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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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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师维,字无为,洛阳人氏。

师维醒来已是日落。

撑身看到前面的人,愣了一愣。

那人递来一个水囊。

她接过。

腕间一软,皮囊落地,清水淙淙流了出来。

那人捡起,把身旁另一个给了她;

她润了润喉。

那人又递来馒头半块;

她慢吞吞就水而食。

目前所在是一间泥墙茅屋。四壁冷冷清清,内有三两器具。比如,靠墙是一张陋床,铺着厚厚的草——她正坐在此处。

师维咽下最后一口,那人又送了半个来。

她摇头,把水还给他。

那人收拾一下,靠墙闭目。

师维细细打量。

普通剑客的装束,清秀书生的面孔;

无声地坐着,气质干净。

这是何人?

她下铺走出了门。那人并无阻拦之意。

屋外是僻静幽远的林子,参天古木把大半天空都遮了去。前面树旁拴着一匹枣红马。看到她,马儿重重吐了两个鼻息,又接着啃树身青苔。

听说偏僻山野中偶有猎人建造房舍,方便自己亦方便迷途者。

这是何处?

夕阳在呼吸间隐没,林间阴暗下来。

师维捡起半根枯枝,折成笔杆长短,返身回屋。

桌上油灯已燃了。

她将枝尖放在火头烧了一烧,淡淡的木焦味儿散了开来。

师维盘膝坐在那人身侧,轻轻拉了拉他的袖。

他睁眼,低头看到地上娟秀的炭字:

你是谁。

那人静默半刻,回:

“杜算。”

乌玉人,杜算。

师维知道的。

可,师家与他从无瓜葛。

为什么,她问。

杜算道:“睡吧,明日赶早。”低韵嗓音,清澈泉水。

她点头。

和衣而卧,无法安眠。

师维僵硬地躺了这么一夜。

清晨,外面鸟鸣杂了起来,她侧了侧腰。

墙角,衣物的希索声,是杜算站起了身。

“走吧。”他说。

他牵着马。他们在山间悠悠地走。

师维低头,看他翻飞的衣摆,仍旧不解。

杜算。

据说,他师出无名之辈;据说,他行事为人,随心而定无道可循;据说,五年前,因一事名传天下——玉门关家遭暗算,灭顶之际,他突现援手,却同时故意放走擒敌。

她只知道这么多。

不够。

师维弯腰牵了牵缰绳。杜算停下来,看着她。

下马,指尖在马颈快速划了二字:小解。

她微微垂首。杜算看到她赤红的耳。

他往道旁林子指了指。

宽而深的灌木丛里,师维想,还是试试吧。

小心翼翼地向林深处爬。

“好了吗?”那个声音问。

她有些沮丧地站起。

他牵着马,正等在前方蒿从。

接下来,他们反而往林子深处走。

他生气了,师维想。

近晚,他停下来,露天生火。

“有虎狼。”他道。

警告我不要乱跑呢,师维暗嗤。

恰有啸吼声传来。

她笑,配合得真妙,好似一家子。

第三日午后,一座小镇客栈楼下,师维倾听周围交谈。

原来在往登封的路上。

要去嵩山吗?她蘸了茶,在桌上写。

他召来小二,低声吩咐了几句。

“我对他说,你不便讲话。”他道。

师维笑了笑。

“房里有水,可以洗浴。”他说。

师维点头,起身上了楼。

水声中,她听到楼栏的敲击声,“咚、咚咚,咚、咚咚”。

她蹙眉。那声音,刺耳。

夜半,万籁寂静。

师维轻手启门。

她往四旁探了探,踏出槛。

“嗒”,隔壁的烛光从门缝幽幽映出,黑暗里分外亮堂。

她缩了回去。

第四日晨,师维面对早餐,食不下咽。

看到在她房中查过的杜算下楼,她问,走吗?

他对跑堂道:“结账。”

午时,他们停驻在一潭边。

师维望着水面的倒影,思路有些明晰。

不管缘由,若真往嵩山,这么走,的确有理。

从山林绕到城镇,再到山林,再绕到城镇……

虽迂回,却躲得过人。

先前那个镇子,家人早就经过了吧。

她叹气。

杜算刷完马,看到不远处的人正在蹲在岸边把玩一块小石。

开始,他猜想她会像刺猬。

如今处来,她倒挺识形势。。

省心,多好,杜算想。

马儿在一旁嚼草叶,她在另一旁捡石头。杜算靠在树身晒太阳。

三个都挺喜欢这地方,杜算笑。

也是,每日走在阴森的林间,这暖洋洋的地儿可是块宝。

深秋天的太阳,不毒不烈,舒舒坦坦洒在身上,杜算决定打个盹儿。

几不可闻的脚步渐渐远去。

杜算苦笑,三次了。

手中的缰绳紧了紧,一块扁平的石递了过来:

你与官有过节?

暖暖的石。杜算抚过石面,字迹乌成一团,指腹是黑黑的炭粉。

他回头望去,她手中是发上的簪,有趣。

他把石还给她。

晚间,仍要露宿。

他揽柴时,捡到一根不错的材料。

他正把它削成一支簪。

她用簪写字时,发是用一截木枝随意挽着的。

最后,他在木尾刻了朵五瓣梅。那时,给木匠打下手,最喜欢雕这个花样。

他把簪放在火上均匀地烤。

再用叶子细细打磨。

师维,他想,我要不要刻上她的名。

他把乌木簪递给她。

收到石上二字:多谢。

第五日天黑,他们到猎户家借宿。

“我师妹。”他说。

此夜无风雨。

第六日,他们仍徘徊在山间。

有一刻,杜算在想,昨晚绝佳时机,她为何不求救?

他思量一下,牵马走向另一方。

怎么了?她问。

他向马腹的行囊望了望。

干粮不够了。

他们穿过一个村庄,停宿在山脚一间废屋。

当夜三更,杜算突然弹起。

对面,师维缓缓起身。

她低首,笑了。

杜算盯着她,抿直了嘴。

下一刻,隐隐一笑,他走了。

师维端坐着,有些得意地磨索着手中的石。

回返的足声近身,那人弯腰,抢走了她的小石。

师维望着那背影没于夜色,噗哧笑了。

杜算远远看着山脚的光与人。

火把下,她打着手势。

不半刻,她同一队人走了;另一队追向他离去的方向;最后一队四散搜山。

攒着那石,他想起上面的最后一句话:

我同你有过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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