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青牛门的弟子崔林被带来见“天魔教的丁护法”。
这次他却带到了一个小花园中。四周寂静无人,只有鸟语花香。崔林愣愣地站了一会儿,忽然背后伸出一双手,悄悄地蒙住他的眼睛,一人娇笑道:“猜猜我是谁?”
崔林却无心开玩笑,道:“阿芷,别玩了。”
丁芷君松开手,嘟着嘴道:“师兄,你真扫人兴。”崔林看着她,真是难以相信她真的是个众人口中的女魔头,但是她作出来的事,却叫人不得不目瞪口呆。
崔林叹了口气道:“你究竟是天魔教的大护法,还是青牛门的小师妹?”
丁芷君笑道:“这有什么关系,我还是我,还是你的小阿芷啊。”
崔林摇了摇头:“可是我却突然发现,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你说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丁芷君笑道:“为什么不能?其实,我们从来也没有象现在这样自由自在。以前在青牛门,给别人使来呵去的,好不容易偷空儿说句话,还要被泠彩云给骂一通。哪象现在,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谁敢有半个不字。”
说到这儿,崔林有些不安地道:“以前师姐的确得罪过你,就连师父对你也不是很好,你现在会回来报复吗?”
丁芷君歪着头笑道:“冷彩云昨天晚上必是睡不着了?”
崔林点了点头道:“你现在杀人都不必有理由,何况她以前也的确过份。”
丁芷君笑道:“我才不象她这么小气呢!说起来我岂非要谢谢她,若不是我受了气,我也不会跑出去,又加入了天魔教。那么,也就没有今日的风光了。异日我前程远大,还是由此处开始呢!”
崔林大吃一惊:“阿芷,难道你还要继续在魔教呆下去吗?”
丁芷君笑着掩住他的嘴,抱怨道:“师兄,好不容易有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在一起,你怎么尽说些其他事儿!”
崔林严肃地道:“阿芷,别怪我扫你的兴,你一个女儿家,在天魔教这种地方呆在下,绝对不好。江湖本多是非,天魔教更是邪恶之至。整天和那些魔头们在一起,时刻都有生命之危险。趁现在你尚涉足未深,我们还是走吧。”
丁芷君笑道:“走,走到哪儿去呀?”
崔林道:“走到哪儿都成,走到一个没有勾心斗角的地方,我们两个人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否则,将来你纵然不为魔教所害,也必然被名门正派视为魔徒所杀。”
丁芷君似笑非笑道:“你好象让定我不是别人的对手似的。”
崔林道:“没有人永远都会赢,你也一样。阿芷,两年不见,你真的变了很多。现在我还叫你一声小阿芷,我不希望你将来会真的变成一个令人痛恨的魔头。‘卿本佳人——’”
“‘奈何从贼’是吗?”丁芷君打断他的话道:“原来连你也瞧不起我。”气得转过身去不理睬他。
崔林从后面轻拥住她劝道:“如果我瞧不起你,我今天就不会来,更不会劝你这些话,我今天所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之言。你细想想看,是不是?”
丁芷君回过头来道:“我也知道你对我好,可是就这么放弃,我不甘心。”
崔林笑道:“我的老家在金陵,不如我们到金陵去吧!那儿乡村很安静,城里又很热闹,你一定会喜欢的。”
丁芷君犹豫道:“让我再想想好吗?”
崔林沉默了一会儿,道:“好吧。”
后来两人都未再提这事。他们又象以前那样玩笑着,似乎这两年的分离并未改变什么。
黄昏时分,一名紫金卫士跑进园中。丁芷君大为扫兴,虽未发作,脸却已经沉了下来。那卫士道:“禀丁护法,紫金卫士二号、三号他们回来了。已经抓住了刘汉山等人。”
丁芷君眼睛一亮,喜道:“在哪儿抓到的?可问出了什么来?”
紫金一号答道:“六号、二号都受了伤,十一号、十九号已经殉职了。但是刘汉山等人一个也没有逃脱,我们还得到一个秘密情报……”
丁芷君点头道:“且等一会儿再说。”回头刚欲对崔林要说些什么,一看,崔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丁芷君莫名地感到了一阵失落。
一连两天,崔林都觉得心烦意乱。第三天,丁芷君忽然又派人去请他。崔林只觉得心灰意冷,淡淡地对丁芷君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丁芷君今天只一身的青衣,脸上也没有平时惯有的笑容,她叹了一口气,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道:“有一个地方,我一直都想去看看,可是我一个人没有勇气去。今天,你能陪我去吗?”崔林用探询的眼光看着她,丁芷君扭过头去,淡淡地说:“我想,只有去过那儿之后,我才能对你那天的话作出答复。”
崔林默默地点了点头。两人骑上马,向东而行。丁芷君显然已经作了交待,走出门后,崔林发现天魔教中人少了许多,但他无心也无暇去理会这些,只是与丁芷君骑马而去。
有时候,经过一个岔口,丁芷君也要停下来问一问路,似乎她对于要去的地方,也不是很熟悉,但她又似是为走这条路已经准备了多年似的。
终于到了一个村落,这里黄土贫瘠,收获的季节已经过去,播种的季节尚未来到,土地上零零落落地散着几处破茅屋,偶而也有几声狗叫。天,阴沉沉的。
村口孤零零的一棵老槐树。古道,西风,老树,昏鸦,别有一段凄凉。丁芷君跳下马来,走到老槐树前,无限感慨地抚摸着树干,叹道:“原来这棵树只有这么高呀!”
崔林走到她身后,问:“你到过这儿?”
丁芷君默默地点了点头,道:“我就是在这儿出生的。”
崔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
丁芷君低下了头,道:“还记得这下面有一个树洞……”伸手摸进去,过了一会儿,笑道:“还在呢!”拿出一颗石弹子来,递到崔林面前道:“你看,这颗石弹子还在。”脸上的神情既欢喜又凄凉。
崔林不由地问:“你怎么了?”
丁芷君沉浸在回忆中:“小时候,家里什么玩意儿都没有,乡下孩子,只能玩玩泥土。有一天,我哥哥有这么一颗石弹儿,我想得要命,他却当宝贝似的不肯给我。后来那年,这儿发生了大旱灾,家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卖儿女。我被丁管家买走,卖给云海山庄当了丫环。临走时,哥哥把他的宝贝弹子送给了我。走到村口时,我怕在路上丢了,就藏在这树洞里,心想着我爹娘什么时候能赎我回来,再来取罢!想不到,这一别就是十几年了,也不知道,我的家还在不在?”
崔林点了点头道:“你还能认得你的家在哪儿吗?”
丁芷君摇头道:“我连我自己本来姓什么都不知道了。那年,我才六岁,身价是三斗谷子,姓是跟着买了我的丁管家姓,名字是云夫人给起的。九岁的时候,服侍了云小姐,才好了些。之前,就是干粗活,学规矩,这十几年来,我就是服侍人,看人脸色过日子。受了气,受了辱,也得是笑脸迎人。我不记得我是谁,也忘了家乡在何处。十六岁时,云小姐把我的卖身契还给了我,我只知道,上面写着原籍安庆安西乡大槐村,也就是这儿了。”
崔林看着她瘦弱的肩膀,想着她这十几年来的遭遇。自从认识她以来,也只有这一刻是最了解她,最贴近她的时候。半晌才道:“既然已经来了,也许试试看,可以找到你的父母家人呢。”
丁芷君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希望。”
走了几步,崔林忍不住道:“阿芷,要是我能够早点认识你,我一定不会让你吃这么多苦。”
丁芷君忽觉心头一酸,多年风浪久惯,竟几乎被这两句话,真挚,无邪,弄得差点落下泪来。她停下了脚步,强笑道:“算了,不管怎样,这一切都过去了。”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走到一个大石辗子时,丁芷君忽停下来道:“我想起来了,我爹以前很有力气,经常给前村的大铁匠作帮手,所以村里人叫他‘二铁匠’。这就可以打听到了!”
崔林也替她高兴道:“那么,你很快就可以再见到你的家人了。”丁芷君也笑着头。天边的阴云也似乎有了一线亮色。
两人正要找村人打听,见田边有一个妇人,领着一个小孩子,两人都是衣衫褴褛,头发如枯草纠结,肌肤如黄土地般龟裂,干竭,肮脏,
面目不清。只有那小孩子好奇的眼中,尚可看出一点青白之色来。
那农妇带着小孩在地里刨着些黑不黑,黄不黄的什么东西,她挎着的篮子里也有着同样的几块东西。崔林与丁芷君竟不认得这是什么东西,好象这土块似的东西是她们的食粮。
丁芷君走到那农妇面前,问道:“请问,这个村以前有个叫做二铁匠的,你知道他住哪儿吗?”
那农妇原先只是低着头,这时候抬起头来,她的眼睛也是灰蒙蒙地呆滞,麻木。她半天才答道:“二铁匠呀,有啊,俺带你去吧。”
丁芷君笑道:“那太谢谢了,你不干活啦?”
农妇道:“太阳佛都落山了,娃子们也饿了,回去了。”那小孩怯怯地偎着母亲,看上去是饿坏了。那农妇带着小孩光着脚在前头走,领着路。
走到一间破烂的茅舍前,一个佝偻的老人,抱着一捆柴禾往里走。那农妇叫道:“爹,有人找哩!”
那老人散落了一地的柴禾,茫然地看着眼前衣着华丽的两人,嗫嚅着道:“少爷,小姐,你们是……”
丁芷君霎那间感到羞愧无比,她出来时也换过衣服,还尽量找了一件青布衣服,然而看上去还是太显眼了,心里头真恨不得这衣服再破上十来倍。
丁芷君强忍着泪,望着眼前的老人,一句“爹爹”竟是叫不出来,只得问道:“刚才那大嫂,是您儿媳妇吗。”
那老人摇头道:“那是咱家二妮,家里过不下去,才带着孩子回娘家来了。”丁芷君一眼望去,那茅屋东倒西歪,从门口看过去,只有一个土灶,几张破炕上笼着一堆稻草,几根烂锄头。那农妇一边生火一边咳嗽,几个光屁股的小孩子在泥地里打滚,另有一个农妇在捣着那几块灰不溜秋的东西。这种日子还叫过得下去,那过不下去的简直无法想象了。
丁芷君颤抖着问:“您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大柱子的妈,大柱子,还有,还有大妮呢?”
那老人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怎么知道这么多人的,但还是答道:“咱老婆子早没了,大柱子给财主家扛活儿去了,屋里是大柱子媳妇和二妮。说起咱大妮,唉,别提了,也不知道在哪儿哪,六岁上就没有了!”
丁芷君眼泪夺眶而出,她再也无法站在这儿了,掩面疾走。崔林连忙跟了过去。丁芷君停下脚步,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钱袋,手镯,首饰,玉佩等都取下来,塞到崔林的手中,哭道:“去,把这些都交给他们,快去。”
崔林只得又匆匆回去,把东西都塞在那老汉的手中,就在这一家人惊得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的时候,又匆忙去追赶丁芷君去了。
丁芷君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哭得泪人儿似的。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悲忿:“现在你明白了,我为什么不能回头了。”
她站起来,望着村内,话语中不知是哭是笑:“这就是平民百姓的生活,这就是你所说的男耕女织,竹篱茅舍,世外桃源,绝无纷争的生活呀?你现在都看见了,你现在都明白了吗?”崔林知道她是在讽刺自己劝过她的那些话,不禁苦笑无言。
丁芷君回过头来,脸上也多了一种沧桑。她缓缓地道:“二十年前,我就在这儿出生,我就是大妮,那个六岁上就没有了的大妮。十四年前的大旱灾,丁管家原本买的是我妹妹二妮,她比我小一岁,临出门前一天,她忽然生了急病,我娘舍不得,只好让我去了,若不是这样,今天在地里刨地瓜的就该是我了。”她抬起头来,看着崔林:“你能想象我变成那样子吗?”
崔林摇了摇头,他实在无法想象丁芷君会变成方才那二妮的模样。
丁芷君咬牙切齿地喊道:“可是我妹妹比我还小一岁呀!你看见了,你也看见了,她已经活得不象个人样了!她才十九岁,可这一辈子,几乎已经完了。要是我没离开过这儿,我现在会比她更不象样子。”说着,眼泪如泉水般地流下来。
丁芷君咬着牙,用力擦去眼泪道:“如果我没离开这里,我会比她更惨。那年云海山庄遭到大屠杀,如果我不是正好到桃云小筑去取东西,又耽搁了一下,那么,我也早就死了。如果不是入了青牛门,又正好青牛门去探幽灵山庄,就不会正好再遇上云小姐,从此入天魔教,一飞冲天直至今日指挥千军万马,操纵生杀予夺之大权。世上有什么人,才能象我这样,有这份千载难逢之奇遇呀?”
丁芷君回过头来,面向村庄,那一刹那,落日染红了她和她背后的大槐树。她的神情坚毅,有一种压倒一切的气势。那一刹那之后,江湖上又多了一个野心勃勃的枭姬。
“天命在我,所以我会不埋没于这个村庄;天命在我,所以我不会死于云海山庄的大屠杀;天命在我,所以我才会入天魔教,在所有人都不可能的地方建功立业。将来,天魔教会一统江湖,而我,一个村姑,一个丫环,会是这江湖上的大人物。我从这条路上走出去,就不会再回头了。我知道我自己的命运,早在十四年前甚至更早,就已经注定了,在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了。”
崔林惊愕地看着丁芷君,那一段话,仿佛不是从丁芷君口中发出来的,而象是从地底下发出来似的。他的心中,升上来一阵恐惧,那一种气势,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好半天才说:“你真的已经决定了?”
丁芷君果断地说:“是,我已经决定了。在看见我父亲的那一刻就决定了。我要做人上人,这世间根本就没平等,不是人上人,就是人下人。我再不能忍受失去权力的生活。跟你走,也许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可我会一辈子不甘心,一辈子心里头都象是有一团火在烧着……”
她轻叹了口气,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崔林,轻抚着对方的脸,眼泪似欲要落下,又强忍住了:“离开你,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再遇上比你更好的人,我这一辈子也无法再对别人动情。可我只有这么做。以后的日子里,我会朝着我的目标攀登,心无旁骛。诚如你所言,这条路上杀机重重,可我别无选择。就算我他年死在别人手上,我也死而无怨。也许在我最后的一刻,我所唯一能想起的人,就是你。如果我死了,你就当没认识过我这么一个人。如果我成功了,那成功之酒,我也会向你遥遥举杯的。”说完,泪已如雨下。
崔林也是满脸的泪了。丁芷君扑到他的怀里道:“师兄,抱紧我,抱紧我吧!我们,只有这一刻相聚了!”
两人紧紧拥抱,那一刻,真是拥尽了毕生的感情,燃尽了毕生的火热。
夜色降临。丁芷君回过头去,她的手紧紧地抓住大槐树,道:“你去吧!我不愿你看着我走,也不愿我看着你走。你先走吧,我还要在这儿再呆一会儿。”
崔林离开大槐树时,最后看了一眼丁芷君,他看见她和那棵大槐树,很快地就淹没于黑暗中了。
丁芷君又回到了天魔教。她已经让人送钱给她的父亲,但她是不会再回头了,她已经把所有的往事都一笔勾销了,这辈子,她是永远不会再回到那个地方了。
走入谷内,走到云无双所居的石室灵凤宫,就见采冰面有忧色地走过来道:“阿芷,这两天云教主的心情不好,你要多小心。”
丁芷君点了点头问道:“对了,你姐姐那边有消息吗?”
采冰摇头道:“没有,教主也正是为这件事烦心。”
丁芷君走入云无双的居室。见过端木雄与天魔教其他人居室的豪华,简直令人无法相信她居室的简陋。阔大的石室中只有冷冰冰的一张石床,铺着一张草席,一条薄被,另有一张石椅,一张石桌,桌上放着无数文书案卷。
云无双活得近乎自虐。丁芷君不禁这样想道,就连她的居室,也比这儿要好上十倍。且不说外面议事厅的豪华,云教主出手赏人就是成千上万的金银,谁又想到她自己的居室,说实话,简直跟牢房差不多。唯独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除了贴身近侍,谁也不能进去。所有教内之人,都只在议事厅会见。
云无双背朝着门口,正看着一卷东西。丁芷君轻轻地走过去。低声道:“小姐,我回来了。”
云无双点了点头道:“嗯,你都考虑好了,决定留下来,就好好地去做吧!”
丁芷君心知自己的行动,也早就在小姐的掌握中了,忙道:“我正要向教主您请罪。我未曾获您准许,就动用了紫金令牌,调动了紫金卫队和西南分堂。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单以我的身份,是指挥不了多少人的。幸而,还总算没把事情办坏了。”
云无双道:“这件事我并未怪你。既然这令牌在你手中已经动用了,以后,就由你掌管。紫金卫队已经动用,就公开作为我的私人卫队,由你率领。”
丁芷君大喜,她在张家界统领群雄,也不过是借这紫金令牌过过瘾而已,想不到此刻竟梦想成真了,忙叩首道:“多谢教主。”
云无双看了她一眼道:“你该称我为副教主。”
丁芷君得意之下脱口道:“其实小姐您做教主,也只不过是早晚而已。教中上下,都已称您为云教主,何曾带上一个副字。”
云无双脸一沉道:“但是我一天还是副教主,我身边的人,就必须谨言慎行,不可胡言乱语,授人以柄。尤其是你,阿芷,你初担大任,更该稳重些才是,若你不能胜任此任,就随时会有人代替你的位置。”
丁芷君心中一凛,忙低下了头,心中却不禁想到:“这令牌在鹂歌手中多日,但她却是太过谨慎,不敢妄用。自己不过暂借数日发挥作用,竟能够因此而成为紫金令主。可见有多大权力,就都该尽量发挥作用才是,有权不用,过期无效,这鹂歌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若是自己,才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来作人情,鹂歌也是太顾惜她那两个任性的妹妹了。若是鹂歌回来,见事情演变成这个样子,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呢?”想到这儿,不由得暗自得意,忙问道:“鹂歌姐姐还未回来吗?”
云无双道:“我让她盯着孙浩,他们去了昆仑派。照约定,她三天回报一次,可是我手中这份信,是七天前的,也就是说,她已经有四天没有消息了。如果今天仍没有消息,我可以肯定,她是出事了。”
丁芷君一惊:“会出什么事?”
云无双道:“孙浩一向阴险狡诈,这次离开我的眼皮下,就会玩花样,鹂歌虽然还算精明能干,但性子直了些,不如你机变,会装疯卖傻。如果今天还没有鹂歌的消息,我就可以肯定,她是出事了。”
丁芷君忙道:“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这次我们去巡查各分舵,刚开始没事,后来就接二连三地出事。我从张家界抓获的人中审讯出,他们都是被武当山召集派出的。据说是九大门派中人得到了我们内部泄漏的消息。而且根据时间出算,正好是我们这三路人马离开天魔谷后。本教有了内奸,而且知道得还不少。”
云无双道:“你怀疑是谁?”
丁芷君忙道:“没有证据之前,属下不敢乱猜。不过算时间,要是青龙堂与玄武堂顺利的话,也该有情报回传了。”
云无双拿起一份文书道:“莫易的飞鸽传书,说他已经打下南海派了,就要起程回来了。可是去昆仑的这一支,却没有任何消息。”
话音未落,门外有人一声报告,丁芷君忙走出去,接进一支铜管,递给云无双道:“刚到的飞鸽传书。”
云无双从铜管中取出一张薄纸,飞快地看毕,冷笑道;“果然出事了。莫易等人在回程中遭到伏击,在沅江的铜仁一役,玄武堂只剩下十分之一了。”
丁芷君沉吟道:“我这一路,玄武堂这一路都出事了,若青龙堂没出事的话,那么毛病就出在青龙堂了。”
云无双站起来,走了几步道:“天魔教四大堂口,青龙堂主对外攻击,实力最强;白虎堂主防守和对内刑罚,在教内的力量也是举足轻重;朱雀堂主苗诗思拥有苗疆四十八峒的实力为后盾,但是她一向倾心莫易,可以让莫易控制她;玄武堂莫易一直是负责对外搜集情报和联络,堂中实力,实在不怎么样,所以尽管这次玄武堂中伏,对我们影响倒不大。其实,万讯门的情报还胜过了莫易。白虎堂主石敢当向来中立,只唯教主是命,但他一直与孙浩不和,不会与我们作对。剩下来就只有青龙堂碍手。我们可以假设:孙浩一直想找机会反击我。这次我们三路出动,他给就武当派递了情报,想要借刀杀人,教众有伤亡,他就可以攻击我没有掌教的能力。你巡视长江流域,正在武当范围内,所以你先遇伏;莫易这一支远征海南,武当是在莫易出发后才得到情报,这一辗转,就来不及通知南海派,所以让莫易他们顺利地攻下了南海派,却在回程途中几乎全军覆没。鹂歌至今尚无消息,就是因为毛病是出在她这一路,想必是她发现了什么,来不及通知我们就已经落在孙浩之手了。”
丁芷君吃惊道:“孙浩他敢叛教,他活得不耐烦了?若是能把证据弄到的手,我们……”
云无双笑道:“他岂会有证据留下来给你?他倒不是安心要叛教,只是想对付我。要是我派出去的人马连连失利,那我在教内的影响就会减低,他就可以攻击我没有能力指挥全教。我猜,他以前必是没有与九大门派联系过,以后也不会有,只有这一次,他若是用了匿名信,事后又把送信人灭口,那就除了他自己以外,谁也不知道了。若我估计没错,他一定会顺利取下昆仑派的。”
丁芷君颦起了眉,来回走了几步道:“这可太叫人气不过了,他可以陷害咱们,咱们却是抓不到他的证据,岂不是白白吃亏了。只可惜鹂歌姐姐毫无音讯,否则……”
这时候,门口有人轻轻敲门,丁芷君打开门,见是小丫环珍儿,珍儿端着一碗点心,道:“采冰姑娘让奴婢送冰糖银耳莲子汤来,请云教主用点心。”
丁芷君接过莲子汤,送到云无双跟前,珍儿忙欲退下,云无双忽道:“你且站住。”端起碗来,轻轻搅拌着,正要送到口边,却又放下了碗,搁在桌上,声音虽轻,珍儿却是浑身震了一震,
云无双看着她的神情,疑心大起,道;“甜腻腻的,我不吃了,赏给你罢。”
丁芷君正要去端,云无双摇头道:“不是给你,是给她。”
珍儿脸色大变,忙道:“这是教主的点心,奴婢怎敢。”
丁芷君原也奇怪,云无双怎么把点心赏给一个小丫环而不是自己,难道自己就这么失宠了吗?她本是背对着珍儿,所以没看见珍儿的脸色,这时方有些明白了,喝道:“你敢违命?”珍儿后退了几步,竟拨脚欲跑,丁芷君疾步追过去,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就拖了回来。
珍儿乱哭道:“芷姑娘,不关我的事,我也是没办法呀!”
云无双缓缓地道:“是盛总管,还是孙堂主?”
珍儿爬在地下,吓得瑟瑟发抖道:“是、是盛总管,是他逼我做的,云教主饶命,云教主饶命!”
云无双不动声色地道:“我赏你这碗莲子汤,你怎么还不喝?”
珍儿怎敢去喝,只是求救地看着丁芷君,然而对方的眼神却是冷酷地逼视着她。珍儿在这眼光的逼视下,颤抖着捧起碗,闭上眼睛大口地饮了一下,丢下碗尖叫着跑出去,跑到门口就倒了下去,痛苦地倒地□□着,片刻就七窍流血而死。站在门外的侍女们吓得都缩成一团,捂着嘴不敢出声,惊恐地看着这一切。丁芷君冷着脸走出来,喝道:“有谁敢对云教主不忠,这就是下场,”
忽然采冰匆匆跑了进来,手中握着一卷纸道:“主人,紧急情报。”采冰年纪最幼,平时最是不能沉住气的,今日却是对旁边的慌乱却是看也不看,可见真是有紧急之事发生了。
云无双问道:“什么事?”
采冰喘着气道:“万讯门发现孙浩秘密回来了。”
云无双也站了起来,扬眉道:“孙浩回来了,在哪儿?”
采冰道:“已经入川,到了岷江了,可能后天就能回到高家镇了。”
高家镇离天魔谷不过三四十里,是入天魔谷的必经之路,孙浩忽然回来,竟已经到了岷江了,他为什么回来,去昆仑的这一路人马,究竟出了什么事了?云无双缓缓坐下去,道:“鹂歌已经出事了。”
丁芷君惊问道:“小姐您的意思是?”
云无双道:“鹂歌可能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她的眼中有了杀气,刀锋般的杀气,一字字道:“盯住孙浩,待我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