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晚风中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美妙如仙。
所有人都在侧耳凝听。这种乐声无论是谁,都会放下手中的活计,停下来细细聆听的。岳松忽然发现:这本应充满血腥气息的地方,竟然充满了香气。
比花香更香的香气,从风中吹来,随着乐声传来,转眼天地间仿佛就都已充满着这种奇妙的香气。
一切都已停滞,在如此美妙的音乐与香气中,任何人都是无法动手的。
“大家小心!空气中可能有毒,”唐劲忽然出声提醒,“抑或这是西域传来的靡靡魔音,专门摄人心魄。”
众人心中蓦然一凛,忙不迭地伸手去塞耳朵。至于鼻子,摒住呼吸即可。
不听声音可以,不呼吸,人可活不了多久。
不多时,已经有人脸涨得发紫。
“哈哈!哈哈!……”方勉之朗声大笑。笑声如编钟,雄浑有力,震人心扉。
“咯咯,咯咯,……”一串笑声从街尾传来,笑声如银铃,婉转扬抑,荡人心魄。
众人闻声而望,只见街尾转出两人,两仆从模样的男人,手中抱毡,肃然立于街尾。
两个男人能发出银铃般的声音?
正疑惑间,一抹轻盈的身影映入众人的眼帘。
散髻垂发,衣裙如水,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只有细致的脚踝上系一串银色铃铛,随着双脚的走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更衬托出一双露在外面的粉腿与天足,如羊脂般白净动人。
从她口中,正不停流溢出动听的笑声。
众人不觉心神恍惚,依稀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贬谪人间的仙子,抑或是一个误闯人界的精灵。
一些年轻男子,包括岳松在内,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快了半拍。
蓦的,小仙女的笑声停歇了下来。
岳松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无缘无故得往下拽了拽,一种难以名状的惆怅盈满心头。
这时候小仙女忽然开了口:“好了,你们开始吧。”声音又可爱,又清越,正符合众人心中最美好的设想。
开始?小仙女是跟我们说话吗?
正在大家凝神思索的时候,两个肃立在旁的仆从模样的人恭身行礼,然后将手中的大红毡子向前铺开。众人暗叫一声惭愧,原来她说话的对象并不是自己,心中一阵轻松,同时又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
两个仆从模样的人,面不改色,认认真真地铺他们的毡子,一直铺到众人面前,甚至就似没有见到眼前这一大帮子手拿刀枪的人一样。
铺好了毡子,两人回到小仙女身边,肃然站立,一语不发。
小仙女认真看了看地上铺就的大红毡子,展眉微笑,满天的星光月色,仿佛都到了她的眼里。小仙女点头道:“不错!”
岳松不觉起了一阵冲动:如果是自己去铺毡子,那该有多好!
小仙女也似对眼前之人视若无睹,她认真检查好毡子质量后,伸出粉嫩的手掌,凌空拍了两记。
就象变戏法一般,街尾转出了更多的物事。
不过这回,不是一个、两个人地出现,而是出现了四个虬髯大汉,抬着一张胡床。说是胡床,其实并不十分贴切,那是顶轿子模样的东西,只不过比轿子更宽敞,更有气派,好象是胡床上安置了一顶鎏金饰顶、流苏飘逸的帐篷,帐篷里的人坐卧皆宜。
随着帐篷的到来,香气更加浓郁了。
而宛如天籁般的乐音,也愈发离得近了。只是街尾的空间有限,无法一一展现出来。
这样的人物,出现在这样一个旮旯里,确实有点屈就了。众人心中不自觉地掠过一阵歉意。
好在当事人比较随和,没有流露出什么不满。小仙女慢慢地向帐篷走去。
随着小仙女轻盈的步子逐渐靠近帐篷,众人心中也在不停的思考:象小仙女这样的人物都在外面,那么帐篷里还有人吗?如果真的有,会是小仙女的谁呢?父亲?爷爷?
只见小仙女慢慢靠近了帐篷,口齿清晰地说道:“公主,我们到了!”
公主?!
帐篷里坐的竟是公主?!
怪不得这么大的排场。
那么小仙女又是何人呢?
小仙女说完,停了片刻,只听得帐篷中传来一个实在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声音,如果说小仙女的声音用清越动人,宛如天籁的话,那帐篷中传来的声音则是每个人女人都梦幻以求的,低缓、娇柔、婉转、蚀人骨髓,令任何男人听了都情不自禁地血脉贲张,充满了渴望与幻想。
与她的声音一比,小仙女的声音未免过于青涩。
帐篷中的人悠悠道:“青衣,你快去把事情办了吧。”
小仙女欠了欠身,道:“是!”
原来小仙女的名字叫青衣。
原来她只是这个公主的侍女。
众人轻噫了一声,心中一阵失望,同时又涌现出更大的希望。
青衣指挥虬髯大汉将胡床稳稳地安置在红毡的正中,乐声立停。将公主安顿稳妥后,青衣随即带着一名灰衣仆从踏着红毡,来到众人面前。
“恩,你们中哪个是主事的?”青衣睁大了眼睛,逐一看了看各位,然后问道。
“我!”
“我!”
修真子与方勉之不约而同地开口答话。
青衣微微皱了一下眉:“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到底谁是?”
“我!”
“我!”
又是一致的回答。
方勉之笑道:“青衣姑娘,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们正是因为还没定得下来,所以才会争执不休。姑娘请耐心稍等片刻。”
修真子也道:“对,片刻工夫即可见出分晓。”
青衣蹙眉轻斥道:“我家公主可没时间等你们耍刀弄枪的。等我们办完事,你们再慢慢比试吧。”
这次被修真子抢了先,他笑容可掬道:“不知道你们公主是谁,她有什么需要我们效劳的?”
青衣不答,只是道:“听说你们这里出了根钓竿,是不是真的?”
修真子脑海里警铃大作:“姑娘也是来抢钓竿的?”难道,又多了一个竞争者?这些人行事怪异,可不能掉以轻心,等闲视之。
“抢?”青衣撇嘴道,“自家的东西,还用得着抢吗?”
“自家的东西?”修真子与方勉之越来越有默契了,再次异口同声地问道。
“是啊。”青衣点头。
“你是——”修真子看了看青衣,又抬眼看了看后面的虬髯大汉与鎏金帐篷,这架势、这排场,阅历颇深的老道士不禁也迟疑起来。
“我?我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好说的?我叫青衣,想必你已经知道了,”青衣语笑嫣然,“你想了解的是我们家公主,是不是?”
“正是。”修真子点头称是。
“我们家公主呢,很少在江湖上出现,想必你也不太清楚,”青衣话题一转,“但是我们家王爷你们肯定是知道的。”
“你们家王爷?”修真子不自觉的重复道。
“东海龙王啊。”青衣那双本已溜圆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东海龙王——
竟然真的有这个人!
竟然真的在江湖中出现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睁得比青衣姑娘还要大。
青衣转了转眼珠,接着道:“我们公主啊,就是王爷的孙女,我们称她为公主,也有人称她为东海龙女。”
东海龙王的孙女,东海龙女。这个来头也绝对不小。
东海龙女早不来,晚不来,正好挑这个时候,来到这里,要说是碰巧,没有一个人相信。在大家为东海龙王的一个信物大打出手之际,本主却出现了,这是一个不能忽视的重要信号。
方勉之咳嗽一声,笑着说:“青衣姐姐,不知道你们这次来,有何贵干?”
“这位年轻人倒是挺有礼貌的嘛,你叫什么名字?”青衣的眼睛笑成了一轮弯月,“现在象这样懂礼貌的人可不多啦。有些人为老不尊,本事没多少,却偏爱倚老卖老。”说完,眼睛有意无意地瞟向修真子。
修真子心想我也没得罪你什么呀,这个方勉之年纪轻轻,油嘴滑舌,难不成要我也去学他,叫你姐姐不成?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叫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姐姐,成何体统?心中憋气,只是碍于在众人面前,当下冷哼一声,不作回答。
众人见这个少女明着夸赞方勉之,暗地里打击修真子,有所偏倚,有人窃喜,有人不满。
“鄙人方勉之,任行教人。”方勉之道。
青衣笑道:“方少侠,我们这次来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为了讨还多年前遗失的一根钓鱼竿。这根钓竿在外面放了多年了,王爷想念得紧,特命公主取回去做个纪念。”
虽然青衣说得轻描淡写,但众人还是心中一凛:果真也是冲着碧玉钓竿来的!
只是这根钓竿原本就是人家的,现在人家取回,谁又能说个“不”字?
方勉之又咳嗽一声,笑道:“按理说,龙王他老人家德高望重,大伙都是十分尊敬的。他老人家想取走自己的物件,我们自然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那是自然。”青衣扬扬脑袋。
“而且能为他老人家做点事,也是大家的荣幸。” 方勉之话音一转,“只是我们都是后生晚辈,从未亲眼目睹他老人家的风采,对于公主,更是无缘得见。如果我们能有机会借由公主将钓竿亲手奉上,他老人家势必十分高兴,也算是我们尽了一点心力。但如果不小心看走了眼,所交非人,这个……”
方勉之说到这里,不再继续下去。但意图已表达得十分明显。众人心中也是同样,任行教人心中却不免暗暗担忧。
“你是怀疑我们冒名顶替?”果不其然,青衣微微皱眉,冷哼一声,“我刚刚还夸你很识时务,却不曾想……哼哼……”
“嘿嘿,青衣姐姐见教的是,只是现在世情险恶,人心叵测,我们也是为了对龙王他老人家负责。”方勉之一脸的诚恳。
“说得好听!”青衣撇嘴,接着偏过头去,向身边仆人模样的人说道,“忠叔,人家不相信我们,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忠叔依旧敛眉低首,一副古井不波的模样:“但凭青衣姑娘一声令下,踏平这个镇子,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