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学会象模象样的坐在马上,吆喝着马儿小步慢跑之后,于素衣没少在小包他们面前显摆。
小包,你撇什么嘴呀?!谁说本小姐不会骑马?我只是不高兴,没兴趣,认真骑起来,造型不比谁都帅?这种闲庭信步、走马观花的潇洒劲头有谁能比?
腰伸得太直,身板太僵硬?胡扯!坐如钟、站如松,走如风你懂不懂?做任何事都要有板有眼,你自己骑在马上,坐没坐样,行没行样,跟着马儿晃来晃去,还有脸说我?
只是现如今,几个时辰的策马狂奔下来,于素衣发现问题来了,腰酸腿痛不讲,浑身骨头还都僵成一团,随着马儿四蹄撒开,被马胛骨一戳一戳,一波波的酸疼如海浪般袭来,痛不可当。
再看看其他人等,身子好似与马儿嫁接在了一起,神色如常,起伏自如。这时,于素衣才真正体会到:要坚持所谓的真理,所要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
想要开口,却又不能,人家都已经有言在先了,跟得上跟不上全在自己,没人会为自己停留。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那个难兄难弟老洪也是同样的横眉瞪眼,甚至显得比自己更苦大仇深。想来他受了内伤,还跟着大家伙这么狂奔,当真是拼了老命了。
不过细细想来,老洪拼了自己的老命不要,还能博个忠心救主的名声,自己跟着吃苦受累,屁股颠得生疼,却又所为何来呢?真是亏大发了。
只是别人的好意已经拒绝了,大话已经说出去了,再想反悔也拉不下这个脸。但这样一直颠下去,日子更不好受。左思右想,不得其法。
“放松一些,让马带着你动就可以了。”方勉之稍稍放缓一点马速,溜到于素衣身边,低声说道。
于素衣看他一眼,没有吭声,勒紧缰绳继续前进,不过身子骨倒不似前面那么僵硬了。只觉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刺刺得生疼。
经过八九个时辰的折腾,一行人已到巢湖城外。天色也已大亮。
前面领队的方勉之率先立马,并伸手拉住因惯性一时刹马不及的于素衣的坐骑缰绳,才堪堪将整支队伍稳定下来。
“谢谢!”于素衣勉强在马身上立稳身子,“怎么不进城去?”
“待会儿进去。”方勉之沉声道,“大家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对!”于素衣一听得有东西吃,本已萎靡不堪的精神又稍稍振奋了一点,“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如果不吃饱,怎么有力气打仗呢。”
几个人在城外寻得一个刚开门的小饭铺,坐得下来。
经由大伙帮忙,身子骨早已不是自己的于素衣才勉强从马上下来,又勉强挪进屋,屁股一碰板凳,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没本事就别逞能。”小包帮忙将于素衣安置在凳子上,然后撇嘴道。
“你——”于素衣已没什么力气吵嘴了,唯有横眉怒目。
“不过嘛,作为一个新手,能跟着我们这么长途跋涉,也还算不错啦。”小包勉强从嘴里迸出这句评语。
“什么不错?应该是很好,非常好!”于素衣习惯性地抬杠,忽然醒悟过来,愣愣道,“你——你是夸我?”
“谁夸你啦?不要自作多情!”小包脸上掠过一阵东西,速度之快,如果不注意,根本就不会发现,“我是说马马虎虎,不过跟我们还是不好比。”
“啧,啧,男子汉大丈夫,脸皮怎么这么薄?夸一句你会死啊?!”
“你!”小包的脸色这回真的涨红了,只不过不是害羞,而是怒气勃发。
“别吵了。”方勉之及时一声低喝,两人互瞪一眼,各自鸣金收兵。
饭铺刚开门,除了他们几个,没有其他的食客。
待稀饭馒头上齐之后,小卓将老板支得远远的,好方便大家议事。
于素衣稀里胡噜地快快喝完稀饭,一推粥碗,就双手托腮,等在那里。
众人见她一副乖巧的样子,开始均大为诧异,心知她是想早点听故事,不免暗暗好笑。
方勉之也瞅了她两眼,然后对洪大宝道:“对于这次事情的起因经过,我们还不太清楚,还请洪兄弟给我们详细讲一讲。”
“对啊,人物、事件、起因、经过、结果,来龙去脉缺一不可,而且越详细越好。”于素衣插嘴道。
“特使有命,敢不遵从,只是我所知有限。”洪大宝道。
“那你知道多少就讲多少。”于素衣道。
“自从我们分舵得了那件物事,就一直没有太平过……”洪大宝讲道。
“什么物事?”于素衣插嘴道。
众人见于素衣反客为主,追问不休,不禁心中暗恼,都朝她怒目而视。
“嘿嘿,嘿嘿,”于素衣知道自己过了份,忙满脸堆欢,赔笑道,“我也只是想多了解点情况,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
“洪兄弟,说下去。”方勉之咳嗽一声,“都来了哪些人?”
“武当、倥侗、昆仑、华山、四川唐门五大门派都派了高手,其中领头的武功最高的是武当修真子,他是武当掌门修行子的师弟,其他各派之人武功均也不俗。”
“昆仑派也派人来了?”于素衣赶紧问道。得知峨眉派没有派人前来,心中一阵轻松,但是峨眉派的夙敌昆仑派有人在此,不知道是不是上次上峨眉山的同一批人,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还会认出于素衣来,心中又有点紧张。
“是啊,好象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昆仑派一直远在西域,向来不管中原之事,不知道这次又是为何,也喜欢凑热闹了。”洪大宝点头道。
“你们跟他们交过手没有?”方勉之问道。
“一开始龙舵主依着江湖规矩,跟倥侗派的人交过手,双方势均力敌,不分上下。可他们却说这次不是来挑战,而是代表武林来向任行教讨坏还失物的,只要东西交出来,什么都好说,如果不交,也只好不客气了。”
“就是说,可以随便招呼,以众欺寡,或采用车轮大战都可能?”于素衣问道。
“是啊,”洪大宝点头,“龙舵主见势不妙,领着我们躲进分舵,坚守不出。对方也怕我们毁了宝物,投鼠忌器,不敢强逼,方才僵持至今。”
“嘿嘿,象个缩头乌龟似的躲起来又有什么用?”于素衣的话又引来一片白眼,当作未见,她继续说道,“唐门的暗器□□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往往无孔而不入,你们喝的水啊,吃的菜啊,都容易成为他们下毒的目标。”
“对于这点龙舵主已经想到了,”洪大宝点点头,“所以他吩咐大家呆在屋内不得出去,吃的东西都用银针试过方敢食用。分舵里本来有个厨子,每天出去买菜。龙舵主考虑到厨子一点武功都不会,外面那些人想必不会找普通人下手,于是就让他照常出门买菜。哪知那天刚跨出门槛十步,就七窍流血而死。自此之后,就再没有人敢出去买菜做饭了,大家都随便吃点干粮充充饥,连说话都不敢大声。这样憋了几天,一天夜里舵里的王三与钱七偷偷牵了匹马,准备逃之夭夭,第二天早上两匹马施施然地回来了,马背上驮着两具尸首,正是王三与钱七,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
“啊?!”众人不觉一阵哆嗦,初冬的早晨,虽在室内,还是觉得寒气逼人。
“龙舵主与赵三爷将这两具尸体的肚子剖开来,却发现他们的心脏被震得粉碎,胆也破了,胆囊里的胆汁流得肚子里到处都是。”说到后来,洪大宝声音微微振颤,显是余悸未消。于素衣心想,不知道是什么武功,能够将人的心脏震碎,而外表一点痕迹都不露,总之是非常高明的了。至于胆嘛,被吓破的可能性倒是很大。
方勉之等人行事虽然古怪随性,但也不轻易伤无辜百姓之性命,这点于素衣在咸阳是亲眼目睹。相较之下,这些人,却连不懂武功的老百姓都不放过。究竟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于素衣不觉茫然。
“对方对我们倒也没有硬逼,只是不允许我们出门,显然是想等我们弹尽粮绝,乖乖将宝物双手献上。但是这东西可是兄弟们辛辛苦苦用性命换来的,怎么能够轻易拱手让人?这样也无法向教主交代。苦等援兵不到,眼看粮食就快没了,龙舵主无法,只好召集大伙兵分几路往外冲杀,我所遭遇的华山派,实力相对较弱,饶是如此,也赔上了两个兄弟的性命,我也挨了一掌,才勉强侥幸逃了出来。”洪大宝道。
“洪大哥,你逃脱出来后没有自个逃命,而是想着搬救兵回去救人,真是好样的!”对于这种人,于素衣不觉心生敬意,改称洪大哥,“不过你能逃出来,其他兄弟应该也有可能逃出来吧。”
“应该没有。当时我们说好了,逃脱出来的人,到城外五十里地的乱石岗会合,我突围出来在那里等了一个时辰都没有人来,想来他们不是英勇就义,就是又被逼回了舵里。”想起那些并肩作战的好兄弟生死未卜,洪大宝眼眶微湿。
“洪大哥,这些人口口声声以武林正派自居,这次却如此行事乖张暴戾,不讲江湖道义,想必有一定的理由。既然大家话都说到这里了,我们还是得回到原来那个问题上去——他们所说的失物,你们所说的那件物事,到底——是什么东西?”于素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