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萧羽睡得舒服得很。他平日虽然时常惊醒,但这次,他似乎很是放心。而且,他故意睡得很沉,他必须要好好休息,因为明天,有非常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完成。
但是,另一边,金陵镖局中,却没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合眼。
林之荣心中非常矛盾,他不知怎样面对萧羽,也不知圣主教来此究竟是何目的,怎样去应付。他既感愧疚于萧家,但也不希望自己兄弟出事……
就这样,第二天一大早,金陵镖局的人便起来做准备。大家心里都明白,今日很可能造成镖局的重大死伤。
因此,所有人都处在积极备战状态,没有人松懈半分,直到一张拜帖的到来,大家明白,该来的,终于来了……
林之荣与候三爷站在大厅中央,对视了一眼,都一点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衫。
林之荣高声道:“有请藏花公子,萧公子!”
随即,一行四人出现在大厅中央,站作一排。
见来了四人,林之荣心中一跳,尤其居中二人气势不凡,料想,这次不会那么容易了结。他略一抱拳,道:“萧公子,各位少侠请上坐。”他分不清谁是人称藏花公子的独孤藏花,只好如此称呼。见到萧羽怒目而视,不禁别过头,避开他的目光。
“林镖头。”独孤藏花等三人也同样一揖,随即坐了下来,叶放歌叶子青则立在独孤藏花身旁。
此刻,众人终于知道,昨日轻易带走萧羽的,便是今日端坐于中的年轻人。
候三爷道:“最近听闻江湖上又多了名青年才俊,今日得见果真气势非凡!”
“过奖。”独孤藏花冷冰冰道。
叶放歌扫了众人一眼,缓缓道:“林总镖头,今日咱们的来意,想必你们也十分清楚了,还是及早处理,还萧家一个交代吧!”
顿时,大厅中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之荣与候三爷的身上。
林之荣尴尬的顿了顿,走向萧羽,一揖到地:“萧公子,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很难过,我们一定会负责的,你还是节哀顺便吧。”
“好,”萧羽道,“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负这个责任,怎样还我姐姐一个公道!”
林之荣叹了口气,厉声道:“把钱一虎带上来!”
此刻,大厅中的人个个凝神戒备,却没注意到大厅外墙后,还有两个人准备来凑凑热闹。
“唉呀,你快点过来呀!都是你走那么慢,我们可能错过好多东西了!”欧阳延努着嘴冲龙日飞使劲地招手。
“着什么急,有什么好看的?”日飞不慌不忙拖着步子走来。
“唉呀!”欧阳延跺着脚,“快点,你快过来看看,我们怎么爬上去呀,啊?”她昂着头冲着一丈多高的外墙张望着。
“谁叫你非要让我穿这身衣服的,弄得我浑身不自在。”他指着这身新的黑布衣衫不停地埋怨,“我原来那身衣服还挺好的,干嘛给我扔掉?”
“你呀,真是不知好歹,原来那身衣服有什么好?又脏又破的,现在多好?你现在跟着我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邋遢,这样不是挺好的?”
“嗯 ~”日飞摇着头。
“唉,你不要打岔,还是快想想我们怎么上去吧!”她拉着龙日飞的衣袖,“要不然,我们找架梯子?”
“好了好了,你真的想爬上去看?”
“废话,不然我来这里干什么?”
“这梯子……可不好找啊!等我们找到了,可能人家也打完了。”他靠在墙边的一棵大树上懒洋洋的道。
“那你还不快想法子?”
“想……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他挠头搔着痒。
“有啊,是什么?”她急着催促。
“嗯……”日飞想了想,向树上指了指。
“什么?爬树?!”欧阳延仰头望着天张大了嘴巴。
就这样,日飞先上了树,之后又将欧阳延拉了上去。
“我们是不是真的要跳过去?”欧阳延抱住树干有些担心。
“当然!你想不想看?”他利诱着。
“那还用说!日飞,我们真的再没有其他办法了?”
“小姐!亏你还是练武的,跳过去就行了,很简单!别担心,我拉着你一起跳。”
“距离这么大,你跟我一起跳,会不会更糟啊……”她上下打量着。
“唉呀,快点吧,不然就真的什么也看不到了!”说着,龙日飞拉起欧阳延,双腿一蹬,右手轻轻一拍树干,两人随即腾空而起,一下子就跃上了墙顶。
“哇!我们真的上来啦!”欧阳延用力拍着日飞的手臂,兴奋地说,忘了现在是在偷看,不可以大声讲话。
“嘘……”日飞把食指放在唇边,道“小声点儿,你到底还要不要看?”
“哦,哦,我小声一点,小声一点。”她也学日飞把食指放到唇边,“嘘——”随后粲然一笑,转过头向大厅瞧去。
此刻,就听到堂内有人大喝一声,拍案而起:“早知道你们是自己人,一定会护着他!”萧羽冷笑了一声,道:“林之荣,你们休想就这样算了!告诉你,今日若是不让钱一虎以死谢罪,我是不离开的!”
钱一虎听到他的怒喝,脸色更是惨白,眼睛不住地瞟向林之荣。而林之荣也无法面对萧羽凄厉的眼神,向独孤藏花他们望去,想听听他们的说法,虽然——结果可能是自己不想听到的。
独孤藏花果然站了起来,立在萧羽身旁,淡然道:“金陵镖局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镖局,今天出了这种事,你们的表现却似乎……”她顿了顿,目光中寒光一射,扫视了群豪一眼,道:“本来,这也是人之常情。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谁也无法改变已成的事实。人,总要为他的所作所为而负责任,你说是么,林总镖头?”
林之荣还未答话,他下首的一名弟子已然跃上来道:“没错,钱师叔是做错了。我们大家也很羞愧,确是对不起萧公子。但,人错了就不可以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么!独孤少侠你出道后,难道就从未杀过一人,从未做过错事么?!”
叶放歌见他有胆色问出这席话,很是欣赏,但他直冲藏花而来,又令其心中甚为不悦。
可,独孤藏花似乎并没有生气,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冰冷,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敲入在场每一个人心中,令金陵镖局众人汗颜。
人们清楚地听到:“不错,我出道以来杀过人,而且,杀了不少人。但是,死在我手上的人,每一个都是万恶之徒,我没有杀错一个好人。”她那种凛然的气势,是无法作假的。
顿时,大厅之中鸦雀无声。
叶子青此刻,浅浅一笑,上下打量着金陵镖局众人,最后,目光落定在刚刚说话的那个大胆的小兄弟身上:“这位小兄弟,你敢当众问出这番话,证明你很有勇气,可,你却太没常识了。如果像你所说的那样,人们犯了错,杀了人,只要最后说改过就行了,什么责任也不必负,那么,城中还设那些大小衙门做什么?江湖中,还立江湖规矩干什么?多盖些个佛堂寺院就行了,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么!可,真到了那时,人们还会放下屠刀么?”
金陵镖局众人都觉得面上一凛,似是被寒风刮过一般,却独有一人嘿嘿干笑了几声。
众人向来声处望去——那人正是候三爷。只见他走上前来,正对着独孤藏花:“你们说来说去,就是要我们交人喽?”
“不错。”叶放歌冷冷道。
“独孤少侠,你们真的只是冲着钱一虎来的吗?”
“我说候三爷,”叶子青不耐烦地道,“咱们与你金陵镖局素无瓜葛,我家少主也没那么多空余时间。若不是为了他,我们在这而干嘛,好有趣么?”
“你——”候三爷气得直哆嗦。
“青儿,别多嘴。”独孤藏花冷声道,面上仍是不见任何情绪波纹。
但此时,萧羽已再也无法按耐了,大声道:“你们兜来兜去,以为护定钱一虎了吗?”
“对不住了萧公子,可,我们也无法看着自己的兄弟被杀而不去相救啊!”
“你们护定他了?”藏花问。
“恐怕要得罪几位了。”候三爷冷冷道。
萧羽此刻已是青筋暴挺,怒气上冲而不可抑:“好,你们不肯给我姐姐一个交代,我就自己来拿!”说着,一招夜叉探海已向钱一虎后心猛掏过去!
钱一虎见萧羽这招来势凶猛,只得往大厅外的空场中逃去。萧羽一招未中,趁他落单,忙追了上去。
厅中的其余众人见一场恶战不可避免,也都赶入院中摆开阵势准备迎战。
此刻在这院中的,无一不是高手。
虽然独孤藏花这边武功卓绝,但,毕竟人数有限,而金陵镖局中足有十几二十人!能在道上混,又有这么大名头,可不是没有道理的,自然各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但独孤藏花这边却似全未将任何人瞧在眼里。只要看看她身旁的叶子青,一双明亮的秋波,微微上翻,娇美的面容上满带着冷莫傲然之意。
这种与生俱来,不加做作的傲气,自有一种慑人之力,此刻,阳光虽然灿烂的照耀着每个人的脸庞,院中反而变得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