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流水匆匆,转眼,又过了十七个春秋。
二十年前那一战,似乎已被人们渐渐淡忘了。
十七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有许多门派的崛起,也有许多门派的消亡。但不变的是六大门派在江湖中的地位,少林、武当、峨眉、崆峒、昆仑、华山,依旧稳如泰山。
干净的石板街,简朴的房屋,淳善的人面……这是个平凡的小镇。
杭州,鱼米之乡,人烟稠密,市肆繁盛。
长安镇是这里的中心,自然更是繁华。这里街道两旁高高矮矮立着数十家客栈、酒楼,小贩更是布满了街头。
你若要问这里那家客栈最好,最舒服,那自然要数街东头的高升客栈,只要你付得起钱,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可你若要问哪里的酒菜最好,那就只有街中央的太白楼了!虽然,它不是全镇最大最漂亮的酒楼,但那优雅的环境,合理的布局,热心的招待,公道的价格和不分高低贵贱的作风,为它赢得了无数客源。不过,最值得提的是这里的女儿红,简直绝了,喝过的人没有不拍手称好的!所以,这里不论早晚,总是那么多人。
这不,天还没到晌午——差着一个时辰呢,太白楼已经坐了七成的人,酒保们都在忙碌着。这些客观门边吃,边谈,有不少也是江湖人,从他们说的话中即可听出。
“王兄,进来江湖上可有什么大事么,说给咱兄弟们听听!”
“好,说几个你们听听。巨鲸派和海沙派打起来了!”
“咦,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是一直相处得还不错?”
“嘿,自从巨鲸帮换了帮主,那各姓曹的就主张吃掉海沙派,说来说去,还不是一个‘利’字!”
“曲三哥,我听说城南头那个姓贾的商人,昨夜家中被盗,却连蛛丝马迹都瞧不出来,有没有这回事儿?”
“那种奸商,就得多抢他几次,搜刮老百姓的钱财,报应啊!”
“你们别吵了,那种小事算什么?我告诉你们一个厉害的!”
“哦?”大家全都聚拢过来。
刚刚那个黄一大喊喝了口酒,继续道:“知不知到前阵子,济南的胡百川、浙江的刘一鹤、和整个南海门都被同一个人给挑了!”
“是啊是啊,我们也有耳闻,可实在不敢相信,这些人都是江湖中的一把手,谁有这么大能耐?”
“听说啊,那人只用了一招!”
“啊?”
“嗖……的一声,飞出一朵花来!”
“花?!”
“不错,淡粉色的梅花。就这么一下,割断了他们的喉管,完了!”
“啊?这是真的么?怕是传言太过了吧!”
“这……应该不会错的。那人还是个小伙子呢,也就十七八,像个文弱书生,哪知……啊呀 ~”那人说着一脸惊恐。
此刻,酒楼门口,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人。
此人一身淡兰装束,左手提着一把青铜剑,头戴一个大斗笠,似乎不愿被人认出。
很快就有酒保迎了上来,将他引上了二楼。
那人挑了一个街边靠窗口的位子坐了下来,点了两样小菜,坐稳后才摘下斗笠。这是个年轻人,十六七岁,儒雅中带着几分英气,显是练武之人。
他吃完东西后,招手叫小二过来结帐,随即,递了一大包银子过去,足足有一百两。
“唉哟这位客官,您的菜不过一两三钱,这……”
“这钱都是给你们的。”
“啊……可是……这也太多了吧?你还有什么吩咐?”小二巴结地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我给你钱,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去告诉其他客人,今天这太白楼,我包下了。所有的酒菜钱算我的,请叫他们赶快离开!”
这时,酒楼老板已躬身站在旁边:“这位客官,您就一位,而且已用过了,何必将整个酒楼都包下呢?不划算的!”
“怎么,难道我的钱不够多么?”
“不是……不过……大家都是客人,我怎能这样赶人加出去呢?”
“嗯,你说得也对,麻烦你告诉他们,今天我请客,他们吃的喝的全部不用付钱!我今天来这儿真的有事,老板您行个方便。”
“唉,好吧。”他们点头离开。
很快,客人们都分分离座,那人轻笑了一下,随即又望向窗口,左手始终握着那把剑。
不一会儿,酒保又冲他走过来:“这位客官,还有位公子不肯走!”
“什么?你没跟他说清楚?”那人问道。
“我跟他说得很清楚,但那位公子说,他也是来吃东西的,又不是不给钱,为什么要他走?”
那人听了有几分着急,道:“我去跟他讲。”
“就是旁边这位公子。”酒保指向口中所说的那人。
原来不肯离去的那人就在他背后,只与他相隔一张桌子。
那兰衣公子回首一看:只见那人负手而立,站在窗边向外望着,看不到他的脸。而他一身衣白如雪,白色的轻衣,在风中飘动着,腰旁挂的剑却是漆黑如墨。
兰衣公子一揖,朗声道:“这位公子,如果您用完了,请马上离开可以吗?”
那人似乎听到了他的话,蓦地转身看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已另他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冷颤。
那是张儒雅俊逸的脸,本该是人们乐意亲近的那种人,可他浑身上下却像冰雪般,寒气逼人,另人无法接近。他身上似乎与生俱来便带有一种魔力,不可抗拒的魔力,那种冰冷与孤傲,另人不可仰视!
他随即坐了下来,倒了一杯酒,淡淡地开口:“我还不想走。”
“公子,您若还想喝酒,请去别家好么?这里将要发生大事,我也是为你好!”
白衣人望着窗外啜了口酒,道:“有事,就让他发生好了,与我有什么关系?”
兰衣人恼道:“我是好心才来提醒你,不要丢了性命还不自知!”
“是么,那也是我的事。我花了钱,在这儿坐坐都不可以?”白衣人语声依旧如他的人一般冰冷。
“好!我是好心……既然你这么不领情,那就算了。以后若有什么事情发生,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说罢,兰衣人转身离开,重又坐回他的窗边。
那白衣人依旧头也不回,看也不看他,低头自己吃菜。
此时,远远有一队人马行了过来。附近的人一见便知是金陵镖局的镖师们运完镖回来了。
兰衣人又把斗笠戴回了头上,见那队人走近了,右手用力一撑桌子,身体腾空而起,从窗口一越而出,落入镖队中。
他此刻已拔出剑握在右手中,那青铜剑被阳光照得更加耀眼。他口中大喝一声,道:“钱一虎,拿命来!”随即举剑刺向那个黄衣大汉!
他的武功颇为了得,但对方乃是镖师,动起手来也自是不弱,况且那人的同伙有十几人,他实在危险之至。
两人相斗之际,众镖师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总镖头林之荣高声询问:“这位兄台,我师弟何处得罪了你?我们可否坐下慢慢说,这其中是否有误会?”
“啪!”的一声,兰衣人和钱一虎对了一掌,各自退开四五步。
兰衣人厉声大喝,道:“钱一虎,你看看我是谁!”说着,他猛地揭开头上的斗笠,那人一见他的面目,脸色一下变了!
其余镖师,也都认出了他:“萧羽!?”
“不错,我正是萧羽!钱一虎,你侮辱了我姐姐,害的她自尽,今日还想逃吗?”
说着,又提剑斜刺了过去,直冲他的咽喉!他越战越勇,那人连躲了几下,还是被他削中了左肩。
旁人本与萧羽认识,但见他如此对付钱一虎,也都跃上前与他动起手来。
林之荣喊道:“这其中想必有些误会,请萧公子随我回镖局,我们再慢慢查清楚!”
“还要查,有什么不清楚的?哼!你们金陵镖局出了这种事就想倚众凌寡,杀人灭口么?我告诉你们,我是不会走的,钱一虎,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是不死不休了!”
钱一虎见他死命地缠住自己,心想:今日若是让他活着离开,日后必定祸患无穷,于是起了杀人灭口之心。
钱一虎上步贯拳,直掠萧羽面门。
萧羽危机中左手疾起,以擒拿法勾住敌人手腕,向左猛撩,右手提剑直刺。虽然他全力而搏,但对方人多势众,不多时便已险象连连。
林之荣见众人久战不下,高喝一声:“得罪了!”飞身上前,一招金刚捣臼,便振下了萧羽的青铜剑。
萧羽兵器一失,威力顿挫,被钱一虎一招回头望月,击在胸口,连退了五六步,几下便被众人拿下了。
钱一虎冷笑着走上前,忽的被萧羽喷了一脸血水,刚要破口大骂,突见一条人影已自对面的太白楼飘然而下!
那人衣袂飘飘,宛若乘风,白衣胜雪,气势非凡。但他的容貌,却无人能加以描述,只因再多的形容词也无法描绘他容貌与气势的万一!
而这人,正是刚刚稳坐太白楼不肯走的那位公子。
他身形来的好快,林之荣一生竟从未见到如此迅急的身法,更想不到世上有如此迅急的出手——人影闪过,闪入剑光。
霎那间,只听剑击之声不绝于耳,数十柄长剑、短刀等一齐落到地上。别人谁也瞧不清楚这些刀剑是如何脱手的,恐怕就连众镖师自己心里也是糊里糊涂的,只觉得来人的剑上有一股强大的吸力,自己手腕发麻,等回过神来手中的兵刃已经掉在地上了。
白衣人随后拉起萧羽的手腕,一跃而起,闪电般飞掠而出。
众人还未看清他身形如何闪动,两人已在十丈之外了。
只听见远远传来的语声,依旧是那么清晰,如在耳畔:“西域圣主教——独孤藏花,明日必定造访金陵镖局。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