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云,吃饭了。”
惊觉神游许久,我矮下身子掩藏好行迹。
脚步声由远及近进了西厢房。“崩云。”韩雁回复低唤了几声。无人应他。
半晌,一声悠悠叹息逸出,带了诸般无奈与忧伤:“那夜在你帐中的是秦守吧?”
楚崩云呼吸平稳,自是没有答话。我立刻想到一个寒冷冬夜,将军帐里,我正与楚崩云斗得不可开交,账外有人来找楚崩云,那声音确是韩雁回。那时我并未出声,他是如何知晓是我在里面?对这韩军师果然大意不得。
韩雁回停了一会,又继续喃喃自语:“你们一起离营数日,骁骑上下没人知道你们去了哪干了什么。昨日与骁骑会合时却只得你一人,秦守呢?呵,就像上次一样,你又编了个小兵舍身救大帅的故事,别人信得,我可不信!上次的故事让你可以名正言顺的留他在你帐中养伤,而这次是不是让你可以神鬼不觉的将他送离是非之地?哈,你这么自作主张,他会高兴吗?我看他可不是任人摆布的主。不过,你就喜欢他那调调,不是吗?”不愧是韩军师,敌情分析的很透彻。
又是长时间的静默,韩雁回突然哼笑一声,语气冷然带讽:“你们在一起时谁上谁下?你那么骄傲,不会甘愿在下吧?他那块木头,会服侍人么?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能是。。。”韩雁回陡然没了声音,我暗道不好,急看向屋内。
韩雁回坐在床沿,正俯身低头靠近楚崩云,唇眼看就要贴上他的。楚崩云仍是丝毫未动,睡得无比安详。好小子!我倒看你装蒜到几时!还是说,你一直在等着他放下矜持,投怀送抱?!我强压下无明业火,“冷静”旁观事态发展。
在紧要关头,韩雁回却停了动作,不知在想什么心思。此时,楚崩云终于“醒了”,推开韩雁回僵住的身子坐了起来:“雁回,你何必自欺欺人。虽然你已不为他做事,但感情这种东西,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
“可是,我应该。。。”韩雁回有些茫然,却又急着分辩。
楚崩云摇头打断他:“没有什么应该。刚才不是很清楚了么。只有对真正钟情之人,才能自然而然行亲密之事。挚友与爱人是有很大差别的,你真正爱的是。。。”
“不要说了!”韩雁回嘶声喝断楚崩云未尽之言,头也不回的疾步走了出去。前院马声嘶鸣,接着有马蹄声渐渐远去。
讶然。人前一向温文尔雅淡然若定的韩军师还有如此出人意表的一面。
“秦守,你还要在外面待到什么时候?!”楚崩云的脚步向窗边逼近。
直接点名,看来他也没什么耐心了。我向旁移出一步,与他隔窗相望。
对视良久。双眼映着彼此身影,却不再直通心灵,我们都无法从中探究更多。
“既然回来了,为何不进来?”楚崩云先开了口,侧身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半步不动,只勾唇笑道:“实迷途其修远,觉昨是而今非。你在此生活和美。有人为你厉兵秣马,浆衣做饭。可谓照料周全,温情相伴。我只是偶然路经此地的闲散客,主人家请自便。”拱手,转身。乏了,不知是奔波劳累身乏了,还是跌宕起伏心乏了。
未走几步,即被环向身前的铁臂箍紧,耳边一热:“跟我回去!”是命令句,却缓和了语调,带了一丝求恳意味。
挣开他的禁锢,我未回头道:“我想一个人待着。”方才见他“熟睡”还未觉得,现在他像以往那样动作“暧昧”的与我说话,我却陡然产生暴揍他一顿的冲动,难以控制这种冲动,我还是离他远点,免得不可收拾。
提了一口气跃向河面,燕子三抄水,到了对岸。刚站稳,又被人从背后拦腰环住。郁结在胸,不吐不快。一腿绕向他后方,膝盖顶他腿弯,同时肘关节曲起撞向身后人的肋下。留了几分力,但也够他受的。
楚崩云吃痛闷哼,下盘也失了平衡,但他不仅未松手反而揽得更紧。所以当他向后一倒滚下斜坡时,我亦不幸作了陪绑,“二人转”就这么一路滴溜溜的下了水。
他大半个身子浸在水里,我也是浑身漉湿。察觉到腰上钳制松动,我忙挪开他的手站了起来。青天白日,在外面闹成这样实在不雅。好在临近正午,住家与旅人都忙着祭五脏庙,街上走动的人少了,尚无人注意这边的“风景”。
抬脚刚准备离开,却发现楚崩云有些异样,只见他一手捂着后脑迟迟不起来,波光耀目,看不清他的表情。心一拎,我半蹲下身,凑近检视他的伤情。手刚扶上他脸侧,还未及搬动脑袋去看,下方之人却突然一手把住我后颈,迫使我的头更向下运动,唇擦过他的鼻尖、脸颊,我握住他使坏的手臂不让他放肆,谁知他原本垫在脑后的手极快的钳住我下巴使我微偏转头,带着河水清甜的唇随即贴了上来。
再如何强硬桀傲的人,他的唇都是软的。他的舌尖检阅过我的唇,不断暗示着要向里深入。我却清楚的知道我们身在何处,我是散兵游勇不打紧,他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有心人看到真真不妙。微张开唇齿,不得其门而入的焦急侦察兵立即喜悦的奋勇向前,还企图勾引我家老实待着的守门兵与之共舞,就在它忘乎所以的时候,我放下了城门。
楚崩云的侦察兵被我上下城门一咬一放,立刻受挫的退了回去。楚崩云倏地张开双目,恼恨的瞪我。
“我可没兴趣当众表演。”我随意向岸上一指,楚崩云的视线却随之僵住,我诧异的转头看去,也僵硬了。
只见岸上一个拿着糖人的小鬼头半张着嘴看向这里,肉嘟嘟的脸上两朵诡异的嫣红。
看他这神情,八成是看到了什么限制级的画面。心下还在为毒害少儿感到惭愧,楚崩云已站起身与我比肩,一手搂住我的腰,脸挨近了撅嘴碰一下我的唇,用温柔无比的磁性嗓音道:“娘子,别生气了,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