夜哪!这饭桶!”
监视了大半夜的两人强抑麻酸,甩抖双腿,划过嫩草,发出悉悉轻响。
紧阖的星眸倏然半撩,未作声。
“就是现在!”两人瞅准时机,“我们出发!”
迟疑地瞄瞄后头鼾声大作兼口水泛滥的人,“……”(汗)小声地:“他起不起来?”
如果就这么睡死过去了……(某A做着梦)我就能睡觉了!
如果就这么睡死过去了……(某B幻想中)我可以吃个够了!
柔软温暖的床啊,我来了……
香喷爽口的饭哪,我要吃……
啊~~~~~~~~~清晰分明的起床动作--伸懒腰!
转瞬间,床没了,饭走了,徒留四泡眼泉的认命声:“走吧!”
“冲啊~~~~~”
他挠挠头,瞅着飞快蹿离的两人,不解道:“跑那么快干嘛啊?赶去投胎啊?”
急冲的两人哪顾得了,一跃三跳,心中只抱着一个念头:快快快快!说不定能先找到点东西吃!
想到此,更是飞速前冲了!
啪!清脆的撞击声,细小得几不可闻。
某A只觉一股突如奇来的怪力,袭上来,便再也无知觉了!
某B只来得及回头看到----他--某A失势落剑,如破布般被向后甩掷出去的身影。
“大志?”(原来某A有名字呀?)某B担心地叫唤,一是怕惊醒目标,二来是不信大志就这么挂了!
久久不见反应,心下一慌,奔近,颤着指探向鼻翼间--气息全无!额间一细石大小的血洞,潺潺红水突突往外流。
“大志--?!”
他驻足停步,有些难以置信,这两人虽不济事,但也不至……
一声草木摩擦,他退步隐入阴暗处……
一只黑色软底靴从树后迈出,然后是一头与夜色溶为一体的黑发,帅长哥硕长的身影自阴暗中显现,长发遮掩下的脸,朦胧不清。
“你?!”某B自悲痛中回神,“暗箭伤人的家伙!”(耶?不会吧,刚刚是谁准备夜袭的呀?)夹着惊人的悲愤之气,持剑刺来--
“呀~~~~~~”
为什么他们每次砍人前都要喝声助威呢?这样不是容易让发觉吗?到底是谁发明的?(作者语)
一只正大光明脚……迎上他的脸--剑滑出手……
嘭--!重物坠地声后,微风回舞,撩拨玩耍起长发。
他掩嘴旋身,“回去睡觉吧……”
“哟!”他步出阴影,单手撑腰,淡淡的银华洒于他周身,将他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哟!”俯下身,端看仰瘫的尸体,不住点头。
“啧!真去投胎了啊?”
才刚说完而已耶,真是听话!嗯,哪天可以去装神棍,耍耍人,哈!那肯定很好玩!呵呵呵……光想就觉得很好玩呀!你们俩真可好,临死还让我找到个乐子。“乖,真可爱!”
上弦月的薄唇,维持完美的上扬弧度,未见一丝变化,更瞧不出笑脸下的其他心绪。
“喂!”
他出声唤,那悠悠然离去的凶手。
“杀了人还想这么轻松就走掉啊?”淡然的口闻,不带丝毫惊慌,仿佛前幕之所见的,只是路边农家杀鸡宰鸭般寻常无奇。
前迈的步履未歇,继续往前走……
“别走啦!陪我玩玩嘛!”玩味的话音未落,方才相隔几丈的人,已欺至身后,左手急探,欲扣其肩。
飒朗的剑眉微挑,慵散神态瞬间褪却。上撩的眼角,瞥视防备间,脚下也不闲着,剑柄打个滚,脚尖轻挑----剑已在手。
手腕微转,掌心后翻,剑刃刺破长空,耀着炫目的冷华,刹那,剑尖离他的喉颈只差寸许。
他急速顿住前倾的身形,半眯的双眸,难得睁开,右手轻轻横扫--
啪!铁铸的剑身如酥脆的薄饼,应声断为两截……
借此断刃反弹之力,下一刹,他已后掠至丈余之遥。
风,渐渐大了起来。
撩起他飞纵的下摆,拂动他脑后不羁的发束。
衣袂翻飞间,修长的身形,从容不迫,握着半截剑,稳稳落地。
除了风飞衣舞外,不闻任何声响……
“你很有趣啊!”几缕银发淡淡扬起。
“飒----”枯叶打着圈儿,围绕在他周身。
风,扬起他如缎的黑发,撩开几绺遮垂在前的发丝,额际的缚带清晰可见。
“?!!”兴味的嬉笑嘎然顿止,冠玉白脸上的勾魂炫目,霎间,被瞠大的惊诧扯离。“你?!”无形的汗粒,滑过侧颊。
银光斜倾,凌破的下摆,扯着腿恣意狂甩,却无法撼动他分毫。只得途劳地随风劈啪作响。
“人……”半斜的嘴角略微抽搐,有些惊讶,又带点不解的惊慌“人生何处不相逢……”
他,瞠大了眼,空白的眸中,满是惊惑。
对立的沉默,隐于阒然的暗夜,一股明显的张力,紧崩、焦着。
他----俊美的脸上严谨肃穆,半敛的星眸,闪烁着无比的正经。
他----漆黑的发丝磨擦过额头的崩带,传来阵阵刺痛。他却没掀半丝眉头。
“……”把玩股掌的断刃,暗觑对方神色。
半响,思忖下定。
“看来事情远比我所想的还要有趣……呵呵呵呵!”
啪--话落刃亦随即碎裂成数片,笑意再度爬上嘴角。
“还玩这个,要被人家笑罗!呵呵呵呵!”
倾刻间,他,已然跃起浮在半空。
风漩着圈,萦绕他周身。银色的发,狂嚣飞扬。月牙色的衣袂,和着风,卷着叶,划起悠扬的圆舞曲。
原本淡然的脸,猝然变色。眉宇间隐匿的阴暗覆上黑眸。浑身的毛细孔进入一级备战状态。
“我是白玉狐!后会有期!”兴味的笑声回荡,他,消失在月光中。
隔着发丝,残裂的缺口清晰分明,一个轻盈的甩手,金属的碎裂声,清脆叮当。
你?!
方才的话语勾起他心头的烦意。
默然的影子狭长清析,缓缓移动。
弦月如勾,清华胜雪。
轻风拂过,月影忽残,碎片随着涟漪荡漾开来。照得河面更是清亮可鉴。
大哥你家住哪里?
他汲水扑脸,水声哗哗!清凉的水,触上同样温度的皮肤,顺着脸颊,在衣摆上画出几点泼墨山水。
贵庚啊?
风过了,月牙在余波中渐渐回复原状。
结……
他猛地一挥手,雪白清洌的水花四溅八落,月影,再次消散。却挥不去自恼的问句,一次次响起,只能无力地吁口气、攥紧膝头的拳,任它砸在身上,因为他不知从何解起。
膝盖的痛楚,提醒他回神,瞅着刚才不费吹灰之力能置人于死地的手……
我是白玉狐!
那我又是谁?
望着回复平静的河面,水流潺缓,水中的倒影一脸困恼与不解。
……
……
无风,一圈涟漪荡散了满脸疑色的他。
水环的频率越发见多,还不时‘咕嘟咕嘟’冒着泡。
哗……哗--哗--!!!
眨眼间,如镜的河面水波翻滚,波澜壮阔,水花由河心打转,成漩。化作一柱状物,冲上空中。
哗--
水柱渐露雏形,翻腾着,盘旋而上,腾挪甩翻,傲然高耸的顶然,赫然是一龙头。
水龙--穿腾于河面,龙角挺立,须触甩飞,龙爪舞张,朝着他扑将面来--
他微伸出手,碰触龙头,水龙竟如同宠物般随他的手势,听话摆动。散杂的水珠如白花、似冬雪般,洒落。洒在他如丝的黑发、高挺的鼻梁、紧闭的薄唇、如玉的俊脸……和黑眸上……
你的眼睛是不是本来就……
看不见?!
脸,变得有些狰狞。
这……这……这真是小河吗?(作者语)
“喂!”火气不小。
正玩的起劲的水龙,吓了一跳。
“那个活腻了的!”这回更大。
龙骨散架了!
“给我滚出来!”已经用吼的了。
不会吧,难道刚才被看到了?他回头观望。一个分神,龙形顿散,忙想回身补救时,龙身已收势不住,由于惯性作用,残余的水柱,整个从头扑下。哗--
呵呵呵,好一个凉水澡呀!(作者语)
水声,终于让他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啊!在那边!”
看来,刚刚只是在瞎叫唤。(作者语)
奔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找到了!”
金砖握着火把,从某丛草堆中钻出。
正待发飙,却被眼前的景像,“……”呆愣了数秒。“好!”
“这回玩‘跳水自杀’!”
帅哥浑身湿透,不时还往下淌着水。举高双手,等他训话。
“好!”
“你好……”
这台词好像说错了吧?(作者语)
“你好样的!!”他咬牙切齿,以火把代手,指着帅哥。
“你今天要是死得掉,我金砖就把这棵树连根吃掉!”用力踹一脚树杆。“皱一下眉毛就不是条好汉!”
哇!连这招都使出来了,没必要这么狠吧?大哥,你还得看看,这棵树愿不愿意呀!(作者语)
“还有什么招儿都放马过来吧!奉陪到底!”
他喘着气,抛下话。
燃烧的树枝劈啪作响,他无言,默立于原地。由于湿透了,衣物粘贴在身上,像第二层皮肤,凸显出他精实的肌理。水,不断往下滴。沿着发丝,掠过深遂的星眸,滑过高挺的鼻梁,拂过完美的薄唇,落在脸上,依着颊骨,汇于下颔,闪着迷人的银华,缓缓下坠。
从没这般仔细地端详过他,粗看之下,只觉他帅,想不到,在这夜色中,水映下,是如此的性感惑人心魄。
引得尚且弱冠的他--
怦怦怦!!!抑制不住胸口的狂跳,与急促的喘气成正比。
怦怦怦!心快要冲破胸腔,跳跃而出。不知名的红,爬上两颊。衬上紧蹙的眉头,实是有趣得紧!
“……”
两人相顾,四下无语。
突地,他探入衣襟,不知掏些什么。
金砖红着脸,疑惑他的举动。
换手,掏另一边。耶?!算了--
他顺手褪下上衣,露出光洁精壮的上身,在腰侧拼命掏找。
“这……”红云布满脸,连耳根子都不放过。“这混蛋!到底想干什么!”
这回可不是运动过后的气喘,而是因脑中浮现不该有的旖旎画面。
光着膀子的他,浑然不知,金砖心中所想。掏了半天,终于--
“嗯?”金砖握着匕首手,严阵以待。
有些人有某种特殊的性好,特别是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像我这种美少年,是最合口味的!更何况,知人知面不知心,今天才认识他,指不定就是因为特殊的性向而被人追杀的。还有……救他的时候,叫美女和金子都无动于衷,说到吃饭了,就生龙活虎……呃……对了,就是没叫到有帅哥和美少年,那时候想他是男的,应该不会对同性有兴趣,现在想想……呃……说不定……说不定……他就是有断袖之癖……
“找到了!”他提溜出一尾鱼。
咚~~~~~金砖汗大地滑倒!
“我是来抓鱼的!”鱼儿拼死挣扎,将鳃中仅存的一点水吐到他脸上,以示不屈。“我还没吃饱……”
他怀疑地撩高眼角。
“真的!”他无奈,再掏出一条鱼。
“真的!真的!”再掏几条!
“真的!真的!”见他不信,掏出螃蟹、翻车鱼、乌贼……
小河里会有这种鱼吗?这也太扯了吧!连我都不信,还敢出来骗小金?(作者语)
“真的!真的!真……”连鲸鱼都扛出来了!
“够了!!”
一声大喝,气壮山河。
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借此掩饰心中的遐想?(作者语)
“你是妖怪啊?”作者也太胡来了吧。连这都能瞎编出来?
上下打量着完好无损的他。“……害我白担心一场!”
耶?!你不是担心……(作者语)
“5000两!”扰人清梦。
宾果!就是这个!这个才是你所关心的吧!(作者语)
“把鱼带上……”这个也很重要,因为我也没吃饱。“好困啊……”他打着哈欠,往回走。呃,错了,晚上我根本就没吃嘛。好饿哦!
“金砖!”
他穿上上衣,唤道。
“别讨价还价了!三更天以后都收5000两!没折扣商量……”金砖摆摆手。“……”
蓦地--
“你记得我的名字啊?”
值得怀疑的红晕,再次泛上脸。暗喜。
不会吧。光为人家记得你的名字就高兴成这样?至于吗?(作者语)
废话,一个帅哥能记住你,精确无误地叫出你的名字,难道你心里不会暗爽?
这个说辞虽然有些牵强,不过……嗯……这倒也是!(作者语)
“叫什么?”
嘭~~~~~~又一次坠地。
“你什么意思?”明明刚才还叫我,现在又问我叫什么?你脑子秀逗呀你!
更待发飙,他却--
“‘眼睛看不见可去医,名字想不起来可以再起’你说的。”
“……”半吊在崖上的画面浮现在脑际。“你记性还挺好哇!”我自己都忘了,那时候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我还以为那时候我在对牛弹琴哪!”
“叫什么?”
他背着光,脸上的坚决却胜月三分。
“哦……”他恍然。“想让我给你起个名字!”他作势,“3000两!否则免谈!”
“三万两!”他更干脆。
叭叽!狮子大开口的价钱,硬是震得他摔倒。
三……三……三……真是不敢相信耶!
“叫什么?”他问。
反正没有钱,蚤多不怕痒。
三万两啊!“银票?!”
“银票?”
这就是我的名字?
“银票方便嘛!三万两银子挂在身上很沉啊!乌龟肉饼……”
“好!”就这个名字!
“爽快!是个男子汉!”嘿嘿嘿!真是赚翻了。
“哈哈哈哈!人要发财那真是用牛来挡也挡不住中!好事做太多……”想着三万两银票装进口袋时的感觉,那不知该有多爽呀!他径自沉浸在幻想中……
“就这么决定了。”
“啊?”
决定什么?
粘着皮肤的衣物,湿乱污杂,却丝毫无损他浑然天成的迷人魅力。
“从今天起,我叫‘银票’。”
他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