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藏花一行人不断西行,路上行人渐稀。到得后来,满眼是森林长草,高披堆雪,连行数日,再难见到一人。众人策马疾驰,不到一月,便已来到云山脚下。
西域云山绝峰之顶,前后左右尽是皑皑白雪。深涧奇峰的景物,也全为大雪覆盖,除了偶尔可见的一两只鹞鹰掠空而过之外,连飞禽走兽也都在逃避这风雪交作的酷寒,躲在巢穴中不肯出来。
奇怪的是峰顶雄伟的殿堂前,竟然站着人。
他们都是武林中人,而且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如若不是有深厚的武功基础,就算身着重装,也耐不住这山顶的寒风,早就被冻僵倒毙了。
但,这些人都还笔直地挺立着。
独孤藏花,叶氏兄妹三人刚到达峰顶,立刻有五六人迎了上来,牵过她们的马:“少主、叶堂主叶姑娘,你们回来啦?”
独孤藏花冲他们几人略一点头,径直向殿内走去。
叶放歌开口道:“我们下山这阵子,教中没有什么事吧?”
其中一人答道:“堂主请放心,教中一切安好,咱们都照常练功的!”
“那就好。”叶放歌点点头。
“当然了,哥,”叶子青接道,“云山乃是武林禁地,谁有那么大胆子胆敢来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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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中空无一人,独孤藏花想了想向东边回廊走去。拐角处,一个红衣人出现在她面前:“姑姑。”藏花叫道。
她的脸色还是苍白而冷漠的,声音也还是那么冰,可她的眼睛里,已有了种温暖之意。一种只有在久别重逢的亲人眼里,才能找到的温暖。
那红衣人眉目如画,是位中年美妇,若不是藏花叫她姑姑,还真难看出她已有三四十岁的年纪,一双美目闪着笑意:“你回来啦,这几个月在山下,还好吗?”她柔声问着。
“孩儿很好,这次下山经历了不少事,也懂得了不少。您和义父还好吧?”独孤藏花问道。
“教中这些事务,几位堂主就能打点了,哪用得着我们操心。到是你义父,自从你走后,就闭关练功,害的我一个人在山上闷得慌。”
“义父现在……”
“他早就出关了,要不,也不会急着催你回来。他在里面等你,快去见他吧。”
独孤藏花点点头,快步向内堂走去。
房内,独孤鸿正在闭目打坐。藏花静静站在他的身旁,不敢打扰。
良久,独孤鸿缓缓睁开了双眼:“回来了。第一次出门,感觉会不会很特别?”他的声音虽然不冷,可也令人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我从没下过山,这次一个人出门,还真有些不习惯。城里街上很热闹,不过,我没时间注意它们。”藏花道。
“那很好,我也不希望你太迷恋外界的繁华。”独孤鸿站起身,直视着她。
“孩儿谨遵义父教诲,不敢多作它想。而且,我喜欢安静,不喜热闹,外面并不适合我。”
“嗯。”独孤鸿点了下头,“对你来说,练好武功才是最重要的。你也累了,回别院休息吧。”
“多谢义父。”
独孤藏花刚刚离去,那红衣美妇已不知何时闪身冲独孤鸿走了过来。
“岳盈。”
“这次下山,她成熟了不少。”岳盈淡淡道。
“你没与她谈过,怎么知道?”独孤鸿负手而立。
“孩子是我们一手带大的,我当然了解她,只要看看她的眼神,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独孤鸿叹了口气:“十七年,我们等了十七年,已经很久了。”
“是啊,我看,你也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岳盈目光中闪烁着恨意。
独孤鸿突然笑了:“武林中平静得太久了,也是时候让他们热闹热闹。”
“我们忍受了那么多年的痛苦,没道理让他们逍遥快活?”岳盈恨恨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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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别院中,白云在天,梅林满眼,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幽静的梅林中,淡淡的散发着梅花的香气,隐隐传出一阵悠扬的琴声。
叶子青手端茶盘沿石路走过,直奔梅林中央的亭中。
梅林亭中俏生生坐着条人影正在抚琴,琴声铮铮琮琮有如瀑布般倾泻而出,又如高山流水从她指下一一划过,发出绝俗之音。
独孤藏花此刻已换回女装,她垂头坐在那里,闭着双眼,任双手在琴弦上划过,宣泄着自己的情感。那漆黑的长发披散肩头,一席轻衣却皎白如雪。
叶子青端着茶盘在一旁静静聆听着,不敢打扰。
突然,一个冰冷的语声突兀地响起:“你每日就会弹琴,弹琴,弹琴!这琴有什么好的,让你如此着迷?”
琴声嘎然而止:“义父!”藏花骤然正开双眼,有一丝慌乱一闪即过。她连忙站了起来,只有面对独孤鸿时,她才会失去往日的平静。
而站在独孤鸿身旁的,正是岳盈。
叶子青也吓了一跳,手中的茶盘差一点摔倒了地上:“教主!”
独孤鸿站在亭前:“让你住别院可不是为了方便你赏花抚琴的!我可不希望你贪恋音律而荒废武功!人说心无二用,你整日抚琴,又怎能全心学武呢?”
岳盈此刻开口道:“藏花整日习武也够辛苦的,你总得让她放松一下吧?对于武功,我看得真切,她可从未偷懒过。”
“好,那你说说看,翻江大七式你练得怎么样了?”独孤鸿看着藏花冷冷问道。
“我……”藏花开口道:“我还在加紧练习。”
“你看看,就这么几个招式,到现在还没有练好!”独孤鸿怒道,“你就知道抚琴为乐,几招功夫也要练上一年吗?教了这么久,一点进境都没有,我们哪有那么多时间等你慢慢练!你以为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练功只为了健体强身?”
“义父,我没有……”独孤藏花话未说完,便被独孤鸿打断了。
“好了!”他暴喝一声,“没练就是没练,解释什么?我最讨厌人家找借口!”蓦然一瞪双目,两道湛湛眼神,有如冷电寒芒,直逼藏花脸上。
“好了。”岳盈对独孤鸿柔声道,“她已经够努力的了,你还骂她。以她的实力,武林中根本很少有人能极,年轻一辈就更不用提了。你还想怎样?”
“我的要求很高吗?我不过是要求她专心习武,这样也有错?我只有这一个传人,当然会对她严格要求,我不想她玩物丧志,你知不知道?”独孤鸿叹了口气,拂袖而去。
独孤藏花走到岳盈身边:“姑姑,我是不是真的……”
岳盈摆了摆手:“不关你的事。”她看向叶子青,“你先下去吧。”
“是。”叶子青轻轻点头。
过了良久,岳盈才继续道:“别担心,不是你的错。只是,这阵子你义父的心情不太好,所以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你也知道,再过两天,就是你义母的生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