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风急,刮面生痛。迎面飘来两道黑影,与我错身而过时一前一后停下。其中一人走近两步:“就此别过,代我多照看着点骁骑的弟兄们。”我颇感愕然,如此遁逃似的离营可不似小杨教尉的风格。杨青柏略垂首:“送别宴上我的决心已然动摇,若是待到明日再来相送,只怕我就走不了了。欠大家的这份情我以后还上!”语毕,小杨校尉重重拍了我的肩,与张笑潼双双离去。
展翅比翼远胜孤影盘桓,一对自然好过两只,在此无心睡眠的漫漫长夜,我跑步前进奔向另一只。
熟门熟路的一脚踏进单人豪华营帐,黑灯瞎火四下遍寻不着某大帅的身影,只一道危险的气息迅速逼近,我无意躲闪,任来人一把卡住脖颈要害。那人沉沉开口:“何方宵小擅闯本帅营帐?”我听着有趣:“在下没得罪大帅吧。”楚大帅毫无松手的意思,吐息中带着醇酒的味道:“打一架!”
最得意的部下让人拐跑了,楚大帅肯定不痛快,本想着来宽慰几句,没成想送上门挨打来了。对于他这种暴力的撒娇方式,我除了同意还能如何。“打是可以,不过这营帐怕是要被咱俩拆了。”
回应我的是一记老拳直冲门面。既然主人不在意,那我也客随主便,放开手脚陪他练练。
我一边忙着见招拆招,一边还要注意不让东西掉在地上发出太大声响。楚大帅却毫不体谅咱小兵的苦心,一招狠似一招,玩了命的朝我招呼。眼下这光景不是友好切磋,而是阶级斗争啊。看清形势,我当机立断,一招飞龙探云手袭入他打斗中松落的衣襟,不轻不重的捏了捏他的腰际。楚大帅一颤,动作停顿。腿上使力一勾,我见机把他压制在床铺上。
可能天生不喜处于弱势,方才微醺的楚崩云,现下正眼含警告的瞪着我。见他完全清醒,我翻身躺到一边,揉揉被他铁拳照顾的左肩。
“那一下打到你了?你不是很会躲嘛。”危机解除,楚大帅便惬意的微闭双目懒懒问询。
“当时我正在抢救即将落地的砚台。”肩上钝痛,这家伙下手一如既往的不知轻重。
楚崩云朝我这挪了挪,一手帮着按摩我的肩头:“抱歉,郁气不发不快,多亏有你,现在我舒畅多了。”
我向床边移了移,与他拉开一段谈判距离:“今日你有两件事对不住我,不补偿是不行的。”
“还有一件是?”楚大帅开始装傻。
我不紧不慢的取出藏好的物证——一片白瓷:“想不到大帅用缺了口的碗喝酒也喝的这么香。”
楚崩云憋在一边不语,我感叹:“唉,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你很想要那个奖励么?嗯?”楚崩云攥住我下巴硬是将我的头转过与他对视,眸中甫平息的怒火又燃烧起来。
我摇头:“不要扯开话题,关于补偿方式,我已经想好了,不如。。。”楚崩云眯眼静待下文。
“今晚你”我靠近他耳边一字一字道:“任-我-摆-布。”
“这是你一人能说了算的么?”楚崩云都被气乐了。
“那是合理化建议,我将单方面予以实施。”在强权面前,真的猛士会勇往直前。
双手捉紧他的上臂,他也以同样的方式反制我,标准的摔角预备式。瞧着楚大帅一副如临大敌的戒备模样,我真怀疑此刻的自己是不是看起来很饥渴。
率先松开手,我道:“一场没有人愿意举白旗的战役,敌伤一千自损八百,能持续多久?”
“你后悔了?!”楚崩云的声音比外面的寒风还冷冽。
“没有。”接收到楚大帅以眼杀人的死光,我竟然心情颇佳,“一口锋利的刀本应有适合它的刀鞘,却阴差阳错遇上了同类,结果相当惨烈。”
楚崩云显然也对当前的困境十分不满,开始走向极端:“身为士兵,理应尊重上级服从军令。现在本帅令你原地卧倒抬起臀部,保持此姿势一个时辰。”
有思想的新一代青年士兵代表不卑不亢的阐述己方观点:“身为大帅,应当爱护下属率先垂范,鄙人愚钝,还请楚帅示范一下此高难度动作。”
“为何我会对一个刺头青眼有加!”楚大帅扪心自问。
“让人又恨又爱,才是魅力所在。”我毫不吝啬的给他提供参考答案。
楚崩云作了个吃馒头被噎的夸张表情,我笑,他也笑,继而沉默,然后他问了一个老问题:“你为什么入伍?”
今时不同往日,我态度良好回答简洁:“偶然得见楚大帅神威,心向往之,遂投军。”
“一派胡言!”遗憾的是楚崩云对这个感人的故事嗤之以鼻。
“虽非正解,然相去不远。我决不会先你离开羽林。”这是我的承诺,而我一向守信。
楚大帅神色好转狂态毕露:“也就是说我有足够的时间攻陷你这座城池。”
我但笑不语。男人是天生的掠食者,我们更是个中翘楚。真正的好猎手擅于把握时机寻找突破口。我没有想到的是,时机这个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来的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