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在这里待足二十日,到时孑孑自会被楚崩云派出的人找到,他所中之毒一并可解。如何?”萧沐阳笑语盈盈,仿若我等好友,乐见其成。然则只要我还能思考,必然不会相信此人所言。此番时不利我,也只能先行应下,再作他谋。
我这儿“好”字刚出口,萧沐阳立刻大摇其头:“有件事忘了说,拔除蛊毒极耗心神,孑孑一月只能施展一次,也就是说。。。”
“就照你方才说的办,其他无碍。”我微敛双目,已不愿与他多言。
“那就烦请移驾别苑,这二十日有孑孑为伴,你也不会寂寞。”萧沐阳如是安排,孑孑未置一词。
鄙人平素寡言,诸如言辞间套近乎拉关系探取情报游说倒戈之事委实非己所长,尤其是在明白孑孑必定有不能违背萧沐阳的理由的前提下,更是讷讷无语。
孑孑也是无话,替我上药包扎外伤之后,大多时候坐在离我十步开外之处神游,右手下意识的搭在腰间挂着的哨笛之上。
孑孑的武功不弱,这从气息间可察觉。就算我能在他鸣笛之前将他制伏,然后呢?时间,最宝贵的时间,不啻成了煎熬。这些年我已习惯等待,此朝却失了耐心。这是一种精神酷刑,解药就在眼前,而你只能干瞪着。
只一个晨昏,我已是坐立难安。搜肠刮肚,我试着开口:“冒昧问下,你知道楚崩云中的是什么蛊么,是否一定能解?”哈,还真是没话找话,其实只是想确认。
孑孑对有人质疑他的专业并未动气,只淡然道:“若我不能解,天下无人能解。”
该说这家伙是心眼实还是少年狂?毕竟以天下论之需要相当的本事和魄力。不过听他如此自信,我倒是放心了一些:“总之,先谢过了。”
孑孑这才正视我,奇道:“我害你在先,何故谢我?”
“你救人在后,该谢。”我顺势答道。要紧关头,爷超常发挥了。舌头不打结了,说话也顺溜了。
“可我要救的不是你!难道别人的性命真的比自己重要?”孑孑眉头纠结,神情有些不置信有些激动还有些落寞。
“要说重要,都是一样的。这只是一种选择。”只能模糊言之。我不能告诉他的是,在没有楚崩云的世间,我不知会做出如何可怕的事。
然而孑孑也无心推敲我的答案,兀自看着窗外发呆。如此疏于防备,看来他们都很确信我不会跑,就是想跑也跑不掉。
事实上我也不打算跑路,软床香榻在侧,正适合好眠。
无梦之夜,一只手袭向后心,翻身跃起,我就要制住来人。那人疾退两步,作出噤声手势。
孑孑?他一身黑衣劲装,作夜奔状。“先离开这里,之后我会解释。”几不可闻的低语。无暇多虑,在萧沐阳与孑孑之间,我相信后者。
经过短暂休养,我身手已恢复泰半,跟在孑孑身后一鼓作气闪过明卫暗哨,提气纵身跃出高墙之外,凉风拂面,远处几许犬吠,我轻吐一口浊气,跟上孑孑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
一路疾奔数十里,在启明星升起之前,我们藏进了一个被藤蔓掩盖的山洞。灌了几口沁凉的山泉水,我打坐调息,等他先开口。
“想听故事吗?一个笑话般的故事。”孑孑依然坐在离我十步远的地方,看着出口的方向。
我从来不是一个好听众,却有着不得不听的立场。
也不待我回答,孑孑讲起了故事:“有两个小孩,师承族中最优秀的蛊医。他们师兄弟二人在人迹罕至的蛊冢朝夕相对、共同成长;在师父严苛的考验下切磋较量、相互扶持。数年后在他们出师的前一天,师父告诉他们早被下了□□,即将发作,唯一的解药就在他手上,谁能拿到解药谁就是他独一无二的传人。两个少年合力重创他们的师父,抢到了解药,欣喜不已。年长的少年却忽然发难,打伤师弟,独自服下解药,不曾想解药竟是□□,服用之后立时倒地,气息尚存意识全无。师父临终前教导那位师弟‘永远不要轻信别人所说的,无论那些话有多么权威;永远不要全然信任任何人,无论他与你有多么亲近。’”话音甫落,孑孑转过脸来,牵强一笑,“这个故事可笑吧?”
我木然,可笑吗?反正我笑不出来。“别急着回答,后面还有更可笑的。”孑孑稍作停顿,又道,“后来那个师弟决定救回师兄,好让他的好师兄清醒的接受自己的嘲弄和折磨。这么多年,遍寻四国,搜集各种药材,终于只差一味,便是那九色鹿茸。早前苍鹄国主派奇人寻得,后又赏赐给战功卓著的大将军萧沐阳。。。”
孑孑起身走了过来,在我身边的大石上坐定,眼神凌厉:“现在你知道我放弃了什么吧?一个完成计划的最好机会!只因为我想看看,人性是不是真的那么伟大。平时说得好听,关键时刻的下意识判断才是最真实的。秦守,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你是否还能如此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