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支离破碎;国,暗流汹涌;天下,群雄相争。若不是他身处洪流,我只会当这种种是幕幕波澜壮阔的默剧,可以视而不见。若放下执著,我会是天地间最自由的人。可惜假设只是虚幻的美好,不然我便不会在枝桠纵横的林木间夜奔,脸被划破也不觉得疼。
红岳乍听我提起他姐,诧异之后很快明白我的用意,说的都是我想知道的。但讲述者明显有所顾忌,每每关键处皆是含糊带过。我则是汗颜不已,难道真是病急乱投医,竟堂而皇之的打听他人私隐。况且这事还牵扯到姑娘家的闺誉,在红家也不是光彩事,让红岳亲口说出真真强人所难。“是我僭越了,抱歉!”记忆中第一次向红岳认错。红岳大度一笑:“师父不必见外。原本我也想在适当的时候把这事说与你知晓。我真是担心有人伪装得太好,将你骗了!”
经逢大变,随小寒师父闯荡多年,又怎会不通世故任人愚弄呢。眼见不一定为实,何况是他人说辞。在交付信任的同时,我亦留有理智去观察、审断,称这是本能的自保也好,固有的自尊也好,真真假假我要自己去求证。
关于红棠,结合红岳所言与我的推断,她属意楚崩云已久,有心共结连理,其父红渊坚决不允。红棠终与家里闹翻,传书楚崩云有重要情报当面相告,亦存了脱离家庭桎梏双宿双飞之意。但在红棠抵达旬阳之前即被红渊派来的人截下,同时在红棠与楚崩云约定之地有人设了埋伏。当然,真相到底如何,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出了林子,又行了大半时辰,终于能见着临川北门的影儿。天露微光,城门紧闭,城墙头上有五个值夜的兵士来回巡逻。
太阳欲出还休这会儿往往是人最困的时候,也是放松警惕、注意力涣散之时。藉着自然掩体迅速移动至城墙下,耳贴着墙听着脚步声近了走远又近再远,算好此时巡逻兵士应是背向我所在位置走远,即刻纵气一跃,墙高三丈余,我已猫着身子立在上头。乘着兵士还未折回,我踮脚提气跳下墙头,闪身道旁大树投下的阴影内。
沿着树后的小路走了不多远即上了堤道,和衣在岸边草地上躺着,将息片刻。估摸着有店家开门了,便起身上路。左转右绕,驻足。高壮汉子开了大门,用长木栓将门扇靠墙抵好,捂嘴打着哈欠,不经意向外一瞟,见我赫然杵在门前惊得瞪大眼,嘴也望了合上。
“打。。。打尖还是住店?”年轻的伙计结巴着,仍是敬业的问道。
“打尖。来点清粥小菜,包子牛肉。还有,这些够跟你买一件外衫么?”我将一锭碎银递给伙计。外袍脏污染血,实在不适合在城内走动。
伙计接着银子,呐呐道:“客官,这太多了,我给您到外边成衣铺里买去?您给点跑腿费就成。”
“不必麻烦,跟你买也是图个方便。”我抬脚就要往里走。
伙计收下银子,憨厚笑了。提壶给我倒了杯茶,道:“我这就去取衣服来。客官您稍候片刻,您点的那些马上就来。”
天色转亮,街上往来人渐密,大堂里亦人声嘈杂起来。坐在靠窗的桌上,我穿着伙计拿来的藏青短袄,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扔下铜板,出得门去。
早市热闹,吆喝、议价、交谈声不绝。我随着人流缓缓前行。今晨听了不少家常闲聊、轶事趣闻,有价值的消息一个也没有。
“用了早饭再去也不迟。”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那就赶不上开场了。”另一个声音回道,亦是熟识。
“有什么打紧,反正好戏总在后头。”这傲然语气,不是焰狮是谁。
“唉!不是大哥说你,最近你常深思不属,定是没听见今日我是第一个上场吧?”少有苛责、总是“谆谆教诲”调皮小子们的老大哥,正是何文波。
“方才我好像看到秦守了,就在前面。”刘锦突兀一语。
“他身陷陈贼营中,又怎会在此?你是眼花了吧?”何文波叹了声。
“不可能。那人从背后看像极秦守。”刘锦快跑几步,在我原先站过的地方张望。
好在街上行人如织,藉着人群掩护我已藏身窄巷转角处,既可窥见街上情景也不易被发现。刘锦被何文波拽着走了,候了一小会儿我方远远尾随而行。
他俩出了闹市,一路行至郊外。人影渐稀,我暗自敛气放轻脚步小心跟着。老远看见一高台,台上站着一人,台下人头攒动约有大几十人。何、刘二人加紧步子,我则是跳上一株繁茂青松,最近常上树,动作之纯熟胜似毛猴。拨开针叶,关注那边景象。
何文波、刘锦一到,台下有几人围聚过去,拍着何文波的肩朗声笑曰:“大哥打头阵把握几成?可不要丢了咱们骁勇队的脸。”小子们嬉皮笑脸没上没下,一人背上挨了一个大力金刚掌,假模假式的弯了腰呼痛。何文波大笑道:“叫你们这些皮猴消遣大哥!咱们说好了,今天谁输了谁负重跑他三十里地。”此言一出,有人的哀号听起来不那么假了。
“骁勇、铁骑每队各出十人一对一比试摔角,一盏茶时间为计,以压倒征服对手者为胜。最终胜者多的队赢。若两队打平则加赛一场,再次平局两队皆以输家记。今日输的队挖河挑泥、巩固堤坝;赢的队围场遛马、林中射靶。何文波、陈卓都到了吗?”高台上一袭白衣身影,声音清朗又不失威严。
“在!”何、陈抱拳向前一步,齐声应道。
“请二位上场,鼓声三遍,比赛即开始。”说完,韩雁回让至一旁。
鼓声擂响,对手入场。双方的队名被热情高呼着,气氛昂扬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