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虎不愧为未来的森林之王,在数道热烈视线的聚焦下,仍自在的边打哈欠边舔爪子洗脸。相较之下众位表情呆滞的人类倒显得可笑。
一场各怀鬼胎的赛猎便如此落下帷幕。对我方而言,平手是最好的结果。如此既不会失去不想失去的,也不会得到不该得到的。
张笑潼在太子耳边低语一句后便匆匆离去。太子隐去阴沉脸色,抚掌笑道:“此番狩猎大赛本王与楚将军平分秋色,可谓皆大欢喜。”
太子稍作停顿,官员们便见缝插针的争相献上构思良久的赞美之辞。太子置若罔闻的踱到楚大帅跟前,轻声柔和道:“青峰随我多年,一朝拱手送人本王还真舍不得。但若是能换得将军麾下一人,本王愿意割爱。”
哼哼,公开竞赛未果,改私下交涉了。
楚崩云斩钉截铁的回道:“我不会抛弃任何一个愿意跟随我的部下,更不会把他们当物品一样交换。殿下的美意我心领了。”
“青峰在手,性命无忧。谁有青峰,便是父王也得饶他三次不死,碧鸢国内更是无人敢伤其分毫。它对于你的价值绝对胜过本王要的这个人。”太子不依不饶。
“我无法衡量并肩作战的部下之于我的价值。我只知道有些东西是无价的,比如军人的尊严、战友的信任。”楚崩云语调平静,坚定的神色间却再无转圜余地。
太子盯视楚崩云半刻,转身拂袖冷冷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今日拒绝的是什么!”
看太子已回到官员的包围圈,我走近只身独立眉头紧蹙神情严肃的楚大帅,请示道:“这下不用罚我吃斋一年了吧?”
楚大帅绷直的脸霎时放松,又气又笑的看我道:“你就不能想点更有建设性的事?”
“这对我而言是当前第一要紧事。”我正色道。
“比我的性命还要紧?”楚大帅挑眉问。
“有什么威胁到你性命了么?”我睁大眼。
“没见到刚刚我得罪了当朝储君吗?”楚大帅瞪我。
“怎么,怕了?”我笑睨他。
“如果有须要珍惜和守护的东西,我会让畏惧下到十八层地狱。”楚大帅微笑回视我。
他妈的,太邪门了!有一瞬间我竟然看到楚崩云身上发出类似佛祖的圣光,让人无法逼视。
“交出来!”不高不低的一声让我回神。我瞥了眼突然出现的太子某护卫,直接越过他走开。
“你真不知道还是装的?围猎得到的珍奇猎物须进献给在场最尊贵的人,所以这虎要献给太子殿下!”护卫闪身拦住我去路。
太子啊,你真是堕落了!要这么个小虎崽回去给它喂奶么?!它现在最需要的是失散的母亲而不是华丽的牢笼!
我把手放在耳廓上,大声道:“你说什么?风太大没听清!”
老实护卫正要继续解释,我把他朝边上一拨,撂下一句“内急!借过!”施展轻功就朝密林而去。
太子带领着一堵护卫筑成的人墙挡在了我面前:“大胆小卒!当本王的护卫是傻子可以随意愚弄?!把虎留下,然后滚到一边去!”
失之东隅,便想收之桑榆,真是一点都不吃亏的个性啊!在楚大帅那碰了钉子的殿下正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发呢,眼下这情势不能跟他闹得太僵,且顺他心意再另作打算!
小老虎爪子上的倒钩死死扒住我前襟不肯松开,也难怪它舍不得啊,眼看就要离开我温暖宽广的胸膛,转投那个冰冷无情的怀抱,任何人或动物都会纠结挣扎一番!
太子看不下去,硬是把小虎崽抓过去圈进自己怀里,小家伙弓着身子踢腾爪子表示抗议,太子浑不在意的沉浸在小小胜利的喜悦中。
男人这种生物,牵涉到自尊心或胜负问题时往往会变得非常幼稚。
不过,太子很快由开心转为闹心,他那纯白的袍子被幼虎画上了大块暗黄版图。据说老虎有撒尿标记地盘的习性,看来不假。
太子终于发现这个围场跟他犯冲,于是决定速离此地,打道回他的边塞别苑。鉴于太子黑着脸的盛情邀请,楚大帅队不得不陪同太子回霜天苑并出席晚上的狩猎宴。这倒是一个把小老虎弄出来的好机会。
迫切希望跟进的官员们大多被遣返,只留下几个位高又不聒噪的。军人和护卫都纪律严明无人交谈,是以一路上十分安静,除了马蹄声就只有幼虎的叫声。秋叶萧索的天地间,长路漫漫,不知何时掺入的另一种声音,应是动物的哀嚎一直盘桓不去。我趋马悄悄拉近与太子坐骑的距离,前方的楚崩云回头以眼神警示,大家会意都高度戒备了起来。
那凄厉的嚎叫渐渐清晰可闻,文官们被士兵护在中间仍是浑身打颤慌乱不已。
感觉叫声逐渐变得决绝,情势不妙!我也顾不得诸多礼节,直接御马至太子身旁道:“母虎循着气味过来了,请殿下速速放走幼虎!”
太子捂着小虎的嘴不让它出声,看都不看我一眼喝道:“放肆!退下!”
“猛虎太过危险,殿下。。。”文官明白怎么回事后也开始进言,不过连说完的机会都没有。
“都给我噤声!”太子显然下定决心和一头吊睛白额大虫争夺抚养权。
太子四周被护卫防的严严实实,相信母虎一靠近便会惨遭非命。
我暗捏一把汗,再细听林间动静似乎又掺杂了更多叫声,稍顷竟如江河入海般汇聚壮大。
一大群野猪打头阵气势汹汹,后面跟着獐、狍、熊张牙舞爪,仅是一个短暂的骚乱,一头斑斓大虎已扑入防护圈的中心太子所在。
亲娘都找上门了,这个后爹还死心眼的抱着别家的儿子不放。情节更为恶劣的是,作为非法禁锢未成年的疑犯,太子还举着凶器负隅顽抗。
母虎不惧危险伸爪夺子,太子目露凶光一剑前刺。人间惨剧即将发生,近在咫尺的我不能坐视不理。一手揪住太子衣领向后拽,一手抢过幼崽抛向母虎。它聪明的未作纠缠,迅速携子突围而去。
“恕小的护驾来迟!殿下,您没事吧?”我用无比诚恳关切的眼神上下检视摔入我怀中七窍生烟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