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听雨斋,看到月心和紫溟,看起来过的简单而快乐。我握着剑,怀疑是不是该把它还给他。思量再三,最后还是带着它离开了。
我走到清月谷,清月谷是我叫的名字,其他人叫它死亡之谷,之前只是一个无名山谷。现在这个地方大概只有我一个人会去。
据说十七年前,这个地方曾经突然长满一种不知名的藤蔓植物,这种奇怪的植物生长极快,生命力极强,从发芽到开花结籽不过十天,风吹籽落,落地就生根,不知不觉已经蔓延到整个山谷,其他的草木因为这种植物的攀附侵蚀大片大片的枯死。有人路过,看到满山红的紫的花朵十分艳丽,就采摘几朵带回家。不想没几时那家人便莫名其妙的死掉恶了,类似的事件接二连三的发生,终于有一位医发现他们都是身中奇毒而死,而这种毒就来自于山谷中的那种植物的花朵。
人们的恐惧随着这种植物的疯狂蔓延而日与俱增,却束手无策,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整个小岛的上空。当时三爷爷还在岛上,也无可奈何,只能飞鸽传书给百草居士请他帮忙。两个白发老翁不眠不休七个昼夜,终于在局势即将失控之际研究出来一种可以克制这种花毒的药。山谷周围一里内先被铲成空地,然后把整个山谷都填满干草硫磺,然后开始放火数烧山,大火熊熊燃烧了整整十天,之后又反复烧了三次,才算根除祸患。在那之后很长时间内人们还会梦到火光冲天的恐怖情景,那次事件是所有人的梦魇。
倒我记事的时候,山谷入口处还立着石碑严禁入内。十岁那年一次迷路,偶然走到山谷入口,我看见了碑文警告,但是好奇战胜了恐惧,正如每次偷偷的跑到墓园,观看那些睡着的人的墓志铭一样,我独自走进了人们闻之色变的山谷。没有想到的是,我没有看见任何恐怖的事和物,相反,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进去之后我还以为自己误入了桃花源。柔软的草地,飞瀑清潭,流水采采,远春蓬蓬。我一直呆到月亮出来,月光水光交融,清冷静谧,虫声鸟鸣此起彼伏,所以这个山谷就叫清月谷,潭名浣月。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去过那里,偶尔不开心时就去那里,因为在这不会有人看见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也可以什么都不做一直发呆。在那里遇见的碧凝,也就是我送她箫的女孩。我一直觉的遇见她像是一个梦,那么不真实,当时我坐在潭边,两只脚放在水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撩起一串串水花。突然之间,她就出现在我旁边,用稚气的声音叫我小哥哥,我回头看见一个极漂亮的小女孩,藕荷色衣裙,俏生生的站在那里。
你不开心么?她问。眼睛如一汪春水。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
我叫碧凝,出来玩的。你呢?
我也是来这里玩,我叫海若。
那好啊,以后我可以来这里找你玩么?以前只有我和婆婆两个人。
你和婆婆?
嗯。这个送给你。她从身上取下一个小香囊,里面放着几样奇怪的花瓣和香草。
我没有带什么,就刻了一支箫送给她。
在我回头的瞬间,她又消失不见了,而香囊还在,之后在叶没有见过她。多年之后还是会想起那个精灵一样的女孩子。
我坐在潭边,呆呆想着从前的事,忽然发现自己总是活在回忆里,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离开的那年?而之前,我一直是活在自己的想象的世界了。
梦醒了,就看见了现实。
一直想要忘记的,却越来越清晰。也许记忆中的已经不是最初的样子。
看着水中的自己,陌生而熟悉。不知道那个是更真实的自己。
怎么办呢?现在,这把剑,和我。我问她。
剑,长埋地下,人,放逐天际。过去的都让它过去。
我端详着这把不知多少人为之疯狂为之丧命的利器,从今天起,你就安息吧。我把它埋在一棵枯树下,连同我的记忆。
四尺深的空穴,用披风包上剑身,放进去,一把土一把土撒上去,像一种隆重的仪式。我仿佛看见另外一个我站在身后看着我笑。一个拼命想忘记过去的人,做着这么荒唐可笑的事。不管怎样,一切都会过去。然后远走他乡。所有的是非恩怨都与我无关,我只想离开。
我散开扎起的头发,黑亮柔顺的长发的垂落肩头。我喜欢风吹起长发拂过面颊的感觉,飘飘欲仙,仿佛就要乘风归去。
不知何故,忽然想起在问心崖思过的时候,每天日落的时候都会站在问心崖顶直到夜幕降临。那天照例看日落,大风凛冽,长发乱舞。洛风突然出现在夕阳的光辉里,那天他穿着淡青色的长袍,披着狐裘白斗篷,玉树临风。他一如往常的从容,走到我面前时,展颜一笑。
我问他,洛师兄,你怎么会到这里?
我过来拜见师叔,听说你在这里,顺便过来看看。这山顶上风寒重,这件袍子给你你留下,照顾好自己。他解下长袍递到我面前。眼神依然淡定,风波不起。
那件袍子伴着我度过整个冬天。
在一片月光中睡去,朦胧中无尽的梦魇又一次排山倒海的袭来。记不清最初梦到什么,梦的最后还是像每次午夜梦回事一样,只记得自己一个人在空旷的原野中奔跑,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惊恐,拼命的奔逃,风声掠过,大雨茫茫……
前所未有的空虚,望着繁星闪烁的的苍穹,越发觉得自己的渺小。我才是最懦弱的人,不是吗?只想逃离,像乌龟蜷缩在壳里,就连梦里也是。我的淡漠不是因为超脱。
这个世界是巨大的枷锁,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囚徒。我想要挣脱,所以让自己做一个旅人,四处漂泊,在无数个陌生的门前敲扣,盼望着最后找到自己的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