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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小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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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文当此大难,胸中豪气顿生,大叫道:“女魔头,你要杀便杀,本大爷不怕!”夏如云冷笑道:“杀了你,那简直太容易不过了,不过,庄主叫我们来夺剑谱,可没有叫我们来杀人。”纪文一听这话怒便从心头起来了,他猛道:“呸!你杀了我爹,还说不杀人。还有,我娘呢?”夏如云叹了一口气道:“令堂气量太窄,连我们邀请都不肯来,趁我们不注意,便投了江了。令尊一听说此事自然与我们争斗,可惜他在打的时候触了我的剑上的机关,我这‘五方剑’可不是吃素的,自然解决了他了。”纪文哪堪去听爹娘的惨死,大叫一声,悲从中来,一刹时晕了过去。

如雪这时走上前来,道:“大师姐,要搜他的身吗?”如雾走上前来道:“五师妹是不是看上这个小子了?他一个大男人家,我们女子怎能搜他的身?”如雪羞得红云顿生,道:“二师姐,你在说什么啊!”夏如云一挥手道:“好了,别吵了,让我想想。”她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样吧,我搜搜他怀里看有没有,若没有只好设法把他带回山庄去了。”说着,她上前要伸手,但她毕竟也是未嫁的人,不便脸上发热,她咬了咬牙,伸出手去,便要伸入纪文怀中。正在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如云,不用动手了。我自有主张。”五个女子一齐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人穿黑袍,以黑面纱遮面,只能看清他的身形是一个中年男子,再别的什么也看不明白了。五个女子一瞬间全都拜了下去,齐声道:“参见师父。”那男子道:“免礼。你们这一次出师,干得真不错。剩下的事情就不劳烦你们了,如云,你把这粒药丸给他吃下去。剩下的我自有主张。”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粒漆黑的药丸递给夏如云,夏如云便喂纪文吃了下去……

纪文在昏迷中,突然感到额头上一阵凉,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发现一男一女站在他身边,那女子正用一条凉手巾为他擦脸,他心中一阵紧张,想要动一动,却只觉四肢如同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那女子一见他有要动的意思,忙道:“别动,你中了一种麻毒,动不得的。”纪文抬头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子,这个女子是个团脸,生得比纪文头前遇到的那个姑娘自是不如,却也有一种让人感到舒服的清秀和淡雅,让人一见便愿意接近。他微微一笑,问:“我这是在哪里?你们又是谁?哎呀,我在发烧呀!我到底怎么了?”那个男子道:“我们是从小重山庄来的,到江南做事回来正往回走,路上见你躺在林子边上,不省人事,便将你救了回来。”纪文听得如此说,又把身上的毒忘了,忙挣扎着要动身子,一动动不动,又被那女子伸手隔着手绢轻轻按住道:“我说过你中了麻毒的,怎么……?”纪文不好意思地一笑,道:“我听二位恩人救了我,一时性急,便……,对了,敢问二位恩人大名。”这话一出口,那女子脸上已自泛出一点红晕,那男子道:“我是小重山庄少庄主袁少德,这位是我表妹秦月眉。”纪文闻得此言,忽而想起了什么,他仔细看着袁少德,只见他穿着白袍,气质风雅,真是个少庄主的样子,他这才忽然想起自已正要去投奔小重山庄,正要说话,只听秦月眉道:“表哥,这次五女出师,真不知情况如何?”袁少德听了这话白了秦月眉一眼,道:“表妹,你说话也该注注意,五女的事要是让纪少侠知道他还能不想帮忙?纪少侠现在又不能动,你要急死他呀!”秦月眉应了一声,不说话了,斜着眼睨着纪文。纪文忙闭了眼假装倦了要睡觉,但他只听了这几句话,思绪便在起伏了。他心想:奇怪呀,我压根就没有告诉他们我叫什么名字,连姓什么也没有透露,他们怎么能知道我姓纪。再说,五女,五女,来得那五个女子是不是就是他们所说的五女呢?不好,小重山庄可能与我有仇,我十有八九是落在人家的圈套里了,不行,我得套问一个口风,若不是则罢,若是我得想个办法逃出去。

纪文只管闭着眼,过了好久也没再听见袁少德和秦月眉说话,他心中合计道:“我不如就这样假装睡着,听他们到底说些什么?反正我也不能动,一时间只能受他们摆布,我还不如老实点,否则,这会儿看样子是在客店里,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等着要是到了荒郊野外,他们就是动手杀了我,我的尸体只怕直到化成灰也没有人能找着。”他心下盘算已定,便索性假装打起呼噜来,打了好一阵子也没再听得有什么动静,他心中有些失望,但为了不被他们识破,只得一声又一声地打下去。其实,纪文平日里睡觉是很文质的,从来没有打过呼噜,这样一来,可真够他受得了。

但一个人付出的努力是不会白费的,他一个劲的打下去,累了还稍歇,给人的感觉还真得像是睡着了。果然,两个人着了他的道。很快,纪文便听到秦月眉小声地说:“表哥,他睡着了。”又听袁少德声音也是极低极低地说:“中了我……麻毒,一个月……不了,只要到了……庄上,我们就可以……哈哈!”声音太低了,又加上纪文的呼噜声,所以他很多地方都听不清,但也已能听出大意。只听秦月眉又说:“他真的是姨父要找的那个什么贺家公子?”“是……。”“那他怎么又会姓纪?”“这我也……道了。”秦月眉的声音总是相较袁少德的声音高,因此纪文总是能把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而袁少德则显然比秦月眉处事要深一些。但纪文这时已顾不得考虑这么多了,他心里想:我怎么会成了什么贺家公子,我明明是爹娘的养子,姓纪名文,生父叫纪玉,生母叫文利,哪里来了个什么贺家公子。听他们说得有眉有眼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他们的目的自然不用说是为了我手中的剑谱而来,可他们说这些我的假身世又有什么用意?他初时不懂,又一转念,突然想通了:是了,他们定是派了人假冒我的生父生母,好诳出我的剑谱。好啊,你小重山庄的人可真阴险!他想的入神,一时间竟忘了打呼噜,断了好长一断时间。这一下,只听袁少德说话了:“咦,他怎么不打呼噜了?不好,他定是装睡,表妹,快叫叫他看看!”这一声显是急了,音量没加控制,倒把纪文吓了一身冷汗,但他本是聪明人,脑子一转,便已有了主意。只听秦月眉急急的应了一声,过了轻轻叫着:“纪少侠,纪少侠……”纪文装着不理,她又叫几声,纪文还是不理,过了一小会儿,不知二人干了些什么,秦月眉又来叫,这时,纪文才叭答叭答嘴,睁开了眼,装出一种睡眼惺松的样子来,抬眼看着秦月眉道:“秦姑娘,什么事啊?”秦月眉忙露出一种笑颜,道:“纪少侠,你这一觉睡得可好?”纪文道:“好什么啊,还没睡几个时辰你便来叫了。”秦月眉笑道:“那对不起了,你好好休息,我们出去了。”两个人走了出去,纪文复又闭上眼来。

看样子纪文像是在那里睡觉,但他哪里能够睡得着,他的脑子飞速地把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穿在了一起,他想:五女与袁秦二人是一路子的,我听得袁少德说那麻毒其实也是他们的,他们还说我什么什么姓贺。他们这些人一路上做了这许多事,其实到头来只不过是为了我的剑谱,这剑谱到底有什么好?我修习了这许多年,怎么连个韩如烟都打不过,这样一套平庸的剑法他们要了有什么用。难道这剑谱有什么奥秘,或是这几本书内不什么机秘,我这次倘得无事,定要将这几本书好好地检查一番,看看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听我爹娘说,我被从水里救起来时身上带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东西,这剑谱如此牵动人心,这玉佩上的小重山庄又是这样的一群家伙,真不知道我其他的东西究竟会如何?唉,我还得想想办法逃出去,否则,这一连串的机秘我哪里还有什么机会来揭开它们呢?可是,我听那袁少德说,我中的这个麻毒得一个月方得解,算起来,若是他们日夜赶路的话,一个月的时间应该到了河北了,看来这小重山庄我是非得闯一闯不可了。爹娘啊,你们在天之灵可得保佑我啊!

一下子想了这么多,又加上他真得是倦了,不久之后,他便真得沉沉地睡去了。

这一觉可长,待到他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抬到车上了,车子顺着一条大路吱吱悠悠地走下去,袁少德驾着马,秦月眉坐在车斗里仍旧服侍纪文。纪文见这样,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明知故问道:“秦姑娘,我们这是到哪里去啊?”秦月眉一听便笑了,道:“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忘了我们要到小重山庄去了吗?你不是也正要去那里吗?”这一句话引得纪文心中一阵暗喜,他知道,小重山庄庄主这次把一个尚未熟谙事体的少女派出来纯属是掉招,但他的心中又不敢确定这是不是小重山庄庄主故意设的圈套。但他在内心深处已在暗暗的觉得,他好像并不讨厌这个少女,总觉得她不是坏人,而只是受人利用罢了。总之,秦月眉的这一句似故意非故意的话使纪文得到了一个极好的发问机会,纪文哪里会错过,忙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一下子可把秦月眉给问住了,她憋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袁少德听得如此,忙打圆场道:“纪少侠,我表妹心善,不忍触你的痛处。恕我冒昧,那日,倒在你旁边的那个人是不是你的什么人?”一提这话,纪文心中不由得一阵痛苦,但他为了自已的安危,也只得暂时压住悲痛,道:“那是我的养父。”袁少德道:“我和表妹见那人可怜,便把他埋了,合计你也没有亲人了,便认为你不如随我们一齐去小重山庄,所以我表妹才这样说,她哪里会知道你想要去哪里。”这个场圆得并不圆满,这些个子理并不能说明什么,并且还这样戳人家的痛处,听得纪文不但一阵阵心中悲痛,还觉得这两个人并非真正成大事的人。但他现在还必须老实,便只好应道:“是啊,我眼下也只好投奔贵庄了。多想二位替我埋葬我父亲,但不知老庄主会不会收留?”袁少德道:“你放心,只要有我一句话,我爹准保答应。”纪文听了忙说好,但心中暗道:“不客气的说,你们的目的还没达到,用不着你你爹也会答应的。”纪文这时心中突然升起一种疑惑,他突然想:对了,他们既然要要我的剑谱,为什么不趁我昏迷的时候搜出剑谱,将我杀了呢?他们剑谱一定还没有拿道,否则我不会如此安然无事,他们一定还有什么别的阴谋,我倒要看看,他小重山庄庄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这时,袁少德猛一挥鞭,马一声长嘶,“得得得”地猛窜了下去,把一条长长的大路很快便甩在了后面。纪文不再发问了,他所要知道的基本都已经知道了,唯一令他想不通的就是他认为小重山庄庄主不会真得派这样两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出来夺剑谱,那么,他们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口没遮拦的把一件又一件的事告诉了他,而袁少德还要表现得这么遮遮掩掩呢?在他的心中,他现在只认为小重山庄里面的人每个人都怀着极大的阴谋,他摸不透究竟有几重阴谋,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生活从此开始有了真正的转折。

一路无话,过了十来天的时间,大车便来到了河北承德地界。这大车一路上从来不走城镇,只是一味地走些个荒郊野地什么的,虽然把纪文是吓得够呛,可他也没有办法,只好“睡不着眯着”。这会子一到承德,袁少德竟一挥鞭,将那大车赶向城里去了。

这城里的景象与乡下的景象就是不一样,纪文从小在渔乡长大,没有进过城,这一进城不要紧,他快了把什么都给忘了,东瞧瞧,西看看,虽说身子还是麻麻的不能动,但也饶有趣味,他时不时的还秦月眉几句,秦月眉也就笑着回答他。

纪文正在看着,忽然车子停了,他歪头一看,却是在一家酒店门口,他想问问怎么了,但一想自己现在是在人家的控制之下,还是装装哑巴,便不问了。只见袁少德跳下车,过来与秦月眉一起把纪文抬下车来,便向酒店里抬去。纪文这下心头一阵紧,暗说:“不好,他们要杀我了。”但紧归紧,身子一点都动不了,只能眼巴巴地任凭两个人把他抬到酒店里去。那酒店的伙计一见袁少德和秦月眉进来,忙过来招呼道:“少庄主,秦小姐,你们可辛苦了。请您二位把这人放下,我去喊人来替您抬,您二位呢,只管吃喝。”袁少德一听这话一虎脸,道:“我把你个多嘴的东西,谁要你在这当儿来献殷勤,快打扫三间客房,我们几个人好休息。若有怠慢,小心你的皮!”“是!”那伙计卖乖没讨好,挨了一顿训,却也只能照办,转身跑上楼去了。纪文被抬着见状心里想:这小重山庄在这里也可以称得上是一霸了,我反正也动不了,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有多厉害。

袁秦二人抬着纪文向楼上走,刚来到楼梯口,却见一个白衣女子从上面走下来,她一见二人,忙打招呼道:“袁师兄,秦师妹,你们回来了!”纪文听得这声音耳熟,扭头看时,不是别人,正是韩如烟,韩如烟这时也发现了他,但想退回去也已经不可能了,只好红着脸说了一句:“纪……纪少侠……”纪文这时心头的火气早上来了,他也是个急脾气,一见仇人就在眼前,哪里还耐得住,马上便破口大骂:“你这女魔头,快把那四个也一齐叫出来,我要你们还我爹娘命来!快点,快点叫她们给我滚出来!”纪文一刹时眼珠子上都涌上血丝来了。

袁少德听得此言一惊,忙问:“三师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如烟见师兄见问,也顾不得纪文大叫大嚷,便将大体经过说了一遍。袁少德一听便发了火,怒道:“我爹叫你们去请纪少侠,谁让你们做出这等无法无天的事来?那四个人呢?把他们都叫出来!惹恼了纪少侠,让你们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这一句话只吓得韩如烟脸上变色,忙道:“师兄息怒,那四个人已随师父上山去了,她们着我在这里候着你们。”纪文其实早知这一切都是小重山庄庄主的计划,但他将计就计,喊道:“少庄主,伯父怎么会有这样五个徒弟?”袁少德听他如此说,脸上显得有些挂不住了,他朝韩如烟一咬牙,道:“还不给纪少侠跪下陪不是!”“这——”韩如烟迟疑了。“还不快点?!”袁少德又催了一句。韩如烟见脱是脱不掉了,只得一咬牙,扑得跪倒,道:“纪少侠,我等实在是不明家师真意,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来,万望纪少侠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你若是不依,我们都是死无全尸了。”纪文虽是急脾气,却不是没有理智的人,他马上转念想:不管是五女,还是袁少德、秦月眉,他们都是在小重山庄庄主的指挥之下,罪魁祸首在庄主而不在他们,我何必与他们一个劲地斗呢?还不住与他们暂且交好,说不定日后还能用到他们,我必须得看看这小重山庄庄主究竟是一个多么神通广大的人物。想到这些,他就平定了声音道:“既如此,也便算了,不过你们最好别在我见伯父的时候出现,否则,让我一时激动说出来,对你们可不好。”韩如烟听得如此说,像得了大赦似得说:“谢谢纪少侠,我这就回山上报信去。”韩如烟转身走了,袁秦二人把纪文抬到楼上一音客房里。而后,安排些酒饭胡乱吃了,天色已晚了,各人便自去休息了。

次日一大早,便有一大群人在酒店外面等着了,袁少德早晨出来走透之时,众人都称呼“少庄主”。袁少德见人都来了,便吩咐道:“你们备好车马,早饭过后,即刻启程,赶回小重山。”

很快,纪文便又被抬到了车上,这一大队人马便径向小重山去了。

车队刚到山口,便有一个门客大喊:“少庄主回来了!”继而,便听里面一层层的声音传进去,接着,便又一层层的声音传出来,说:“庄主出庄来了!”马上,只见一个穿着华丽的中年汉子带着一队家丁从山上走下来。纪文在车里远远得看见那个人,心想:这想来必是小重山庄庄主了,我倒要听听他见了我之后说些什么。

很快,那汉子便来到车队前面,袁少德马上下马跪倒道:“爹,孩儿回来了。”那汉子道:“好,回来就好,人请到了吗?”“请到了,在车里,只是……”“只是什么?”“只是他中了麻毒,不能动。”那汉子一听笑了,道:“这好办,咱们庄上什么解药没有,你们几个,把贵客抬上去,我随后就来。”几个人过来抬纪文,纪文心想:你庄主是不是各种解药都有我不敢说,但这麻毒是你们庄子上的,你怎么会没有解药?

几个人将纪文一直抬上山,抬入了庄,抬进一间厢房里,这厢房干干净净地,显是事先打扫好了的,纪文被扔在一张床上,几个人出去了。不多时,那汉子带着袁少德和秦月眉走了进来,来到纪文床前,道:“少侠,你这一路上可吃苦了,只恨我们没有料到这些,没有带些解药去。现在解药拿来了,你现在就服用还是……?”纪文心说:“这不废话吗,我中了毒,有解药不吃,难不成还留着过年?”他于是笑了笑道:“毒自然是解得越快越好啊。还是现在服吧!”那汉子点点头,回头对秦月眉道:“让贵客把解药吃下去。”秦月眉应一声,走过来,把手中的瓷瓶打开,将些汤汤水水一股脑地倒在纪文嘴里,纪文只觉得有说不出得苦,但他很坚强,愣是一声没出。那汉子见纪文吃了药,便道:“少侠,你请休息,等你好了,再到正厅来找我,我有些事情想请教。”纪文应了一声。那汉子又对秦月眉:“月眉,在这儿照看照看。”“是,姨父。”那汉子和袁少德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秦月眉和纪文两人。

秦月眉看了纪文几眼,便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了下来,一只手托着腮,两眼直勾勾地发呆。纪文从小野性,也自然地有些早熟,他对于少女的这种情形自以为是了如指掌,他心想:秦姑娘定是有了意中人了,又不知为何,有些害羞,只是痴痴地想。待我捉弄她一番,让她想不成。想到这儿,他立刻捂着肚子大喊起来:“哎哟,肚子疼哟,哎哟,妈妈哟……”这一下秦月眉可真是想不成了,她一下子跳过来,脸上表现出一种关切之色,问道:“纪少侠,你怎么了?”纪文斜眼一看她,见她那种神情,心头不由一阵暗惊,心想:她的表情,难道……?不可能的。他这一迟疑不要紧,秦月眉可着了慌,忙叫道:“纪少侠,你到底怎么了?”纪文被她这一叫才回过神来,忙又“哎哟”了几声,才哼哼唧唧地说出一句“我肚子疼”来。秦月眉听得真切,忙问:“疼得怎样?多厉害?”声音已经带出一种特有的焦急,纪文听得语气不对,心中更是惊讶,他觉得自己还不致有此等魅力。那么到底是不是呢?纪文决定再试她一下。

纪文这时身子已能大动,忙全身一跳,哼道:“哎哟,疼死我了,像……像磨盘绞啊,哎呀,不好了,我要死了。”这一下子可真急坏了秦月眉,她急得在原地直打转,不断地砸手道:“唉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忽然,她转过身来,对纪文说:“你再忍忍,我去叫姨父来。”说罢,转身就往外跑。纪文这时早已心花怒放,忙叫一声:“秦姑娘,回来。”秦月眉急回头问:“怎么了?”纪文捂着肚子站起来,道:“刚才许是解药下肚发生作用的缘故,所以疼痛,现在没有什么大碍了。”秦姑娘仔细看着他说:“真的没有事了?”“没事了!”纪文两只手臂一展,作出一个一点事儿都没有的样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对了,你能动了的话,还是到正厅找我姨夫去罢。”“好。”

纪文于是随着秦月眉来到了小重山庄的正厅,厅上没有几个人,只有小重山庄庄主和袁少德,以及几个服侍的人。纪文见到庄主,忙拱手道:“庄主,在下的毒已经解了。不知庄主唤我有什么事?”那庄主笑了笑,让纪文坐下,纪文便一偏身子,坐在下首,秦月眉也坐了下来。庄主笑道:“老夫的名字不知纪少侠知否?”纪文道:“我自幼生长在偏僻的渔村,对江湖上的人知道得极少,实在不知庄主的高名。”庄主呵呵的笑了,道:“难怪啊,难怪。老夫名叫袁振思,任这小重山庄庄主已有二十余年。”纪文陪笑道:“原来是袁伯父。”袁振思这时忽然站起身,来到纪文面前,拱手道:“我先得向纪少侠您请罪。”纪文心里其实早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表面上是一点也不能表现出来的,忙伸手搀道:“伯父何出此言?”袁振思站直了身子,叹了一口气道:“我听德儿说,这次我派五女前去请您来我们这儿,同时想见识一下您的《摩天剑谱》,不想,五女竟曲解了我的意思,误伤了令尊和令堂,这真是老夫天大的罪过。现下,我已将五女绑在后面柴房里,请纪少侠发落。”纪文一听这话,心中一阵绞痛,但他觉得,真正的老狐狸在眼前,五女也不过是他的棋子,自已没有必要再与他们斗个没完没子,浪费精力,便道:“算了,人哪有不犯错的,既知了错,我也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还请袁伯父放了她们五位吧。”袁振思道:“多承公子大量。来人哪,把柴房关着的那五个贱人放出来吧。”

家人得了令转向后面去了,纪文请袁振思坐下,道:“侄儿长到这么大,从未在江湖上行走,在江湖上根本就没有我的名字,不知伯父因何要请我呢?”袁振思笑道:“纪少侠,说起来,老夫与你倒是义亲。”“义亲?”纪文不解。“不错。纪少侠,恕老夫直言,其实你的本姓并非是纪,而是贺!”“什么?”纪文早在客房里听见了,但他故意装作惊讶的样子,道,“我不姓纪?我姓贺?”“是的。”袁振思点头道。纪文脸上怪怪地笑着,说:“伯父,这是怎么回事?”袁振思便把当初与贺季玉和杨雯莉相识,直到这些年来江湖上关于贺杨遗子的事全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自然也少不了告诉他他的仇人是虞希材。纪文听他说得如此详细,知道这件事是不会假了的,但他心中不能断定他是否便真是贺季玉和杨雯莉的儿子,便问:“伯父,你如何知道我便是贺杨的儿子呢?”袁振思叹道:“自十七年前你亲生爹娘死后,我得到消息,觉得自己既是你的大伯,不能置身事外,应该找到你,并帮你练成你爹娘的绝世武功摩天剑法。这十七年来,各路门派为了你手上的《摩天剑谱》都去找你,我为了帮你,更是加紧寻找,可是据各路门派说,在你父母罹难附近的村庄里,所有姓贺的与你年龄一致的孩子全都来拷问了——当然,我们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他们说竟没有一个有剑谱的。我心想令尊和令堂都是极精细的人,他许是给你改了姓,于是我便派人明查暗访,却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找到了你所在的那个村子,我们的人一到那里便看见你在那里练剑,所用剑法正是摩天剑法,我们的人便打听你叫什么,打听得你叫纪文。我这么一合计,许是你爹娘怕你遇害,把他们名字中的第二个字抠出来作为你的名字,便决定去请你。谁想竟……唉!不说也罢!”纪文听了以后,觉得说得前后因果符合事理,一想自己的名字还真是贺季玉和杨雯莉的名字中抠出第二个字来,按谐音字凑起来的,又想起自已的那块玉佩上刻得生父母的名字与这两个名字惊人的相似,身上又有小重山庄的玉佩,心中真得信了,便道:“大伯父所说,令侄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侄儿原来在心中还真是错怪了大伯父了,我原以为大伯父也是为了觊觎我手中的剑谱才派人杀死我的养父母,把我劫到这儿来,意欲加害。如此,还请大伯父见谅。”袁振思笑道:“贤侄快人快语,老夫感到甚是痛快。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对于你那剑谱上记载的绝世武功,要说我一点都不想学那是不现实的,但毕竟你为重要,我们在与你一起学习可以从中悟出一些什么来以便改进我们的武功,这样,我看咱们算都有利。”纪文笑道:“伯父所言极是,到这时,我也不用隐瞒什么了,伯父,您看,这玉佩是您得吧?”纪文把身上的小重山庄的玉佩取出来交给袁振思。袁振思一看,笑道:“这正是十八年前,我与你父母结拜之时的信物,看来我这次没出错。其实,我刚才对你说话的时候,心中还有点发虚呢,这样,心中真踏实了。”众人大笑。

纪文又道:“这样的话,侄儿在剑法上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请伯父指教。”“什么地方?”“是剑谱上的一个地方,您等等,我把剑谱找出来。”他正伸手入怀去找剑谱,忽听秦月眉咳嗽了一声,纪文偷眼看时,秦月眉朝他暗施了一下眼色,纪文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忙假装打了个哈欠道:“伯父,真是不好意思,侄儿现在真得有些累了,只怕问了也学不会了,我明日再来向伯父请教吧。”袁振思笑道:“也好,那你就早一些休息吧。房间的话,你开始那个房间行不行?”“行,侄儿从小受穷,能住这样好的,早就知足了。我看那房间靠着花园,挺好的。这样的话,侄儿告退了。”“好,你早些休息吧。”

纪文回到房里之后,心中再度不能平静了,他觉得袁振思说得没有什么不可信的地方,那么秦月眉给他使得那个眼色究竟又是什么意思呢?他心中思绪交错,烦躁躁地躺在床上,睡又睡不着,睡不着还想睡。

正在这时,突然有敲门的声音,纪文忙问:“谁呀?”问外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来:“纪大哥,是我。”听声音是秦月眉,纪文这时正想找她呢,她却来了,纪文一个跟头从床上跳起来,蹦过来打开门,果见秦月眉站在门外。纪文笑道:“秦姑娘,你来了,我正要找你呢?”秦月眉脸一红,低声道:“找我?”“是啊,请进。”纪文把秦月眉让进屋,回手把房门关上。秦月眉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问:“你找我有什么事?”纪文走过来问:“我今日正要把剑谱给伯父看,你为什么使眼色不让我那么做?”秦月眉把一个手指放在红唇之上,“嘘”了一声,小声道:“小声点,让我姨父的人听见,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怎么回事?”纪文也小声道。秦月眉轻叹了一声,道:“我一路上给你那么多的暗示明示,你该不会忘了吧。姨父究竟要干什么,你也应该知道吧。”“我……”“咳,这次要不是人手不够,他才不会用我呢,我一路上帮你,谁想你一来就着了他的道。”纪文这时心中不由得腾起一种感激,道:“多谢姑娘。那么,袁振思所说的我的身世可有假?”“应该没有,他当时与我们这些人定计的时候便说这些事情都是真的。他这些事情没有必要骗你,因为十七年前伯父、伯母的惨死在武林中也是一件轰动一时的事啊。反正姨父呢,现在想要的便是你的剑谱,只要你一拿出来,他的计谋便得逞了。不过,我估计他倒不会杀你,因为你毕竟是他的侄子,他可能把你软禁起来什么的。你可千万要小心啊!”纪文点了点头,道:“多谢秦姑娘,只是我不懂,你既是小重山庄的人,为何反向着我呢?”这一问直把秦月眉羞得面红耳赤,低了头,支支唔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低头玩弄着衣角,两个人就这样僵在了这里。

两个人僵了好一阵子,突然,外面一阵响动,两人同时警觉,一起轻手轻脚来到窗下,仔细听着外面,许久,外面除了风响,再也没有一点动静。秦月眉这才直了身子道:“纪大哥,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早些休息吧。”秦月眉推门出去了,屋里又只剩了纪文,他慢慢地走到床前坐下,心中思潮起伏,既为了秦月眉刚才说的那一番话,又为了秦月眉的那一番好心,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第一种思绪占了主流。他一会儿觉得袁振思不像是那种人,一会儿又觉得秦月眉说得如同真理一般,袁振思虽然告诉了他他自己的身世并使他深信不疑,但这时,他不由得又有些怀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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