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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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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定居到这个地方,是因为身上的钱只够到这里,也就是说,流浪到这里后,身上最后一枚铜子也花完了。这一点上,和你的境遇有一点相似。我在这个地方住了快三年了,欠了不少人的钱,自住下后,找不到固定的生计,然而,这里也不比乡下,自给自足,无论衣食住行,样样都是要出钱买的。那个幽华是我最大的债主,我总共在他的酒楼里花掉了四百八十五两银子,当然这四百八十五两银子都是赊帐。他对我很慷慨,从不计较我喝了多少,甚至是砸了多少……

房东催我付租钱有好几个月了,就快没拿扫帚赶人的地步,说老实话,我自己都有点歉疚了,房东和幽华不一样,房东就靠租那几间小破房子赚钱,住的房客都差不多,寒酸而穷困潦倒,所以说房东收那点租钱也不容易。

虽然我也觉得房东收那点钱不容易,但我也是最常拖欠钱款的那个。这个不能怪我,不是我不想给,但房东好歹也得提供个象样点的房子。屋子经常漏水不说,墙角都霉了,晚上风穿过门洞,呜呜直叫,鬼哭似地声音,不是我胆子大,根本不会有人敢住,当然我也是迫不得已。最后那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没钱,一文钱困死英雄,我举双收双脚赞同。也只有这等事情上,我才会觉得幽华那等奸商,好令人羡慕。

当然了,我还是有点骨气的,至少没抢没偷。这个和骗不太一样,骗要用智力,也算劳动……”

樱宁开始后悔同意住到幽华的宅院,全是因为这个跟在她身后,拎着酒瓶,又懒又烦的醉鬼。他一喝酒,什么都开始乱说,这一点不要紧,她对蜚短流长不感兴趣,要命的是,他的话很多,几乎不会停,直到醉死为止。

忍了一会儿,他咕哝着睡着了。耳根终于清净了。

她绕着庭院里,太湖石围起的小池塘,随意漫步,碧水无波,清新可人。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经过巧匠的精心安排,雅致小巧,最难能可贵的是几乎看不到匠气,自然无痕。

然而,这座园林未免太精巧了,处处曲径,林深花繁,没有人带路,迷路是必然的,甚至不会有人发现你迷路。她有一回贪看那醉软的海棠,一路走到一处临水的亭心。要不是有侍女进来采莲,发现她,她回被一直关在这处园子里。而这处亭心平常是落锁的。

后来她就不敢乱走了,也就在自己居住的院落散散步。

幽华需要打点很多事,几回一同进餐,也看他行色匆匆的样子,因而不常见面。

听说,这里与幽华同住的还有他的母亲和一个弟弟,但樱宁都没打过照面。倒是幽华身边的一个侍女桐儿常常过来,殷勤周到。桐儿年纪不大,性子很活泼,然而樱宁和她不很投缘,见了面,总是她问,樱宁答,她说,樱宁听。

这也是为什么樱宁还得忍受莫笑寒的缘故,至少,他能和她切磋武艺。

莫笑寒的武功很好,这曾令她惊讶,然而现在渐渐地也习惯了,以他的脾性,武功就算绝顶,也会落到今天的这种境地。她从不知道,人可以把酒当开水喝,现在也习惯了,她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如此不思上进,现在也麻木了。他把习武当作一种游戏,或是博取女人欢心的一种道具。上次他和人动手的时候,为了争一个芳香院的女人,可笑的是那那女人不是什么头牌,连美丽都算不上,而他铁了心得要和她睡一晚,他的身上却没有一分钱。

他和她以前认识的人不太一样,她以前见过的人,讲究身份,讲究体面,而他统统不在乎。

她知道,作为一个武者,莫笑寒永远比不上她,因为武者最重要的就是尊严。她不是什么有担当的人,更不是什么学武的奇才,但有一点,她不会为尊严外的一切低头。

—— —— ——

大概是换了新环境,即使枕头很软,锦被熏香,还是有几个晚上睡得不好。夜里总是听见有什么声音,但莫笑寒矢口否决,他认为是她过于敏感,杞人忧天。他住的地方跟她相隔不远,有什么动静他一样可以听见。而幽华也怕他们住的不自在,因此也不许下人随便到这里来,只是定时派人洒扫、送饭,想要用什么,添什么,说一声,即时就会送来。除却无聊,住着还是相当舒适悠闲的,况且她向来喜好独自一个人,不觉得有什么烦闷的地方。至于莫笑寒,只要天天供他好酒,再谴个秀丽的丫鬟送来,对他来说天堂也不过如此。

这里是安全的,她一直对自己催眠,反正假话说上千遍就是真。警醒点是好,尤其独自出门,又寄住陌生人家中,但是在没有证据证明潜伏危险前,过于警醒而导致夜夜失眠,对皮肤不太好,她向来最吝惜自己的容貌,怎舍得让自己失眠?

但今天夜里,她的确听到点声音,是个女子说话的声音,幽幽低低,从远处传来。

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她决定起来看个究竟。如果是个女子,出于同性间的互帮互爱,以及对男性的同仇敌忾,她怎么也得帮人家一把;如果是女鬼,她有义务为她指一条明路,需要夜奔的话,那个叫莫笑寒的男人住在她西首,那个叫幽华的住在她北边,目标明确前,方向不能弄错。

她推开自己院落的木门,在黑暗中向前走了几米,意外发现一片松柏间竟闪烁着点点灯光,那女子的声音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看来不是鬼,她也松了好大一口气,说是不畏鬼魅,真的要去面对还需要一点勇气。

灯光看起来不远,然而,她顺着灯光七弯八拐,还踩蹋了好几片花木,甚至翻了一堵矮墙,挣扎了好一阵,才能看清那女子的全貌。

“……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她颂经,没有正襟危坐,意态随意,手边放着一盏薄酒,一笼檀香,声音里带着轻轻地倦,仿佛是吹落一地黄叶无人知般,一点愁一点寂寞,着素衣,略施粉黛,说不上年纪,风华绝代。

樱宁不喜欢躲躲藏藏,她踏着石阶慢慢走到那女子坐着的回廊下,回廊缠绕着一池清泉,夜里幽深莫测。

她颂了很久的经,酒边是一只越窑青瓷坛子,酒光映在青瓷面上,青如天,明如镜。她依旧意态自如,像是此间的主人。

“你是幽儿请来的客人吧。”

她的发问肯定了樱宁的猜测,没有意外的话,她该是幽华的母亲。然而,作为一位母亲,她与樱宁料想中,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

樱宁想象中的母亲,该有一张圆润的脸庞,慈爱的笑容,看着那张脸,也许不美丽,但也只有温暖两个字才配形容。樱宁不喜欢幽华的母亲,她实在不像一位母亲,至少是她想象中的母亲。

她略略泛起笑意,然而依然是淡淡的:“叫我夫人。”语气很柔软,却有无可辩驳的威严。

樱宁自认讲究礼数,何况对方是长辈,于是恭谨地尊称了一声“夫人”。心里不以为然。

夫人饮却手边的酒,问道:“你练剑几年了?”

樱宁微微讶异,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起此事,但仍然回答道:“从记事开始。”

“你的剑,练得不好。”夫人淡淡道。

“夫人指教。”

“有戾气。”夫人单手支着下颌,神色如常仿佛她谈论的事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何以见得?”

夫人轻轻地笑道“感觉”。

樱宁略略有份身在梦中之感,也许是深夜的困倦之意才导致了她头脑中的那份不明晰。感觉?真是简洁而又万能的解释啊。

夫人又说道:“我已不理家事多年,久不见客,宅院里的事情,你去问幽儿比较方便”。樱宁不明白她说这些的用意,然而夫人接下去又说:“听幽儿讲,笑寒的武功造诣极佳,他这阵子也住着,你可以去向他请教。你与他的武功,多有近似。”

夫人竟是懂武的人,想必幽华也不仅是单纯的“奸商”而已。但,夫人对她却很坦然,不像是怀有恶意。樱宁觉得自己的境地像是莫名其妙地被人请吃了一顿大餐,最后谁来会钞,暧昧不明。

夫人侧身,轻唤:“小蛮,送……”

“樱宁”樱宁答道。

夫人赞许地一笑,“送樱宁姑娘回去,挑一盏亮些的灯,莫要绊到园里花草。”

只许惊鸿一面的相见,夫人真不算好客的主人。一个慷慨的儿子,一个冷僻的母亲,幸亏邀她入住的是前者。

小蛮的年纪和桐儿不相上下,稚幼可爱,比桐儿略腼腆,一直支着灯在樱宁前三两步处,安静的带路。樱宁这才发现自己过来的时候,确实走了不少冤枉路。

到了樱宁下榻的院子,小蛮道了晚安欠身离去。樱宁推门而入,意外地发现里面亮着灯,再仔细一看,莫笑寒在她长桌上睡着了。

樱宁推醒他,冷冷道:“你脏了我桌子。”

“你坦白到不招人喜欢。”莫笑寒也不怎么在意,“我和你说过这里很安全,你怎么还半夜三更的四处乱闯。”

“我问你,你为什么骗我说夜里没有声音?”

“怎么会没有声音?”

樱宁瞪着他,语调往低处压抑:“我前天问你,你怎么告诉我没有?!”

“那个啊”莫笑寒满不在乎道:“你前天问我有没有异常的声音,怎么会有呢?幽华他妈夜夜念经,有啥好异常的。”说完还跟着打了个哈欠。

是吗,今晚的开始难道只是言语误解的结果,太简单的解释总让人不能信服。他回答地越是随意,樱宁心里越是不平静,不是不安,也不是恐惧,只是对怀疑的怀疑。她明白越是让人感到荒谬无力的解释往往可能是最真的结果,然而,她依旧不能释怀。

她在烛火摇曳中,抽出随身不离的始影剑,剑光寒离。这份清冷,是否就是戾气?不,怕是远远不够。剑是要沾了血才有生命,才能存活。不沾血的剑,必定是死剑。也许正是这剑的生存之道本身,才是那份戾气最根本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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