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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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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于素衣发现,作为一名亲兵,自己被推到台前的机会好像太多了一些。太子总是有意无意地在众人面前征询她的意见,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弄得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事后,于素衣偷偷问太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太子漫不在乎地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李素衣,这是你应该做的。”

于素衣瞪瞪太子,又瞅瞅旁边默不作声的松原,悻悻作罢。

如果说她一点不了解太子的用意,那是假话。太子如此做,无非是想让她积功渐进,也好多累积一点资本。一个战功显赫的花木兰,还有什么比这更足以威慑朝野、傲视宫闱?

但是,于素衣却无法再去跟师叔商量,更不能当众揭穿。

因为她的身份敏感,揭穿之后可能会为自己,以及师叔带来杀身之祸。

因为太子的理由冠冕堂皇,身为边疆的守兵,怎能对全城,乃至全国的百姓安危坐视不管?

同时,看着众人的目光从疑虑、轻视,慢慢地转变为尊重,看着自己的建议与主张被一丝不苟地贯彻执行下去,要说自己心中没有一丝窃喜,那是假话。

松原,还有师叔都不约而同地说过"战争不适合女人"的话,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于素衣都希望能用行动来证明:虽是一介女流,但是她已足够坚强到与之并肩,共同守卫家园。

好在冬天漫长而寒冷,突厥主帅又一直患病不起,所以在边关的骚扰都是一些小规模的 ,无组织的,汉军不费什么力气便一一粉碎了,边关总算迎来了二十多年来最安静无扰的一个冬天。

而于素衣所献的计策,如连环绊马索、冰冻突厥兵等,虽然伤敌不多,但都颇见奇效。面对众将领的啧啧称奇,于素衣暗自好笑:这些伎俩,不都是那些戏文里唱过的吗?我只是因地制宜,稍加变动而已,虽然不是什么新招式,但也足以对付那些未尝开化的突厥鞑子了。

主帅王将军想要上书朝廷,对一干将领论功行赏,其中自然有于素衣一个,但被她坚决辞谢,说自己只想当监军的一个小小亲兵,若要奖赏,则宁愿离去。

对于这等好歹不识的人,王将军还是第一次碰到。若是一个小小士兵,说什么离去,那便是擅离职守,要以军规处置的。但于素衣是谁的人,王将军焉有不知?王将军看向太子,却见太子微笑不语,既不赞同,也不反对,随即心领神会,顾左右而言他,这件事就这么一带而过了。

自此,军中逐渐流传出各种李素衣来历身份的版本,多有不实,但大部分与太子、朝廷有关。对于这些揣测,众人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因此在对待于素衣,以及李易风的态度上,则更多了一份小心翼翼。好在两人都性格温和,待人亲厚,所以甚得人心。

开了春,冰河解冻。边关的春天来得却是很晚,但是吹到面上的风却是柔和了不少,于素衣身上的衣服开始见少,人又开始活蹦乱跳起来。

这日随太子去军营议事,却见众人脸色凝重,忧色甚浓,不觉有些奇怪,不敢擅自发问,偷偷一扯松原的衣袖,来到营外。

松原一脸不耐,甫出军营便道:“什么事?”

于素衣见他如此,不觉有气,但是自己找上门来,也发作不得,只得道:“松将军,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见大伙都忧心忡忡,好似大祸临头一般?”

松原听她口不择言,说什么“大祸临头”,不觉心中嫌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方道:“刚刚接到线报,突厥更换主帅。”

“你是说阿史颇黎被换?”于素衣展眉笑道,“他病卧在床好几个月,早该换下台了。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那你可知,新的主帅是谁?”松原憋气问道。

“是谁?”

“阿不丹。”

“哦。”对于于素衣来说,阿不丹对于她来是说只是一个代号,但见松原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只得配合道,“阿不丹是谁?是不是很有名?”

松原流露出一副早就知道如此的嫌恶表情,一字一顿道:“阿不丹是突厥可汗,你说有名不有名?”

突厥可汗?!于素衣的脑筋飞转,突厥可汗亲临城下,这意味着什么?

“阿史颇黎是阿不丹的亲叔父,这次阿史颇黎重伤不起,突厥士气大挫,你说阿不丹会是什么反应?”松原见于素衣愣愣不语,心中不觉有些畅快,“不仅亲自过来督阵,还增加了八万骑兵。”说罢,不理于素衣,径自回营。

原先的五万,加上新增的八万,就是十三万骑兵了。而城中守军有多少呢?据于素衣所知,原本朝廷派驻过来的守军有十万之多,但因这里打了胜仗,而其他地方吃紧,就调拨了五万兵马到他处。目前即便连全城的百姓算起来,也不过五、六万人,这五六万的老弱病残,又怎么能与有可汗亲自挂帅的骁勇善战的突厥骑兵相提并论?难怪众人忧虑重重了。

于素衣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什么计较来,只得回到军营之中,立于太子之后。

各位将领有的主张血战到底,有的提议星夜上书朝廷请求增援,在等待救兵的过程中高挂免战牌,与之周旋。大家争的是面红耳赤。

但是大家心里明白,若要硬拼,胜负悬殊,生死未卜,若要请求支援,现如今全国到处兵荒马乱,朝廷讨伐镇压的兵力早已捉襟见肘,哪有多余兵力来支援边关?但因有太子在场,自然没人敢率先提出议和的。大家一边争议,一边偷眼观察太子的神色。王将军这个老狐狸,更是不愿作出决策,只说“事态重大,非老夫一人能够独断,当向皇上禀告定夺才行。好在监军在此,监军乃皇上钦定,自是足以一锤定音。但凭监军一声令下,大伙马革裹尸,在所不辞。”

太子虽然没有见过这等仗势,但也知事态严重,心中虽然惴惴,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见于素衣进来,不觉一喜,忙道:“李素衣,你来说说看,大伙的主意哪个更高明一些?”

如此一来,众人趁机停止争议,全部向于素衣看来。

王将军甚至笑着说:“李小哥来得正好,大伙正争得不可开交呢,你一个局外人,看得真切,你来帮监军拿个主意吧。”

于素衣瞧瞧众人,一反过去轻松嬉笑神色,郑重地摇摇头:“我也没有主意。”

众人见她神色凝重,倒也不像假话,不觉一呆,随即又想:就算他平素里鬼主意多多,深得太子青睐,也不过是一介亲兵,想出的也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真到了这种生死攸关之际,难不成还能指望他提出什么克敌制胜的计策来?

太子笑道:“此事事关重大,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定夺的,不如大伙回去好好想一想,然后再议吧。”

于素衣跟着太子回到住处,服侍太子用餐。太子也无心思要她在旁服侍,餐毕便摆手让她和松原退下,一个人在房中静思。

于素衣慢慢踱回自己所住帐篷,师叔还未归来,一室清冷。看了一会医书,又翻了翻《孙子兵法》,心绪不宁,百无聊赖,终于忍不住合卷而起,迈步出门。

城垛口吹过来的风依旧凛冽,但微微透出一丝暖意,使得守城的军士的腰板不自觉地挺直了一些,刻满风霜与沧桑的脸部线条也相应柔和了下来。那些守军见了这个平素里没有什么架子的小伙子,皆微笑点头,于素衣也似往常一般点头回礼,心中却不觉涌现出一股苍凉悲怆之意。

这些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人们,只身来到边关,任风霜浸染他们的鬓角,只为在历史的滚滚巨轮下,尽一份微薄力量,去保护他们的家人,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妻子,他们的子女,他们的朋友,不受外族的侵略与铁蹄践踏。

但是,他们有生还的希望吗?他们的家人,能见着他们平安归来吗?

如果他们被欺凌,被屠杀,他们的子女是否也会象江湖中人那般立歃血为誓,誓报血海深仇?

还是在兵荒马乱之中,以一杯薄酒,在茅草丛生的衣冠冢前祭奠那逝去的亡灵,慨叹世事的无常,与命运的多蹇?

有时,生命的轻贱与否,与血性无关,但是与一个人的能力与生存环境,息息相关。江湖,给了你肆意妄为的力量,同时,也给予了你睚眦必报的血性。但是对于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呢?淡忘,还有希望。

淡忘仇恨,希望命运的眷顾。

城外平坦辽阔的黑土地上,星星点点的绿意已破土而出,它们将很快连接成片,肆意成长,荡漾出一片绿色海洋,从中,你找不出一丝旧年败落颓唐的景象。

于素衣不忍再继续看下去,疾步回转。掀开帐帘,却见李易风已端坐帐中翻阅医书。

于素衣原先想找师叔商量,因寻师叔不见,故出门散心。触景生情,心中已自有了计较,再猛的见到师叔,倒乱了思绪,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见师叔正看得入神,于素衣也不出声,悄悄进帐,倒了杯水喝。喝完水,用手细细抚摩茶杯上的细纹,一挑一勾,百转千回。帐中,一片寂静。

半晌,李易风放下手中书籍,看向于素衣:“素衣,你是不是有些什么话要跟我说?”

于素衣踌躇半晌,方道:“师叔,你可听到了什么消息?”

李易风道:“嗯,敌军主帅更迭,突厥可汗亲自挂帅。”

“哦。”于素衣愣愣地想道;原来,这个消息已经在军营里散布了开来,连师叔这个大夫都已经知晓了。那么那些守城的军士们呢?他们是不是也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实?那么他们在见到我时,为何还能面露微笑?是对朝廷充满信心,还是已经堪透生死,无所畏惧?

于素衣忽然觉得,她对那些军士们,其实并不了解。

但目前最能勾动她心弦的是师叔的反应,于素衣急急问道:“师叔,那你觉得我们的胜算如何?”

李易风没有说话,而是直直看着于素衣。这种无言的对视,更让于素衣切身感受到一种无望,痛彻肌肤。滞了半晌,于素衣方才从空气中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么师叔,你说我们,是不是该……”

“该什么?”李易风问道。

“我们本来想远离中原,到蛮夷之地度过余生,只是因缘际会,才到此避难的,”于素衣越说声音越大,想以此来说服李易风,同时也为说服自己,“这场战争中本来就没有我们的位置,因此,我们没有义务象那些应征入伍的军士那样死守在这里,与他们一起等死!”

“没有义务?”李易风重复道。

“是,我们本就不是士兵,我们来自江湖。”于素衣犹自辩解。

“素衣,这便是你的想法?”李易风轻轻问道。

“我……”

“来自江湖,便可以临阵脱逃?”李易风轻笑道,“这就是所谓的江湖本色?”

于素衣被李易风声音中的那丝嘲讽之意震住,愣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

“素衣,这真是你的想法?”李易风再次问道。

“师叔,我……”于素衣忽觉一阵心酸、委屈与无助,泪水溢满眼眶,声音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唉,素衣,”伴随着头顶秀发轻轻抚摸的触感,李易风的低叹声在于素衣耳边回响,“其实你并不真的这样想,是不是?”

再没有什么比心上人贴心的抚慰更能拨动心弦的了,于素衣再也不避嫌疑,扑入李易风的怀抱,眼泪夺眶而出,“师叔,其实我……那你……我们……该怎么办呢?”

李易风轻拍于素衣的后背,喃喃道,“傻孩子,师叔心里明白,师叔打你进帐篷时便已经明白了。师叔活了半辈子,一直囿囹于个人恩怨,儿女情仇,虽有武功在身,却从未为国为民做过些什么。如果此次并未置身于此,恐怕就这么一辈子庸碌终老。但是没办法,在我们决定留在关内的那一天起,我们已经陷身其中了。这时若要我抽身逃离,留下那些没有半点武功的士兵引颈就戮,则比杀了我还难受。只是,素衣,师叔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是师叔……”

“师叔,你不要说了。”于素衣伸手捂住李易风的嘴。

唯一能影响我决定的,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也是你。

但是我不会说出口,也无须说出。

不能与你一起笑看风云,却可并肩长眠战场,也许,这是上天给我的另一种补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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