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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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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守缺跟到沈算帐中,才低声道:“你怕见皇上?”

沈算慢慢地卸着铠甲,直至剩下一身汗透的箭衣,才道:“是,也不是。我形容太过奇特,皇上一见,定然认出我来。他在禁城中受困多日,如今又不得不将眷属留在城内,自己只带了几个亲随出猎,这种种事情追究起来,都可说是因我那句话而起。若在平时倒也罢了,当时我情绪不稳,只怕一个应对不妥,可就糟了。”

秦守缺道:“公子你过虑了。再说此刻用人之际,皇上权衡轻重,不会对你怎样的。就算他一时气恼上头,还有我们替你求情呢。”

沈算摇头道:“我倒不是担忧自己性命。只怕皇上一时对我有了成见,便再没有机会为父亲重整左军,收复停云关,驱逐蛮族,告慰他在天之灵。”

秦守缺叹息道:“虽然如此,你总不能一辈子不面圣吧。”

沈算并不答话,却忽然侧耳倾听。秦守缺见他神色怪异,也凝神听了半晌,觉出帐外人群轻微的骚动,皱了皱眉,走出帐去,沈算也紧跟在后。帐外乱纷纷一片,士兵或站或立,交头接耳,秦守缺正要问询何事,自己手下一名小领队一路飞奔过来道:“将军,将军,樊青死了!”

秦守缺惊喜交集,口中却斥道:“哪里来的谣言,就这样拿来胡说!”

那领队喘着气道:“樊青手下一个副将率队来降,带了樊青的人头,刘将军要我赶紧来报告您和沈公子。”

秦守缺望向沈算,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沈算慢慢咧开了嘴,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二人相视良久,秦守缺笑道:“现下你可不怕见皇上了罢。”

沈算微笑道:“那最好也还是等皇上先回宫好好歇息一番,消消气再说。”正说笑着,眼角瞟见一个极淡的灰影从几座营帐间掠过,眨了眨眼,又消失无踪。沈算低声道:“我先走一步。”身形转折,刹那之间已没入前面的人群之中,秦守缺揉了揉眼睛,楞在当地,好一会才醒悟过来,向前狂奔。

江平等人正围立帐中,听樊青手下那副将跪禀经过,却未听见帐门外守卫短促的呼喝。离门最近的钱忠突觉后面一阵凉风袭来,低喝一声,向前仆倒,但这片刻之间,已有两寸冰冷的剑刃刺入背心。侧面的刘远只觉眼前花了一花,那帐门微微一摆,钱忠已倒在地上。定睛看时一个灰衣人正拔出长剑,脚尖点地向前跃去,他大叫一声,伸手拔刀,才发现进帐面圣前,兵刃都已留在了门口。变起突然,众人都是在腰间摸兵刃摸了个空,那灰衣人已如飞雁般凌空而起,手中长剑刺向皇上。

众人才只来得及怒喝,小顺子却已涌身而上,扑在皇上身前。他本无兵器,反应便比其余人快了两分,但一时也无他法,只得扑向皇上,希望替他挡了这剑。皇上座下虽是江平费心寻来的极品梨花木椅,又铺了黄龙锦缎,但终究不及禁宫内的龙椅结实耐用,被小顺子一扑,竟然连人带椅翻倒在地,那灰衣人的一剑便刺了个空。

他一招失手,脚尖轻点帐杆,身子在空中一个转折,俯冲而下,左手衣袖带向小顺子要将他拉开,右手长剑仍指向皇上心口。众人眼前又是一花,一柄长刀从头顶上呼啸而过,朝那灰衣人飞去,沈算的身影同时疾扑而来。那大刀刀身本沉重,来势又劲急,灰衣人身在空中难以躲闪,只得以长剑一挑,将刀挑歪,自己却也斜飞出去,撞在帐杆之上,大帐登时垮了一小半。沈算如影随形,双掌接连击出,那人一时无暇他顾,只得凝神接招。

沈算缠住了那人,众人才松了口气,慌忙围上前去,要将皇上扶起来。大家救驾心切,都来得匆忙,不免便有好些人互相撞上,摔了一地。还是小顺子翻了个身,手脚利落地爬起来,又将皇上扶起,拼命拂拭了好半天尘土,才跪下道:“皇上恕奴才无礼之罪。”

皇上唇无血色,两颊颤抖,听得小顺子告罪,才渐渐回复神智,吸了口气强作镇定道:“你救驾心切,朕怎会责怪于你。”

小顺子道:“这刺客虽然厉害,但这里诸位大人都知皇上武功绝世,更加洪福齐天,本不需奴才们在这里捣乱,只是奴才一时着急,鬼迷了心窍,竟然害皇上跌倒,实在是罪该万死。皇上体贴奴才,不加责骂,奴才真是感激万分。”刚从地上爬起的将官们暗暗松了口气,都道:“不错,皇上受命于天,这刺客真是萤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

沈算只听得浑身“玉栗寒生”,稍一疏神,竟叫那刺客觑了个破绽,一剑横拉,逼得他退了一步,自己转身跃出。沈算怕他再次行刺,也不追击,飞身拦在皇上面前。哪知那黑衣人却反向而行,舒臂一捞,跃出帐去,右手反手一掷,长剑如毒龙飞至,洞穿一人胸口,厉声笑道:“背叛樊将军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他去了好半天,众人才渐渐回过神来,发现樊青的人头已被他带走,那被长剑洞穿的,正是方投降过来的副将。沈算见他去得远了,才转身跪倒,口中道:“左军都尉偏将沈算,冲撞圣驾,还请皇上责罚。”

此时小顺子已扶起椅子,掸了黄龙锦缎上的尘土,扶皇上坐下。皇上坐稳了,双手抓住扶手,清了清嗓子,才道:“你救驾之心甚是殷切,朕恕你无罪。你可是那沈都督之子,守住连州城的沈算?”

沈算道:“正是。”

皇上伸手捋须道:“不错,果然虎父无犬子。”心中感叹,又道:“你小的时候,朕还抱过你。你抬起头来,让朕好好地看看你。”

沈算道:“皇上恩典,下官铭记在心。”他说得恳切,那清越的声音却忽然令皇上忆起当初的沈都督来,又听得那铭记二字,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沈算缓缓抬头,皇上忽然怔住了,指住他道:“你……”

沈算叩首道:“其时下官待罪之身,不敢向皇上表明身份,欺君之罪在所难逃,请皇上惩处。”

四月初八浴佛节那日之后的事情一件件浮上心头,皇上半是恼怒,半是哭笑不得。淑妃的香囊又不适时地散着香气,令皇上心中一阵揪痛。待要发怒,又看见面前仆地的尸首,若非沈算及时赶到,只怕此时在那里的已是自己。再想到樊青已死,立时便可以摆驾回宫,只挥挥手道:“罢了。起来罢。”眼光望向那偏将的尸首道:“此人忠义可嘉,好好葬了他罢。”

樊青一死,他手下的部队顿时作鸟兽散,京营不费吹灰之力便肃清禁城道路,宫里自有人送来仪仗,请皇上启驾回宫。秦守缺跪在沈算身旁,目送圣驾远去,回头向沈算道:“不料此事竟了结得这样容易。公子你果然是员福将,到这里才只一日,樊青手下就有一员大将造反。又恰巧有人行刺,你适时救驾,解了同皇上相见的尴尬。”

沈算苦笑道:“什么福将?那偏将许重一向沽名钓誉,好为善举,我在京城做神算的时候名声不小,他也辗转托人来求我算过命。我便说他飞鸟错投林,但若及时醒悟,不但大富大贵,更将名留青史,泽被后世。此前我还一直担心他见樊青势大,终是不肯行险,今日想必是听说我们救出皇上,才终于下定决心,取了这投名状来。只可惜他这大富大贵是再也无望了。”

秦守缺听得咋舌道:“我只道是皇天护佑,竟料不到是公子巧施妙计,早走下的棋子。难道那刺客也是公子的安排?”说到后来,声音低如蚊鸣,只怕旁人

偷听了去。

沈算摇头道:“就是佛祖,只怕也料不到这许多事情。那刺客我只是窥见他行踪之后,才想起来樊青手下招致了许多武林高手,如今樊青尸首不全,他们多半要趁这头颅还未送进禁宫之前来力夺或盗取。这些人无法无天,就趁机刺杀皇上也非意外,是以急急赶来,幸好来得还算及时。”

秦守缺笑道:“公子一身功夫,当真是惊世骇俗。送公子出京的时候,我可实在料不到。”

沈算道:“我到了连州,魏叔叔也不敢将我久留于他府邸之中,否则太也惹人生疑。那截风山中有异人,其家人子侄曾受家父之恩,魏叔叔便将我托付与他,他也将一身功夫倾心以授。其实归根溯源,若非当初秦叔叔你甘冒奇险救我出去,我又怎会有今日?小侄该要拜谢秦叔叔再造之恩。”

秦守缺连忙扶住他道:“公子长大成人,又如此天纵英才,我们左军的一帮糟老头子们看了都是欢喜得很。如今樊青伏诛,世上从此没了右军的字号,只要公子领头,左军复兴直是指日可待。”

次后几日,自然是分封赏赐,平叛功臣一一加官晋爵。江平因破东门迎驾之功加一品威武侯,他自己不提,旁人也不敢在皇上面前说起那日还有沈算在东南门牵制敌军。那来降的偏将也追封二品带刀以彰其忠义,更无人知道原有沈算策反一事。到头来沈算只是因忠心护驾进了副将,只是左军众望所归,方令他以副将之身代领都督之职,俟后有合适人选再行撤换。左军将领皆是不忿,沈算自己倒并不怎样放在心上,只是心急如焚地上了奏折,求旨领兵回防连州,并相机收复停云关,以固西疆藩篱。

过了几天沈算才接到圣谕,准他带三万兵回防连州,不得有半点差池,另遣湖王监军。左军诸将排了筵席与沈算饯行,秦守缺率先敬了一杯酒道:“此杯祝公子此去旗开得胜,收取关山,早日凯旋。”诸将皆道:“不错,恭候公子凯旋归来。”沈算举杯致谢,面上却并无少年得志之情,秦守缺都看在眼中,却不言语。待得宴罢,才私下问道:“公子可是忧心湖王监军之事?”

沈算见见四下无人,方叹道:“不错。我一则来历非常,二则有保连州而不勤王的劣迹,皇上对我不大放心,遣人监军,那本是情理中事。只是湖王在朝中却是主和派,初时樊青多取府库钱粮以充军备,国库几至空虚,他与户部尚书都曾上表反对。”

秦守缺点头道:“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其时樊青势盛,听闻他曾于朝堂之上指斥湖王目光短浅,为目下小利而甘心捐弃祖宗万世基业,闹得湖王很不痛快。”

沈算道:“从前朝中官员多惧于樊青权势,圣上也倚重于他,支持湖王的不过寥寥几人。如今樊青死了,只怕主和势力又要抬头。”

沈算半喜半疑,领军奔赴连州。一路与湖王把酒长谈,那湖王却将圣旨藏得密不透风,只是说些京城香艳之事。沈算长于边关苦寒之地,即是在连州之时,也深居简出,怎生识得这等风流妙处,令得湖王连连摇头,只说待连州事了,定要带沈算进京见识见识。

及至到了连州,湖王才宣旨说道,边关百姓受连年战乱,苦不堪言,今天下大定,连州告捷,正是议和良机。故任命湖王为议和使,沈算为副使,令沈算一面坚守连州,决不能予蛮族半点可乘之机,一面在湖王带领之下,与蛮族商议和约。沈算接了旨,木然跪在当地,湖王笑道:“皇上体恤百姓,你还不代连州军民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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