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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何人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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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间,江湖上曾一度盛传关于天下第一杀手的事。从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从没人见过他杀人的手段。而且他只杀自己中意的人,却不看报酬。人们唯一可知的是,当听到古怪的笛音时,必是又一条性命被他牵走了。

这个神秘怪僻的杀手,他自称的名号为:何人识君。

八月的酷暑炎热难耐,尤其体现在中午时分。

一条城郊小径上,两人双骑躲在树荫下缓缓行进。

“这种天气实在不适合你出门。”骑着一匹白马的男子说道。

“你这是体贴呢,还是小看我?”骑着另一匹马的女子反问。

“袖小姐多心了。”

“你真罗嗦,丁游,我不喜欢罗嗦的人。”

丁游只有苦笑的份儿。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丁、南宫两家的长辈都希望小姐能为自己出阁的事好好准备一下。”

“说得好听。我看是丁太夫人希望我安分点儿吧!”

“小姐既然把话说得这么白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得明白,两个月后我要嫁的人是丁游,但不是丁大少,更不是整个丁家。”

“哦?请教袖小姐,丁游和丁大少有什么区别?”

“丁大少八面玲珑、热情和气、脾性好人缘广,是人人称颂的丁家继承人。但是,这个丁大少是假的。”南宫袖盯着丁游道:“‘丁大少’只是你塑造出来的一个形象而已。看看你的眼神就明白了,你对那些江湖豪客笑的时候眼底没有热情。”

丁游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袖小姐好利的眼。可是,丁家需要丁大少。”

“而我需要的是丁游。”南宫袖瞪着他,冷冷地说:“如果你敢为了丁家牺牲掉你原本的人格,本小姐会休了你。”

丁游失笑。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不,丁某知道小姐是说话算话的人。”他看着南宫袖,眼神忽然变得柔和感伤。“放心吧,丁家已牺牲掉我太多了,我不会再让他们得寸进尺。”

风的声音。

江心白安静地坐在窗口,听着它的窃窃私语。

“又有客到访吗?”他喃喃自语,嘴角滑过一丝笑意。

平稳有礼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黑衣男子走了进来。

他和江心白一般的年纪,颇为英俊的脸显得过分冷峻,连眼睛都是寒森森的。只是他注视屋主的眼神却毫无锐气,十分平和。

他深深地望着江心白,好半晌才低低地开口:“三年了。”

“哦,三年。”江心白微笑道,“你看起来一点儿都没变嘛,叶残冷。”

“但是你变了。”

“……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江心白沉缓地说。

叶残冷看向窗外西湖的景色。“你欠我一个解释,江轻羽。”

杭州城一家客栈的上房内。

一个灵秀艳丽的女人读完一纸便笺,把纸放在油灯上焚毁。

坐在另一侧的相貌极为斯文的华服男子投以询问的眼神。

“石头正朝杭州行进,要不了多久就进城了。”女人回答。

男人笑道:“覆雨堂的行事效率仍是这么高,真叫人佩服。”

“少捧我了。我的属下只是应证了你的推断而已。早在出发前,你不是就说石头的目的地是杭州吗?”

“随口说说罢了。”

“不用谦虚了,慕容柳。你我共处二十多年,你的那点儿歪道道我会不晓得?”

“那我可真是诚惶诚恐,看来这浮云堂堂主之位也得一并让给你了。”男人笑着作揖。

女人白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低叹了口气。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现在和你说说笑笑,可回到堡中就没那么自在了。自三年前的那件事后,好像过去那种朋友情谊就淡泊了下来。”

“不要去想它,花映红。很多事过于深究对自己没好处。”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道:“是不是因为我们都已经长大的缘故?”

“……大概是吧,我也不知道。”

丁游停下马,望着眼前的柳树,伸手去拂那些长而飘逸的柳枝。南宫袖可以从他失神的脸上看到一种缅怀。

“你在想什么?”她问。

“这些柳枝……让我想起小时候,我曾为弟弟用柳枝做过一只小笼子,让他放养麻雀。”

“你弟弟?”

“对,我本有一个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这倒从未听说。”

“因为没人敢谈起。”

“为什么?”

丁游轻轻移开手,看着丝绦般的柳条滑下他的手掌,摇摇曳曳像舞女的腰肢一般晃晃荡荡。

“丁游……”

“被赶出去了。”

“什么?”

“小弟七岁的时候,我奶奶把他和继母一并赶了出去。”丁游背对着南宫袖,缓缓地说。

南宫袖移到他的身侧。“你一定……很喜欢你的小弟吧?”

丁游点点头。他闭上眼睛,回忆道:“我记得那也是一个炎热的夏日,小弟追着蜻蜓,跌跌撞撞地在前面跑着。我跟着他,看着他亮灿灿的背影。忽然他失足跌进小池子里,我忙跳进水里把他抱上岸。他一点儿都不哭,指着我头上沾上的水草一个劲儿地笑。多么可爱的孩子,他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照亮我……”他忽然睁开眼,看向南宫袖:“我喜欢他,因为他是那么纯净,比奶奶,比父亲,比我,比整个污浊的丁家都要纯净!”

“他叫……什么名字?”

“岚。他的名字叫丁岚。”

叶残冷说:“三年前,未满周岁的少堡主暴毙,他的胸口有一个红掌印。当时蝶夫人和几个侍女都看到你正抱着他。于是你被怀疑成凶手。在没有证据证明你有罪也没有证据证明你无罪的情况下,只能由堡主亲自判决你。你被废了武功,并逐出天雷堡……”他停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我护送你离开。你当时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却不顾一切地赶路。半路上你忽然口吐献血。我去为你找水,回来时,只看见地上的血迹。我在那儿等了你很久,又在附近找了你很久,然后才回天雷堡。

“当我回去时才知道,就在你被判决后不久,他们得到一个消息:少堡主死的那天晚上,全城镇十岁以下的孩子都以相同的情状死去。这说明——你被冤枉了。

“自此,天雷堡就开始四处找你,却一直毫无结果。也因为这件事,二城三世家除丁家外和天雷堡的关系骤然恶化。”

叶残冷静静地叙述,江心白静静地听着。

风的声音又在屋里回荡。

叶残冷忽然问:“你现在……叫江心白?”

“哦。”

“东船西舫悄无言,惟见江心秋月白。”叶残冷轻声念道。“你想说明什么?你想明示你是无辜的吗?”他的眼中突然激起狂怒:“既然如此,为何当时你不为自己辩白呢?”

“并不全是这样,”江心白惨然地一笑,“‘江心白’这个名字并不仅代表这一个含义。”他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睛忽然透射出深刻的痛楚。“东船西舫悄无言,惟见江心秋月白……惟见江心秋月白——”他弯下身,猛烈地咳了起来,咳出了血丝。

叶残冷默然无语地看着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你身上果然还留有余毒,三年前的伤疾现在仍没好。”他走到他身边,扶住他道:“我要你给我解释,江轻羽,为什么三年前你独自离开?你究竟去了哪里?”

“幻月堂的人已在杭州待命,”花映红皱着眉道,“可那位做堂主的却不知跑哪儿去了。”

“没关系,等到行动时叶残冷一定会出现的。”慕容柳好以暇整地说。

“你知道他的行踪吗?”

“不知道。”

“说谎。”

“我不确定的事一向不说知道。”

“那就是说,你能猜到一点儿?”

“话虽如此,但是……我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花映红看着他,忽然有所了悟似地叹了口气。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从小,除了江轻羽外,叶残冷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连拜托他做事也得通过江轻羽。他肯偶尔和我们说说话,已经是好交情的表示了。自三年前那件事后,除了接受任务,他对任何人都不理不睬了。”

“他太深沉了。”慕容柳这么说,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忧虑。

“……其实,最可怜是小蝶,”花映红没注意到他一闪而逝的眼光,“她从未伤害过别人,却要遭受这么不公的命运。少堡主早夭,现在连平安侯都亡故了。”

“所以,我们得抢在石头之前,把‘何人识君’带回去。”

等到丁游平定了心绪,南宫袖说:“小秀问我,为何僵持了两年后我会答应嫁给你。”

丁游笑道:“这是因为袖小姐知道丁某不会束缚小姐,可以给小姐自由。”

南宫袖道:“这只是一半原因。你是个没有勇气的人,丁游,你优柔寡断,时常在自己和丁家之间难以取舍。有时我自己也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有兴趣嫁给你。”

丁游笑叹:“丁某自知难配袖小姐。”

“不是配不配的问题。那是因为你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这一点就足够了。”南宫袖有些羞怯,但仍大胆地直视他:“我做了你的妻子后,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不用再像其他人那样称呼我。”

丁游深切地看着她,轻声说:“我明白。”

这时,有一只信鸽突然飞过来,停在南宫袖的肩头。她取下鸽爪上的纸卷。

“有什么事吗?”

“是南宫家传来的情报,石头已追查到‘何人识君’在杭州。”

“杭州?”

“不错。而且信上说天雷堡的人也到了杭州。”

“惹上天雷堡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何人识君’为何偏偏杀了平安侯呢?平安侯虽只是个有名无势的侯爷,但他却是天雷堡堡主的老泰山。”

“所以,我有很不好的预感。江湖上又要出大事了。”

江心白停止了咳嗽,抹去嘴角的血迹。他似乎恢复了平静,望向叶残冷轻轻地道:“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关于三年前的事,我有不得已的理由。”

叶残冷没有追问。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这时,不知从哪儿传来了一阵鸟叫。叶残冷皱了皱眉,对江心白说:“我还有事要办,改天再来找你吧。”

江心白没问什么,只是微微一笑道:“那我就不送了。”

叶残冷点点头,走过去打开门。他忽然又回头说:“三年来堡主一直亲自监管着朔风堂,没有再另立堂主。”

江心白笑了笑道:“这不代表什么。”

“是的,我明白,那没有任何意义。”叶残冷低沉地说着,转身离去。

“石头的人马进城了,我已通知了幻月堂的人。”

“放心吧,叶残冷执行任务从不出错。当然,也该是我们行动的时候了。”

江心白依靠着窗口,一如既往地凝视着西湖的景色。

一阵清风从背后吹来。

他回过身。

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有人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

江心白微微有些讶异,随后微笑着问:“有何贵干?”

东方三七一脸严肃地问道:“这都是你亲眼看见的?”

小关回答:“是的,城主。”

东方三七沉思了一会儿,道:“你立即去找吉总管,吩咐她派人密切注意逍遥城所有哨口,一有消息直接汇报给我。还有请曾总管到我这儿来。”

“属下遵命!”

月黑风高的夜晚,并不仅仅对强盗小偷有利。

三个披着黑斗篷的人赶着一辆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趁着夜色飞快地行驶在一条荒野小径上。

这时,从另一侧忽然冲出一人一骑。

赶车人紧张地勒马,齐抽出刀剑对准来人。“谁?”

“是自己人。”来人露出脸,借着星光让对方看清自己。

赶车人都松了一口气。“石捕头,一切顺利吗?”

石头点点头,说:“天雷堡的人马中计了,把那个死囚当作人犯劫走了。”

三个赶车人之一道:“这里已离开逍遥城的掌控范围,暂时是安全了。”

石头皱眉道:“问题不在于逍遥城,再前面是南宫世家的地盘,都不会有什么差池。按理说咱们只要顾忌天雷堡就够了,可是……”

另一个人问:“可是什么?石捕头还有什么担心的?”

石头瞥了一眼马车说:“我总觉得逮到了一个大麻烦。”

“天下第一杀手当然是个大麻烦,不过我们不是连天雷堡都甩了吗?石捕头不必多虑。”第三个人道。

“刘捕头也太小瞧天雷堡了。”说这话的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人,而是一个女人。她的出现让石头四人大惊失色。

“花映红!”

“正是。”花映红扫了一眼四人,笑盈盈地说:“三更半夜,六扇门的四大神捕却遮遮掩掩偷偷摸摸地赶路。敢问诸位要到哪儿去?”

石头注意到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大批人,把他们包围起来。他一个一个看过去,看到了慕容柳,也看到了叶残冷。看到后者时,他着实吃了一惊:“怎么回事!你不是正劫持着人犯赶回天雷堡吗?”

慕容柳不急不缓地代为答道:“石捕头不是也应该正追着被劫的人犯吗?”

花映红笑道:“虽然我们这位慕容堂主早识破了石捕头的调虎离山之计,但念在石捕头的苦心,我们便请叶堂主特意捧捧场。”

石头的脸上一阵青白交错。“就是说我被你们耍了?”

“石捕头言重了。”花映红轻描淡写地道。

四大神捕个个咬牙切齿地不做声。

慕容柳作揖道:“慕容在此代为赔礼。只是还有一不情之请。”

“那么慕容堂主最好不要说了。”石头僵硬地道。

慕容柳自顾自地往下说:“天下第一杀手‘何人识君’,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鄙人实在很好奇,不知可否请求一窥?”

刘捕头忍不住道:“然后你又会要求把他带走是吗?”

慕容柳笑了笑,“听刘捕头的口气,似是不答应了?”

“不错。”

“那么请恕慕容得罪了。”

“你想妨碍公务吗?”刘捕头按着剑柄紧张地道。

“慕容,不得无礼。”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慕容柳退在一边。

只见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从人群后走了出来。

四大神捕脸色再变。

男人微施一礼。“不知诸位大人可否给任某一个脸儿,瞧一瞧‘何人识君’的真面目?”

石头沉默半晌,声音生涩地抱拳道:“既然任堡主都开了金口,石某岂敢不从?”

天雷堡堡主任无桀微微一笑,向马车走去。他看了一眼几乎密不透风的马车,伸手打开车门。

当他看清里面的人时,震惊之下失声叫道:“是你!”

天雷堡的人都呆怔当场。

只见江心白被点了穴道,手脚戴着铁铐一动不动地靠在马车内。

“轻……羽……”任无桀神情激动,一时竟难以成言。

江心白没有看他,也没有看其他任何人。他只是缓缓看向石头,低低地问:“可以把那支竹笛还给我吗?”

石头道:“不行,那是证物。”

“证物?”任无桀奇怪地看着石头。

“‘何人识君’行凶时向来会吹出奇怪的笛音。我们根据他留下的衣角的一小块布料追查到杭州的布庄。随后又打听出卖字画的书生江心白也吹过同样调子的笛音。毋庸置疑,他自然就是凶手了。”

“这不可能,”任无桀摇头道,“他决不会是‘何人识君’。”

“任堡主,官府拿人讲求证据。任堡主可有凭据证明他无罪?”

“我可以证明。”又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这时,月亮已从乌云后显露出来。

看到月光下不知何时出现的另一些人,石头只有暗自叫苦的份儿。他早就觉得这个江心白是个天大的麻烦,这下可好,把二城三世家一些主事的人全招来了。

“石捕头切勿紧张,”蓝弦歌笑道,“东方城主使人传话说诸位捕爷抓住了天下第一杀手,在下等人只是好奇,来瞧个热闹而已。”

“热闹?”石头冷哼一声,环视了他们一眼。

丁游接触到他的眼光时,打揖道:“南宫家两位少主有兴前来,在下只好作陪,石捕头见谅。”

石头气不打一处来,出言讥讽:“没想到三更半夜不睡觉的人还真多。”

蓝雅意耸耸肩道:“天气太热了。与其躺着喂蚊虫,不如出来走走。”

石头不理他,看向西门家的人。就因为这是他姐姐的夫家,所以才是他最为头痛的。他问西门乐:“你刚才说你能证明江心白无罪?”

“你忘了平安侯的尸身还是你请我去验的吗?”

“我当然记得。”

“那么我的话你可信?”

“‘鬼医’的话我从不怀疑。”

“那我告诉你,平安侯死于蛇毒,而江心白身上也有同样的毒。如果他真的就是‘何人识君’,为何他能控制蛇却无法解自己的毒?”

“有理。”石头道:“那么请西门公子到公堂上陈述吧。”

西门忧冷着脸道:“石捕头,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石某不敢相忘。只是石某有石某的原则,‘京城第一神捕’这块招牌,可不是徇私情换来的。”

东方三七说:“石头不愧是石头。那么你是决意不放人?”

石头没有回答。他的脾气虽硬,但至少还知道和这些人如果闹翻是极为不智的。吃六扇门这碗饭,怎么也不可能不和江湖人接触。可以说,捕头都算半个江湖人。其实石头也明白,对方同样不想做绝,毕竟公然与官府为敌是百害无利的。

气氛陷入尴尬的沉默。

这时,江心白忽然开口问:“今天是几号了?”

众人愣了一下。

叶残冷回答他:“八月初三。”

“是吗……快到中秋了……”江心白低声自语。他失神地看向天空中的那弯细亮的月钩,脸上飘过一丝悲伤的笑意。

——你要记得,无论我身处何方,我都和你看着同一轮月亮。

他又想起那句话,那记忆中的音容笑貌。

是的,我知道你一直和我在一起。

江心白的脸上呈现出一点满足的表情。

蓝妍在一旁默默地注视他,那内心深处的恐慌猛地抽紧了她的心。

一曲悠悠的笛乐飘来,笛音中充满了忧伤思念之请。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吹笛人当然不是江心白,那么是谁?

随着笛音,一个黑影忽然袭向马车。

四大神捕齐拔剑相迎。

“叮叮当当”刀剑相击声不绝。只见那个黑影翩然一跃,轻捷优美的身影带出一圈剑光,刹那间四位捕头的兵刃全被挑了出去。与此同时,那黑影已来到马车前,挥剑斩断江心白身上的铁铐,解了他被封的穴道。

“是你?”

“是我。”

黑影转身,面对众人。

月光照出的是小关的脸。

逍遥城的人惊愕万分地看着他。

小关对四位捕头说:“你们抓错人了,我才是真正的‘何人识君’。我利用被派去京城办事的时机杀了平安侯言子恒。”

东方三七望着小关,心里不是滋味。“我竟然从不知道身边还匿藏着这么一位高手。”

小关笑了笑道:“因为我是有心算无心,你当然不曾察觉。”他把手中的玉笛递向石头,“这才是证物。我用它控制我养的一条蛇,不过那蛇已经死了。”

石头小心地接过玉笛,又看了一眼手中刚才被挑飞的剑,问:“你的武功如此之高,毫不逊色东方城主,为何以蛇杀人?”

小关冷冷地说:“我养的蛇奇毒无比,但只能使用一次。只有言子恒是被蛇咬死的,因为我要他尝尽人间地狱般的痛苦!”他的语气充满了深刻的仇恨。

任无桀面无表情地问:“他和你有仇?”

“是的,但不只是他。”小关又恢复常态,淡淡地说。“我的仇人很多,大多都是六派中的人。我潜伏在逍遥城原本是想杀前任城主东方不错。”

东方三七又惊又怒地问:“那你为何没有下手?你在逍遥城那么久,应该有很多机会。”

“一方面我没把握全身而退;另一方面我的仇人全是有身份有势力的高手,我不能一个个都杀掉,我毕竟能力有限,我得保留实力从长计议。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小关指向江心白,“几年前你把他带到了逍遥城。”

他径自看向他,微笑着说:“我看到你和东方不错见面,我为了不被发现而没靠近,但我会读唇语。”

“哦?你知道了我们全部的谈话?”

“是的。我看到你宽恕了东方不错。我虽然并没有原谅他,但那时我便决定不杀他。而且我想,不仅是东方不错,对其他那些六派中的人,你也打算放过他们。所以我也打消了杀他们的念头。不过,只有言子恒,说什么我也无法放过他!”

江心白叹了口气。

小关又笑了笑,说:“杀了言子恒,我也没什么好遗憾了。只是蛇毒的解药我已用尽,制解药的来源应该从雄蛇中取,但所有那种蛇都绝迹了。至于用内功逼毒的方法却非我能涉及的。所以我无法为你解毒。”

“这些我都知道。”

“我很抱歉连累了你。”

“没关系。”

“那么,我走了。”小关说着,走向石头,把手伸向他道:“请把我锁起来,我不会反抗。”

抓到真正的“何人识君”,对四位神捕而言,自是最好的结局。

“等等!”东方三七道:“你还未把话说清楚!六派究竟与你有何仇恨?”

小关带着嘲弄地看着四周的人。“我不能说,说出来你们根本承担不起后果。”

而后,四大神捕把小关带走了。临走时把竹笛交还了江心白。

出奇地,连任无桀都没拦住他们。他看了一眼江心白,想说什么却似说不出口。

江心白背对着他们抬头望着夜空。许久,他缓缓开口:“你们是不是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东方三七道:“是的。”

“小关说得对,也许你们承担不起真相的后果。”

沉默。

西门忧说:“我们准备好承受一切。”

“那么,我们做个交易。”江心白看向任无桀道:“你有异议吗?”

任无桀静了一会儿说:“他杀了蝶儿的父亲。”

“言子恒罪有应得,但‘何人识君’不该为他陪一条命。”江心白的语气出人意料的冷漠。

他们都吃惊地看着他。

任无桀注视着他的眼睛,最后点了点头。

江心白环视他们一眼,淡然一笑说:“那么事成之后,我会告诉你们过去发生的一切,关系着六派颠覆的一切。然后,再由你们自己做出选择。”

小关戴着竹笠,坐在一棵树上,像所有围观的人一样注视着刑场。一个死囚正等待行刑。他的身份是杀手“何人识君”,罪名是刺杀了平安侯言子恒。

小关不觉得愧疚,因为这个人原本就该被处死,只不过现在的身份和罪名改了一改。

小关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信,那上面只有一行诗句:莫道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他感伤地笑笑。

天下间只有江心白能了解“何人识君”这个名号中的悲哀了。

人群安静下来,屏息以待刀下头落的那一刻。

监斩官用拉长的调子喊着:“行——刑——”

刽子手扬起了那柄在日光下映照得闪闪发光的大刀——

在刀落下的时刻,小关跳下了树。

他的身影很快淹没在尖叫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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