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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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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十七〉红尘无迹

繁星满天。

斐牧笛走过长廊的岔口时,不经意的扫了扫西园的方向。意料之中,主上毕竟还是派来嬴雪晴打探婚事背后的玄机了。

嬴雪晴,她竟然提出来要见新娘……斐牧笛的唇角弯起一个完美的弧度,负手望了望凌含冰居住的别苑——自从凌含冰允了婚后,两个人还没再见过面,彼此都没有这份心思。

夜已降临,但无数的琉璃灯次第燃起,并不觉夜的萧瑟。

没有亮灯的,只有西园的别苑吧——斐牧笛的眉头微微一蹙,这本不值得他来费心,至多发下一句话就算。可是一迈开步子,便发觉自己正往黑寂的方向行进。

——也罢,晾着她够久了。

斐牧笛站在阴影中,夜风托起他的衣踞,已经有了秋的凉意。

他眼前,凌含冰纤长的身影投注在烛光笼罩的淡黄圆晕里。这么晚了,熄了灯,哼着随意的曲调,一下仰头望着天,一下又低头画着什么——她究竟是在做什么?

“小姐,今儿又要熬夜吗,青儿留下来伺候着吧。”研完了墨,梳着双髻的小丫头青儿不舍得走。

凌含冰用左手敲了一下她的头:“乖,回去睡。当心明早带着黑眼圈。看你的朱姐姐翠姐姐多听话。”

青儿噘着嘴:“那是拗不过小姐您,要是少主知道了我们这样偷懒,不知会怎么罚呢。”

好好的提什么斐牧笛,漫不经心的,她随口道:“好啦,那家伙怎么会知道。”

话刚落音,斐牧笛漠然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是么。”

青儿全身僵直,赶忙直跪了下去:“少主,婢子该死……真是该死……”

寂静黑暗的别苑,随即亮起了一盏盏灯。青儿还伏地未起,四周不知何时已黑压压跪了一排的人,都是别苑里的红尘下属。

凌含冰的笔悬在半空。这鬼大半夜的晃过来干吗?

斐牧笛对周围一切视若无睹,只是伸手拿起了桌上的丝绢,借着烛光,很意外的没有看到字画,而是大小不同的点跃然绢上,标记着莫名其妙的标识。

“什么东西?”

“星图。”

就这些毫无意义的墨点?斐牧笛嗤之以鼻:“这也算星象?”

“是星图。”冷冷作了更正。什么星象她才没有兴趣。只是难得这么明净的星空,让她想画些星星而已。斐牧笛来干什么,没事还不走?

她的心思竟然可以全在这不成样子的图画上,斐牧笛有点火起,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婚事是无奈之下屈从的,至少该有些愤怒和委屈吧,怎么也不会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她到底是什么心思?

“三天后就是婚礼。”故意说了这一句。

“知道了。”凌含冰随口道。

依然是倔强着不肯屈服的小丫头,装作不在意吗?斐牧笛低低发出一阵笑声,“你若是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丢下笔,凌含冰抬起头直视着他,一双眸子如星光般粲然,她清晰地说:“你若是反悔,也还来得及。别忘了成礼之后,要遵守约定即刻带我去巴山见你爷爷。”

对视了一刻,斐牧笛丢下了那张被凌含冰称为星图的画卷,“很好,凌姑娘你继续画吧。”

转身欲离去的时候,又站住了。属下们方才仓促打起的灯盏,分明照出了别苑异于寻常的布置:移动了的摆设就不提了,可在檐下树上挂满了叮当作响的长串东西,甚至还在柱子上绑了不知多少长线短线牵住的纸鸢——红尘的别苑何时变成这不伦不类的样子了?

“这是怎么回事!”斐牧笛铁青了脸。跪着的那些人把头更低了些。

“是我的安排。”凌含冰坦然道。

那还用说,除了你哪一个敢这么无法无天。斐牧笛皱着眉,一边走一边下了令:“都给我扯下来。”

凌含冰耸耸肩,继续专注的在丝绢上画墨点。那些东西玩的时候有趣,既然已经布置好了就算是完成了,就算被斐牧笛全烧了她也不觉得多可惜。

现在只是希望他赶快走,本来好好的气氛他一来全搅乱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定下心来画星星。

斐牧笛大步迈进正厅,坐在正椅上,翻看着他未婚妻子这几日的作为:

带着别苑大小人等一起放纸鸢、投壶、传花、踢毽子,重塑了花圃甚至还埋了块玉要大家一起找着玩,把别苑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拆房子了。

 阴沉着脸,斐牧笛把下属呈上的汇报扔到一边:

“今天才知道交给我,你们还真有胆子!”

下属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当日也正是这位少主,下令说别苑的一切事宜都不要拿来烦他。

“原先拨到别苑的人全部撤掉。别让我知道再发生这种事。”

喝退了人,斐牧笛顺手用两指夹起方才被他丢弃的那张单子,斜目瞧着。

好厉害的丫头,娶了她也不至于无趣……  

十月十一,大礼的前一日。

许临宵迈进红尘的时候,穿的仍然是惯常那件洗得发白的淡青衣衫,下了马,不理会一连串传向内苑的通报,——那通报的声音只得追在他身后跟了进去。

认识斐牧笛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也不是一两年,对他毫无常理可循的作为也算是有所习惯了,可是收到喜帖的时候还是让他大吃了一惊——要是说斐牧笛会忽然坠入情网,发疯到在几天之内决定娶一个女子为妻,那太阳一定是打西边出来了。

许临宵随手撩起帘子,红尘的属下紧随着向内通报道:“许公子求见……不,许公子已经到了。”这位许公子没一次是等在外面的,而他们少主也根本就是默许了,通不通报都没什么区别。

许临宵踩着绣金的绒毯,直接倒在乌木扶手椅子的软垫上,舒舒服服的用双臂枕着头,比他对面的斐牧笛还要闲适随便。没有第二个人敢在少主面前有千分之一的放肆,但这位许公子,无论做了什么红尘的属下都见怪不怪了。

斐牧笛瞧着他。比他预计的来的要晚,——是因为曜明宫,还是因为枫华的事?

“听说有喜酒喝,我可是赶来的。怎么,嫌我来的晚了?”许临宵眯起眼睛,打了个哈欠——确实是赶来的,因为中途绕道去找了趟肖剑鸿。

斐牧笛冷冷道:“不,你来早了。提前一天来蹭酒的吧。”

许临宵笑起来,“一猜就中。我可是盼了好久,才盼到这么个机会理直气壮的到你这里蹭酒喝。”转头高声道:“我要和你们少主喝酒,还不快拿酒来。”

轮流将酒坛摆放在斐牧笛脚下的时候,下属们偷眼仰望了一下他们面无表情、不置可否的少主。唉,心里固然是战战兢兢的,但也无比确定若是对许公子的话置若罔闻更不会好过。

许临宵拎起酒坛,扯去封泥,将琥珀般的酒倒入晶莹通透的杯中,一杯推给斐牧笛,一杯仰头灌进口里。价值连城的水晶杯在他的手中好像就是用过了就可以丢的寻常酒具。

“好酒。说来还是你这里的酒称得上一个‘好’字。”毫不客气的再倒了一杯。

斐牧笛斜目瞧他只顾着灌酒,等了一阵子,终于伸手按住了许临宵捧住的酒坛:“够了,你不只是来喝酒的吧。”

许临宵凝视了他片刻,放下酒坛,将斐牧笛面前的杯子又推了推,见斐牧笛不予理会,只得耸了耸肩:“还有来向你道喜啊……”他随手撂下杯子,嘴角漾起笑意,“不过这可回真不像你的作风。”

“哦?”斐牧笛扬眉,终于开始切入正题了吧。

许临宵没看他,只出神的望向四壁檐柱的镂花:“我想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突然下了这张喜帖。不过既然怎么也不会是因为你有了麻烦,那何须我来多虑?”转而大笑道:“总之看来这回你斐牧笛是阴沟里翻船,撞上了命里的克星,一定是对那位姑娘一见钟情朝思暮想决意不娶了她不姓斐……”

“许临宵!”斐牧笛孤鹜的眸子冷然直视着他:“兜了这么大的圈子,何不痛痛快快的把想问的话问出来?”

“我该问什么?”尾音挑起,淡淡询问的口吻。

“少装模作样,枫华山庄没叮嘱你设法探一探我婚事的底细么,斐牧笛行事乖戾,未必不是在设计你们枫华,不是吗?”

停了一会儿,许临宵轻轻笑着,摇了摇头,动作很慢……斐牧笛,你……

——你总是这个样子……可你若当真不相信我,我又怎会坐在这里和你对饮?——这句话他永远不会说出来,一如斐牧笛永远不会在嘴上承认许临宵是他的朋友。

伸手去够酒坛,却被斐牧笛拦住,许临宵只好叹口气,道:“你知道的,我很久没回枫华了。”

若不是因为段韧,他和枫华本来毫无关联,也不会认识斐牧笛。巴山上三骑轻骑携手抗敌纵横驰骋,闲时醉卧绿荫之下的日子,每一个瞬间都散发着黄金般灿烂的光华。

可是段韧死了,于是一切都变了:局势,枫华,新月,他自己,还有斐牧笛。

每年九月初九重阳节,是段韧的忌日,也是他最不能去找斐牧笛的日子。没有人敢在斐牧笛面前提起段韧,他也不能。

——因为段韧是为斐牧笛而死。

高傲的斐牧笛从此无法原谅自己。他宁可去死,也不愿让唯一的朋友以命相抵;他偏偏不能死,因为这命是段韧的命换来的。

许临宵曾远远的看见冷漠的,永远保持着不屑与孤高的斐牧笛,发狂的对着巴山的群峰怒吼:“韧!你这个混蛋!……”山谷回音,一层一层的回荡着……

走下山的斐牧笛,便变成了这个样子;而他许临宵,也再没有过去的少年锋芒。淡了,冷了。他也懒于面对枫华的下一任主事,最多是到翠竹楼找找活泼爱笑的霍筱蝶,谈笑两句罢了。

斐牧笛盯了他半晌,渐渐的缓了下来,声音也不再那么大:“那好,我们就喝酒,不过要是你醉了,就自己爬到客房去。”

许临宵递了酒坛给他:“哪用这么麻烦,你这儿这么舒服,睡在哪儿不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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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写临宵和小斐的对手戏。

“总之看来这回你斐牧笛是阴沟里翻船,撞上了命里的克星,一定是对那位姑娘一见钟情朝思暮想决意不娶了她不姓斐……”

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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