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派的岳松与展枫云两人手持配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岳松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任行教巢湖分舵”的招牌,喃喃道:“唉,这样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半天了,连个人影都没有,有什么好看的?”
展枫云道:“师兄,他们不就是觉得咱师兄弟好欺负么?那么多人,偏偏派咱俩来巡逻。合该我们倒霉,上次那些人突围,好死不死的偏偏从我们看守的这一路溜出去了一个。结果朝我们大光其火,好象我们犯了天大的错似的。”展枫云想想就气,“也不想想他们的身份,我堂堂华山派弟子,岂是任别人这样呼来喝去的!”
“枫云,我们就忍着点吧。没办法,谁叫师父这次没能来呢?如果师父在此,谅他们也不敢如此无礼。”岳松安慰师弟。
两人有志一同地同时叹气,走到街尾,再慢慢地踱回去。
夕阳下,影子被拉得瘦长瘦长。
就在两人百无聊赖之际,忽听得马蹄得得,如炒豆,似擂鼓,象激雷,由小到大,从远及近,传入耳中。
过不多时,横着的那条街的街尾快速闪过一群马队,鲜衣怒马,神采非凡,正向这条街飞速弛来。
岳松与展枫云对视一眼,两人心意相通,均紧走几步,堵住街口。同时仓啷一声,宝剑已然出鞘。
马队瞬间已至眼前,马上之人见得街口有人,忙紧勒缰绳,一个收势不及,马儿前蹄高高扬起,呈直立状态。
岳松与展枫云忙往后跃出一步,马蹄稳稳落地,如磐石般动也不动。
这一堵、一收,一立,一跃,一退,一落,如兔起鹘落,瞬间完成,且似早就排练纯熟,配合得天衣无缝。
岳松与展枫云虽宝剑在手,被一群高头大马环卫,显得愈发渺小无助。
马蹄落地立稳之后,哗啦一声,忽又向左右两边闪开。施施然,一人一马立于当间,如众星捧月。
岳松咳嗽一声:“请问来者何人?”
马上之人朗声而笑:“哈哈哈,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们吧。站在别人家门口,却问人家是谁,岂不怪哉?”
“你是——”岳松心神一凛,“你是任行教中之人?”
“不错,我乃任行右使方勉之,你是何人?”
“我是——”
“你也不用说了,”方勉之抬臂一挥,“我记得我们任行教的预算之中,好象并无看家护院这一项。”
这句话,摆明了是将对方看作看家护院的恶犬。岳松心中大怒,但见对方人多势众,勉强忍住气:“逞一时口舌之快有什么意思?方大侠——少侠——恩,方先生还请稍等片刻,枫云,快去通知修真道长他们。”
一连变了三个称呼,逗得众人哈哈大笑。展枫云担心地看看师兄,又看了一眼方勉之等人,方才快快离去。
方勉之等人也不着急,气定神闲,稳稳地坐在马上。
而岳松左手捏决,右手握剑,全身戒备,丝毫不敢大意。心中暗暗默念:援兵快来!援兵快来!
所幸片刻之后,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同时传来朗朗笑声:“原来是逍遥书生方先生,久仰久仰!”说话之人,正是武当名宿修真子。
岳松一见援兵已到,心中大宽,身子微微一晃,已掠过众人,与师弟并肩站在了后面。
方勉之等人下马,抱拳行礼:“不敢不敢。来者可是修真道长?”
“正是贫道。”修真子捻须而笑,“来,来,我来给方先生介绍一下。”接着逐一介绍五大门派中的首领人物,方勉之微微笑着,一一见礼。待介绍到岳松、展枫云时,方勉之依旧笑着,说了声“久仰{”,倒是让刚吃过下马威的师兄弟受宠若惊。
双方各自见礼,倒象是和亲男女双方亲友见面,一时场面温馨感人。
待得众人都见过之后,方勉之笑道:“方某刚从外地回来,就受到各位武林同仁如此礼遇,实在是感激不尽。不过方某颇有自知之明,深知各位来此决不单纯是为了欢迎于我。不知修真道长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只是丢了一些东西,一时心急,过来理论来着。”
“不知能否告诉我,丢了什么东西?谁丢的?”方勉之笑道,“你们这么一大批人来,想来丢的东西为数不少喽?”
“东西嘛,只有一件,”说到这里,修真子的脸微微一红,“东西不在多少,而要看重要与否。”
“你们这么多人赶过来,想来是非常重要的了,”方勉之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检到了,如果是,自当双手奉还失主。敢问是哪一位丢的呢?”
“这个,我们是替铁胆英雄钟仲英,钟老爷子来讨还失物的。”修真子道。
“那钟老爷子人呢?”方勉之问。
“一个月前钟老爷子全家不幸遭遇祸事,起因就是那件失物。”修真子道。
“修真道长的意思是这件东西导致钟老爷子全家被杀喽?证据又在哪里?”方勉之依旧不急不徐地问道。
“有人,有人亲眼目睹任行教的人为了那件东西,将钟老爷子全家二十七口全数杀死的。”修真子有点气急败坏。
“是吗?那么这个证人又在哪里?我倒是想要盘问一下。”
“他,他只是个厨子,不会武功,当然不会跟我们一起过来了。”
“修真道长既然说钟老爷子全家二十七口全被灭口,怎么还会留下个把丫鬟厨子?我们任行教什么时候转性了,做起事来竟然如此心慈手软?这可不是我们一贯的做法。哈哈!哈哈!”方勉之哈哈大笑。
“可能这个厨子藏的地方比较隐蔽,所以才躲过无妄之灾吧。”修真子道。
“为一个厨子争来争去可没什么意思,就算厨子所说为真,又能如何?修真道长敢说这件东西真是钟仲英所有么?”方勉之直直看向修真子。
修真子一时语塞。
“钟仲英手屠松家堡时,各位又在哪里?是不是代表松家堡去向钟老爷子讨还公道时,正好碰上那个厨子呢?”方勉之又恢复了刚才的戏谑模样。
“你——”修真子说不出话来。
“修真道长也是武林中德高望重之人,如果想要什么东西,无须找什么籍口,直接说一声即可,我们自然会恭恭敬敬送到府上。”随着言语的辛辣犀利,方勉之的面部神色却显得愈发恭谨。
看着修真道长被对方如此羞辱,岳松也不禁感到阵阵羞惭涌上心头。如果自己是站在正义的一面,所谓邪不压正,为什么对方还能如此咄咄逼人?我们正派人士的大义凛然到底到那里去了?
“修真道长,不用跟他们多费口舌。除非将东西交出来,否则格杀勿论!”修真子身边的一个老头按捺不住,高声叫了起来。
岳松识得这个老头,是倥侗派的前辈,武功可与武当的修真道长比肩,只是性子着实让人吃消不起,动不动就爱教训人。平素里他与展枫云总是避着他行走,免生事端。
“这位是倥侗派的林树生老前辈吧?”方勉之淡淡道,“当年你师父顾虑你的火暴性子,将掌门之位传给你师弟,啧,啧,到现在还没改呐?”
“你!!”林树生暴跳如雷。
“当掌门跟练七伤拳有所不同,不是逞点匹夫之勇就成的。你师父这么做自有他的深刻用意,没有杂务缠身,想来你的七伤拳练得更为精进了吧?现在练到第几重了?”方勉之一副指教晚辈子弟的口吻。
“你!!”林树生气得脸色刷白,“要想知道第几重,你自己来试试吧。”说完,一个虎跃,已至方勉之面前五尺之处,双手握拳,直向方勉之迎面打来。
五行之气调阴阳,损心伤肺摧肝肠。藏离精失意恍惚,三焦齐逆兮魂魄飞扬!倥侗派镇山绝技七伤拳,确实不同凡响。方勉之感到一阵排山倒海的力道,铺天盖地地向自己扑来,无处可逃。
好个方勉之!只见他微微一笑,道一声:“来得好!”身子微微下坠,气沉丹田,真气在丹田回旋一个小周天,随即顺着巨阕、膻中、天突、曲池、直至内关、合谷等穴,双掌顺势稳稳地向前推了出去。
随着双拳双掌合至一起,只听得“砰——”的一声,两人身形俱震了一震,手掌仍粘合在一起。
过了片刻,方勉之出声道:“七伤拳果真不同凡响!今日可让方某见识了。”
林树生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手对决,本只有一丝一毫的差距。林树生无法分神说话,而方勉之却可若无其事的谈笑,高下之分,已一目了然。
五大门派中人也不是傻子,这点关节自然也看得格外清楚。因林树生是己方之人,平素又特别心高气傲,故无人敢出声评价,岳松自然也不敢多嘴,甚至连咳嗽都硬生生地摒了下去。
有性急者欲上前帮忙,但看对方其他人等,人数虽然不多,但均面色如常,含笑围观,一时倒失了主张,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只听得不远处欸乃一声,任行教巢湖分舵的大门洞开,龙舵主领了十来个弟子冲了过来。
这一下,里外员汇合,形势陡然大为改观。虽然还不足以与五大门派抗衡,但拼杀一下的资本还是有的。
龙舵主见方勉之正与对方交手,不敢出声打扰,带领手下静静地站在一边。
倒是方勉之见到龙舵主,微微一笑:“龙舵主,来啦?”
龙舵主慌忙抱拳行礼:“方右使,这次多亏你来,真是多谢了。”
“自家兄弟,客气啥?”方勉之笑道,接着转向林树生,“咱哥俩已经够好的了,但再好也不能是握着不放呀,撒手——”
随着方勉之一声断喝,两人的手掌分了开来。林树生面上的紫色未消,微微喘气:“你……”
“林前辈已逾花甲,还能有如此功力,当真让人佩服!今天比试,就算是打个平手吧。”方勉之抱拳施礼。
“哼哼——”林树生未作回答。依他的身份与地位,这种明眼人都能看出的事情,即使勉强遮盖,也是不耻。
收缩自如,谈笑自若,这般功力,即使自己正当壮年时,也未必能达到吧。
“方先生身手是不错,但是这件物品干系到整个武林的安危,贫道不得不坚持己见了。”修真子道。
“那也随你的便。”方勉之仍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就算你武功高强,但如果林老前辈与我一起上,不知道方先生还能否抵挡得住?任行教的其他各位朋友,你们是否也愿意如此?”
“哈哈,修真道长是想来个群殴喽?”方勉之放声大笑,“我的弟兄我了解,任行教的任何一个兄弟都是打不死,吓不坏的。你们尽管放马过来——”
“仓啷啷啷——”刀剑纷纷出鞘,血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