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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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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归路迟留

许临宵在朝阳下刷洗着马匹,清凉的溪水随着马儿甩动的鬃毛抖落下来。他拍着爱马的颈项,心头却是若有所思:新月一个人坐镇翠竹楼,可撑的住么?想起来自己当初从水里救起人就直接带进了翠竹楼,实在是最大的失策——以红尘的势力,追查到翠竹楼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而他能争取的就是这一点时间。

眼下只能先送凌姑娘到故人居,再尽快赶回去私下向斐牧笛解释吧。

解释……难得勾起了一丝苦笑。斐牧笛的个性他最清楚不过,不想听的话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再说吧,先送了凌姑娘走再说。

双耳捕捉到了轻灵的蹩音,脑中立即还原为一片空澈。是……凌姑娘?

“早啊。”随口招呼道。

“……早。水儿姑娘呢?”

“她和剑鸿昨天就离开了,我们今天也要启程,尽早出发。”

……许久的沉默让许临宵隐隐觉得不太对劲。住了手,他回头看去。凌含冰微蹙着眉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但那只是明快决然的迟疑而已。一夜过去,她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去哪里?”她问。

许临宵斟酌着该提及多少——故人居毕竟是四大禁地之一——“既然含冰姑娘还没有决定去处,……”

后半句却被凌含冰清晰的打断了:“我已经决定了,你肯带我去么?”

许临宵深感意外,探寻着她层层设防了的眼眸,“你想去哪里?”

这话,他问了她很多次,然而得到的都是不确定的答复。独独这一次,听到了确切无疑的回答。

“红尘。请你带我回红尘去。”

安静的如一片红叶飘然落地。

许久。许临宵没开口,他在等凌含冰的解释;而凌含冰却似乎也在等他问出来,或者是期待着他不问。

但是许临宵不能就此缄口,他轻问道:“为什么?”

凌含冰的声音,清清淡淡一如往昔,却令人觉得缺乏某种生气:“红尘少主是我的未婚夫啊,我回去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许临宵直视她的明眸,探视到了深不见底的幽光。凌姑娘究竟是怎么了,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不要跟我说这个,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仍然是轻轻的,探寻的口吻。

凌含冰垂下眼睛,在许临宵深切然而不容掩瞒的注视下觉得无所遁形。早知道许临宵这一关难过,本打算说动水儿带她去,可是水儿已经没了踪影。有了叶堡的教训,她也知道自己单独出行的危险——更何况她根本不认得去红尘的路。

无可奈何,唯一能送她去的人只有许临宵了。无论如何她也必须贯彻自己的决定,因为这亦是为了他……

沉了口气,避开了最重要的那个因由:“婚事是我应下的,我自己的事,自己去解决。”

“交给我。”

淡淡三个字牵的她心口泛起了微澜,然而立即压了下去。

“自己的事,我不喜欢麻烦别人。”这样生硬傲慢的语气是故意的。他会当她是一个既任性又不懂事的小女孩吧,无所谓了……

“这件事你解决不了。”

凌含冰抬起眼睛,反问道:“你呢?你解决得了了么?”

……她不是无的放矢,或是任性而为,她定是知道了什么。许临宵微微皱起眉头,马上就想及了其中的前因后果——唉,新月,就算凌姑娘知道了内情也是无济于事,不过多一个人为难而已啊……

仍是温言,他说:“我说过了,我来解决。”

凌含冰摇摇头,退开一步。许临宵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当下的情势,她感激也暗自欣喜于他的这份用心,但是……

“不……”她忽然别过头去,“其实你比我更清楚该怎么做不是么……送我回红尘本就是最好的选择……亦是唯一的选择……”

难抑的痛楚袭来,她咬住下唇,避过头不看他。却感到肩头被按住了,那只手,大而温暖,整个罩住了她的左肩。 

心内的堤坝决开,潮涌出的酸楚冲入全身。她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偏离了正常的语调:“若是我随你避开斐牧笛,那枫华呢,你的朋友呢……你自己呢……”

无论如何,她只能回红尘去。

只要她回去,可以把一切都揽在身上。枫华就可以和红尘联手打掉主上的势力,或是坐看双方斗得两败俱伤。而他也可以坦然面对斐牧笛。这些,她不必说出口,两个人心里都是一样的清楚。不,她不会让他替她承担,面对这些他最不想面对的难题。

——不错,他心里当然清楚这些后果。但是他还知道等待着她的命运会是什么。要是有把握能说服斐牧笛放开她,早带她去了;然而这把握偏偏是一分也没有。

她敢逃婚,对于斐牧笛便是最大的侮辱,他若会放过她,便不是斐牧笛了;在这种形势下,自己若是送了她回去,他也不是许临宵了。

“不。”短而有力,许临宵断然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答应。”她原来是这样的心思,所以才会要他带着出游一天啊。

无论如何……

“许临宵!”凌含冰的声音提高了些,不可亵渎的清冷:“这是我的事,不用别人替我决定。若是你不肯,我便自己去红尘。”

许临宵沉默下来。凌姑娘的心很强,若是真的下了决定便不容违拗。可是这一次……

他缓下来,沉声道:“凌姑娘,你听我说。无论之前谁和你说了什么,或是你自己猜到的,恐怕都不是完整的形势。我本想瞒住你不说,但是你似乎走岔了路。现在,我希望你先把你心里认定了的那些事情丢开,听我原原本本的告诉你真相。——你愿意静下来先听我说吗?”

凌含冰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他,随即点了点头。

“我本不是枫华的人,机缘巧合和枫华有些交情而已。斐牧笛行事固然是随心所欲,但是与枫华开战却不是他突然一个动念便会实行的事情。事实上,他的私仇不是枫华,而是主上,坦白说为了你或是我而决战枫华致使主上坐收渔利,对于他而言完全是因小失大。”

“你是说,斐牧笛根本不会向枫华开战?”她疑道。可是听水儿的意思……

“我还算了解一点斐牧笛,事关重大他不会胡来。”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也不会这样算了啊。”

许临宵接下去:“没错。因为这一次他的威严受了损。我替你承担下来其实是仗着毕竟和他有过多年的交情,气归气,总是私下的事,气过了就算了。可若是你回去,为了维护红尘少主的威仪他只有把你拘禁在红尘——任谁也没法子救你出来了。”

凌含冰垂下头。她心里最清楚回红尘的命运,——可是她生命中这最后一个心愿不是在哪里都能完成的么,她不是已经决定了不要让临宵担下她的错误了么,为什么此刻又开始动摇,开始质疑自己做出的抉择?难道她心里还有隐隐的奢求,不止于可以爱一个人,还渴望着在他身边,甚至苛求着他会回应这份情愫……

将她的犹豫尽收眼底,许临宵松了口气,轻快道:“我和斐牧笛是朋友,然而那并不等同于我对他所有的行事都赞成。他逼婚在先,便是他的不是,我该做的不是把你送回去,反而该去骂他一顿才对——虽然结果恐怕是我们俩一起滚倒在红尘的绒毯上扭打不停……”

凌含冰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觉驱散了眉心的愁云。——想象斐牧笛翻滚着和别人扭打在一起的情景任谁也无法不笑出声来。

浅浅莞尔过后,许临宵收起玩笑:“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做这样的决定了,我自信已计算的万全,只问你愿不愿意信任我,放手把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凌含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是否信任他——这,还用问吗?他已经如此轻声细语的耐心为她分析形势,劝她莫要轻易重回红尘那个牢笼去,他……是全心的为她设想啊。

我……不想回红尘去,不想将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断送在那里。原谅我自私一回,明知道你说的话都是为了宽慰我,可是也许,也许……

睁开眼睛,望见他天空蓝色的双眸,辗转在唇边的话语早已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释放了所有的沉重。

——“我相信你。我跟你走。”

翠竹楼。

揭下宽檐帽沿垂下的轻纱,韩水儿轻捷的绕过水阁甬道,一直向翠阁行进。

幸好三姐姐筱蝶不在,否则依她的性子,怕是会先拉住她问个不停,至少也要就许临宵亲自带走凌含冰的事问个清楚。

在放满书卷的小楼中,她展开一卷卷的消息汇总,任一旁早早端上的香茶散着淡淡余温。

为保证宵哥哥能平安护送凌姑娘到故人居,就必须考虑主上与红尘的动向以决定路线,另外也需要故人居的接应。

——这不算什么,待得真的送到,才会是最坏形势的开端。这些宵哥哥都知道,他仍是决定这么做,因为有自信说服斐牧笛?还是……

她十二岁在巴山上被段韧牵到许临宵的面前,一年后,段韧早逝,替代韧哥哥照顾她的人就是许临宵。转眼四年了……

宵哥哥喜欢四处游荡,翻山越岭,喜欢无拘无束,不留一丝羁绊。从容和洒脱,总是和他如影随形。若不是为了兑现对韧哥哥的诺言尽所能的照顾她,而她偏偏又是这么一个软弱无力的继承人,也不会看到他蓝色眼眸里会有一闪即逝的无奈和为难。

宵哥哥都已经决定了,那她也不在乎枫华和红尘正式开战。

还记得临行之前,在江边和剑鸿哥哥话别,忍不住倾吐了这些天压在心头难解的心结——从记事开始,总是扑到他怀里哭诉心里的委屈,即使间隔了十一年的空白,她仍是依恋着他的安慰。

——别担心,事情不会演变到那一步,许兄很快会送凌姑娘回红尘的。

——以凌姑娘的个性,她一定会选择回去。

——的确,然而凌姑娘的那个未婚夫……  

剑鸿哥哥,其实水儿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分明是喜欢凌姑娘的啊……然而,凌姑娘她却……

“四小姐!”纷乱的珠串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韩水儿抬眼,看到翠珠奔了进来,在案前俯身行礼。

“怎么了?”

“红尘的动向很奇怪,似乎……似乎有相当多的人马在向这里赶。”

韩水儿按住了手里的卷宗。红尘的注意力不是在叶堡那里么,莫非斐牧笛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心念甫动,韩水儿问道:“斐牧笛现在哪里?”

“他的车随那队人马一起来了。”

是吗,……韩水儿轻拄了眉心,定下心来考虑目下的决策。

其实没什么好筹划的,原本翠竹楼就只是枫华一处别业,没必要死守,然而斐牧笛既然亲自来了,便断去了她的退路。

吩咐翠竹楼上下小心警觉,并整理了重要机密的宗卷保证随时可以毁掉后,韩水儿站在窗边,望向许临宵的方向,向翠珠道:“这里的事,暂时不要通知宵哥哥。”

斐牧笛……他明确地抓住了宵哥哥的弱点——就是许临宵不能不顾及的小妹。剑鸿哥哥……全料中了……

宵哥哥,斐牧笛来的很快,我想他是冲着我来的,或者说是为了逼你出来。希望你尽快带凌姑娘去吧,莫要遂了他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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