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最是骨肉亲泪落伤心处
第一节 缘来一家人
“火老哥,还真让你找到了!怎么样,宝贝丫头没事吧?”土长老一见到他们就开始喋喋不休。
“土叔叔,我没事。多亏火叔叔救了我。”那女子说。
怎么回事?这个刚进来的人才是火长老?那个穿着火长老衣服的人又是谁?
“火长老”揭开面纱,原来是神日教一名普通的教徒。
“尘。”女子走到易尘的身边,清澈的眼中尽是久别重逢的欢喜。
易尘轻轻牵起她的手,握紧。
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因为刚来的女子分明就是幽兰。怎么可能会有两个幽兰?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然而,令人们惊讶的还远不止这个。易尘居然看着他眼前的女子,微笑了!他们是第一次看见易尘的笑,连五大长老也是。谁都不会想到,在他那样冰冷的脸上,居然能绽放如此真实的笑容。
“这,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陆涛看着眼前的两个一模一样的兰小姐,无法分辨。
方延亭看着眼前的一对人,嘴角抽动了一下,眼中掠过复杂的光。
幽素则是满眼欣慰地看着易尘身边的姐姐。
易尘转向辛越,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我爱的人一直只有她。”
“哈哈!”辛越从惊讶中回转,干笑了两声。他的手一松,手中的女子吐着血,倒在了地上。
“辛越,你,杀了她?”幽兰看着地上的女子,惊道。
“任务失败,死有余辜!”辛越的目光落到火长老手中的那名青城派的弟子身上。“该死的,不是让你带她走吗?”
“不要怪他,是我自己不想离开。”幽兰替他解释。辛越说要娶她,目的就是利用她来达到他的目的。可是,就在前一天晚上,他却突然改变主意,让人带她离开,她觉得不对劲,就应是在半路上伺机折返回来。负责看守她的那个人发现她逃走了,就追了过来。在青城山半山腰上,她被那个人找到了,要不是火长老恰好赶到,幽兰肯定已经被带走了。
“大师兄,对不起。”那个人说完这句话,就吐血而亡。他是服毒自杀的。
辛越仰起头,叹了口气。就这样失败了吗?怪只怪自己一时心软,不想伤害幽兰,才找了一名女子易容成她的样子。他让他最信任的一名师弟带幽兰离开,就是害怕烈火地域阵启动之后连累她。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最后还是被牵连进来了。
罢了,罢了!
辛越突然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易尘。“我以为西域的易容术毫无破绽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不该让我看看到她的眼睛。兰儿不可能有那种混浊的眼神。”易尘道,“还有,在这种情形之下,兰儿绝对不会流泪,更不会向我求救。”易尘温柔地看着幽兰说。其实远不止这些原因。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那个女子不会是兰儿。真正的兰儿总给他一种心安的感觉。
“辛越,现在你没有什么可以倚仗的了。还不投降,放了这里所有的人!”方延亭道。
“束手就擒?做梦!”辛越的话刚说完,便已攻向方延亭。既然计划已经落败,他要在临死之前完成易天道的心愿,杀了方延亭。
好,辛越,你先动了手,就别怪我不客气!方延亭早就恨辛越入骨了,这一次本就没打算要放过他。既然他先动了手,便正好给了方延亭一个杀他的理由。
幽兰本想阻止,却被易尘拦下,只好在一旁着急地观战。
易尘心下暗暗吃惊。他从没发现,辛越竟然有这般好的身手。他的招式时而灵巧多变,又时而猛健强劲。明明十分普通的招数,经他使出来却具有了强大的威力。即使以方延亭绝顶的武功,也不得不全力应对。可是,辛越的武功却隐隐的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妖异。这又是为什么?
然而,才过了不久,辛越就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他的气息开始急促,脸色也开始发白。他只是在勉强的应付着方延亭一招猛过一招的攻击。
难道……洗髓大法!易尘的脸色突然变了。洗髓大法是流传于西域的一种邪功。这种邪功能将人的功力在一瞬间提升数倍。可是,这种功夫只能用一次,是在临死前拼命一搏,与敌人同归于尽的赌注。为了杀掉方延亭,辛越无疑是在拿自己的生命赌博。
他的力气已经用尽,死神正在向他招手!
“傻瓜!”易尘痛惜地说了一句。就在此时,辛越再也无力抵抗,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霹雳掌。
血的腥气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方延亭并没有停下,又一掌打去,却被易尘以乾坤掌接下。
“延亭哥哥,你放过他吧。”幽兰恳求道。她扶辛越坐下来。“你怎么样?”
方延亭见此情景,也只好作罢。他看看易尘,又看看幽兰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拂袖道:“放过他可以,可是必须交出那把真的寒玉剑。”当初,方延亭费尽辛苦却拿到一把假剑,落人笑柄。直到今天,他仍旧耿耿于怀。
辛越冷笑着,断断续续道:“方……延亭,你还是……不甘心啊。好,我……成全你。”
辛越吃力地站起身,走向那一对燃着的红烛。他伸手转动烛台,正中那个“喜喜”字便从中间分开,出现一个暗阁,一个黑布包裹躺在里面。
这就是寒玉剑吗?方延亭用期待的目光注视着辛越手里的包裹。
外面的黑布一经打开,寒玉剑幽绿的寒光便立刻逼人而来。易尘顿时觉得一股莫名的奇寒侵袭而来,浑身的温度极速下降。为什么,他会对此剑产生一种隐隐的压迫与恐惧感?
然而,他来不及多想,因为兰儿痛苦的声音揪住了他的心。“冷,好冷!好难受!”幽兰蹲下身子,缩成一团,浑身不住地颤抖着。
“兰儿,兰儿!怎么了!”易尘抱紧她。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这样?兰儿惨白的脸色令他心如刀割,让他本已降温的身体更加冰冷。怎么回事?谁来告诉他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姐!”幽素关心地叫着。
“尘,我好冷!”幽兰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方延亭焦急心痛地看着幽兰。他多么希望此时此刻给她温暖的人是他,而不是易尘。他多么希望,此刻,幽兰口中呼唤的是他,而不是易尘。
“剑,那把剑!快!”易尘突然明白了,他叫着。金长老闻声,飞身上前,从正发呆的辛越手中夺下那把剑,一掌将它震得粉碎。
“姐姐!”幽素从方才的恐惧与不安中暂时回过神来,声音里充满了关心与惊讶。这是怎么回事?姐姐为什么会害怕那把看起来很普通的玉剑,按道理,这把剑只会对血魔起作用的呀!
方延亭极度震惊的看着幽兰,摇着头,身体微颤着向后退了一步。他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所有人都震惊了。今天,出人意料的事发生得太多了,而这件事却最令人无法相信。要知道,只有血魔才会惧怕寒玉剑的寒气,而这个叫幽兰的女子怎么可能和易天道扯上什么关系?
寒玉剑被毁掉了。易尘心中的压迫与恐惧感迅速消失。他扶起仍未完全恢复的幽兰,安抚着她的情绪。
“为……为什么?不可能!怎么回这样!”辛越扶住了旁边的桌子,以免本已疲累的身体因为激动而跌倒。
易尘看向辛越,缓缓道:“因为,她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你的妹妹。”
“妹妹?”幽兰与辛越同时惊道。
“血魔之女!”众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是,你们的确是兄妹。”易尘重复了一遍。
“可为什么,辛越不怕那把剑?”幽素质疑道。她怎么能接受幽兰不是自己亲姐姐这个事实,她怎么敢相信一直以来疼她爱她的姐姐竟然是大魔头的女儿。
“可能,兰儿是父亲成为血魔之后所生,而辛越不是。”
幽兰抬起头,看着易尘:“你是说,他,真的是我的哥哥?”
易尘点头。
幽兰激动地看着辛越,一步一步地走向他。这个人竟然是她的亲哥哥!难怪自己会对他有一股莫名的信任与亲切感。这不是骨肉天性是什么!“哥。”幽兰看着辛越的眼睛,轻轻地叫了一句。
“妹妹?”辛越怀疑着,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然后大声叫道:“不,我没有亲人。一直以来,我都是孤单一个人,没有什么亲人!”是的,他没有亲人,这个世上除了他已去世的阿妈之外,他再也没有亲人了。
“哥哥。”幽兰扶着辛越颤抖的身子,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渴望。“你,不相信我?”
辛越低头看着幽兰的眼睛,再也无法隐藏自己的感情。他捧起幽兰的脸,柔声道:“我可以不相信你,但我不能不相信自己的感觉。兰儿,我现在可以叫你兰儿了吗?”
“嗯。”幽兰含着泪,笑着点头,“哥哥叫我什么都可以。”
“兰儿。”辛越将幽兰拥进怀里,满脸的欣慰。
自从有记忆以来,他就只有阿妈一个亲人。而阿妈却总是呆呆的望向遥远的东方,眼睛里尽是幽怨的期待。父亲的抛弃,再加上这些年在余右行身边的所见所闻,让他不相信任何人。什么骨肉亲情,全都是骗人的。只有自己才最可靠,只有西域大漠的黄沙才不会出卖自己。
然而,遇到幽兰得这些日子里,他开始相信人,相信世上有真正的感情。他甚至不再痛恨易尘,因为正是他和幽兰之间的深情,让他震撼。他没想到的是,幽兰竟然是自己的妹妹!他真的感激上苍,让他能再次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然而,易尘的眼底却掠过一丝莫名的悲哀。
第二节 叫我一声哥哥!
“妹妹,哥哥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然后身体便无力的滑下去,倚着桌子。
“哥,你怎么了?”幽兰赶紧为他查看伤势。他的脉搏十分微弱,好像消耗了所有的力量,身体里已经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似的。“哥,别吓我!哥,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幽兰无助地哭了。
“傻丫头,别哭,”辛越拭掉她的泪水,“哭了就不好看了。”
幽兰转过头看向易尘:“尘,想办法救救我哥,好吗?”普通的伤她一定能救,然而对于如此严重的内伤,她却束手无策。
易尘伏下身,叹了口气,用歉疚与悲伤的目光看着他们俩。“这已经不是我救不救的问题了,而是根本救不了。不过,我能暂时先让他多活一些时候,完成他未了的心愿。”
“唉,想不到到头来,还得你来帮我。”辛越用一种复杂的神情看着易尘。
易尘冲他微微一笑,让他坐好,准备输真气给他。
“你真的变了。”辛越没想到,他是除了幽兰之外,第一个得到易尘笑容的人。他感觉到,他与易尘之间,有些东西已经开始变了。
易尘没有回答他,开始专心地为他续命。
幽素站起来,走向幽兰。她似乎在强忍着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哽咽道:“姐,所以,我,不是娘亲生的,我们也不是亲姐妹,对不对?”
“素素,我……”幽兰缓缓站起来,看着幽素痛苦的神情,张了张口,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幽兰的神色印证了幽素的猜测。她哭了,泪水无声地流下来。她果然什么都不是!她从小就感觉自己跟娘亲长得不像,而姐姐就好像是娘亲的影子一样,那么相像。没想到居然真的是这样,她不是娘的亲生女儿,只是一个身世不明的捡来的孩子。虽然,她没有吃过姐姐小时候那种苦,可是,终究感觉她好像是一个入侵者,不受欢迎。自从她们进入外面的世界,姐姐就一直比自己更受大家的欢迎,几乎每个人都喜欢她,包括延亭哥哥。原来这一切,只是因为自己是捡来的孩子。
“素素,不要哭。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妹妹,我最亲的妹妹!我们的感情永远都不会变的,永远不会。不要哭。”幽兰抱住妹妹,安慰她。
“姐姐!”幽素在姐姐怀里喃喃的叫着。突然,她抓紧了幽兰的衣服,恐惧的说:“姐姐,帮我,我害怕!我杀人了!是我,是我杀了余右行!我好害怕,我不是存心的,不是。”
“不怕,不怕。姐姐知道你不是存心的。有姐姐在,没事的。况且,还有延亭哥哥会保护你的。”幽兰看了一眼方延亭,将幽素带到他身边,“延亭哥哥,你说是不是?”
方延亭看着幽兰的眼睛,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揽过幽素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然而,他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幽兰。
“哥,你觉得怎么样?”
“妹妹,你,怕不怕死?”
幽兰摇摇头:“不怕,能和你们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她看看自己的哥哥,又转过头去,给易尘送去一个暖暖的眼神。易尘回应兰儿的眼神,握住了兰儿的手。
“哎,我说,你们认亲认够了没有?”“说来说去,你们终究还是一伙儿的啊!”“不要在这里上演什么寻亲记了。想把我们怎么样?要杀要剐,痛快点!”旁边有人开始不耐烦了。
“哥哥,放了他们吧。”幽兰恳求辛越道。
“现在就算我想放他们,他们也走不出青城山了。这里所有的人都走不了了。没有人能从烈火地域阵中走出去。”辛越用一种歉疚的目光注视着幽兰。自己的性命无所谓,反正这次他原本就没准备活下去。可是,才刚认下这个妹妹,就要她陪着自己一起死么?然而,如果告诉她其中的秘密的话,她一定会不忍心而将所有人都放了,那他的计划不就泡汤了?
“鲁通天呢?他设计的阵法,他自己总有办法破解吧。”唐尧问道。
“哼哼,很可惜啊,他已经先一步去阎罗王哪儿报到了。”
辛越的话让每个人都绝望了。十二个时辰已经快过去了,他们身上所中的西域仙芝的毒也快解开了。可是那又怎么样,等待着他们的还不一样是死亡?
“真该杀了你!”方延亭捏紧了拳头,却隐忍着没有动手。
“辛越,你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的。”“更何况,你不可能不顾你妹妹的生死吧。”“不可能,我不想死在这儿!”人们开始慌了。死亡的阴云正在侵袭着每一个人的心。
辛越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看向易尘,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谢谢你,让我能看着这些人比我先死。”
“恐怕不见得吧。”方延亭冷笑着说,然后转向大家,“诸位不必慌张,我知道北方有一个出口。”
“真的!”众人喜出望外。“以方少侠的为人,不会欺骗我们的。”
“北方有出口?不可能!”辛越叫道。
“你以为我会乖乖听你的话,请鲁前辈出山,而不给自己留后路吗?在这之前,鲁前辈已经将烈火地域阵唯一的出口告诉了我。”
“不,不可能!”辛越大叫着,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咳出大口的血。
“哥,不要这样。是天意不让你手上的鲜血再增多了。”幽兰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激。
“妹妹,你太善良了。这样会很容易吃亏的。”辛越爱抚地看着幽兰,继而又转向方延亭说:“姓方的,如果你真的为兰儿好,就让这些人死在这里。”
“……”方延亭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了幽兰身体里流着九转神血的秘密。现在他们自身难保,自是没说什么。可是,下山之后,就难保他们不会打幽兰的注意。这样的话,幽兰今后的生活岂不是步履维艰,灾难无尽?
底下人看见了方延亭的犹豫,立即纷纷说道:“我等可以对天发誓,今后若对幽兰姑娘不利,必遭横死!”
“那好。大家先休息,等所有人都恢复后,方某自会带诸位下山。”
辛越抚了抚幽兰的头发,叹着气说:“你们扶我回我的房间。我不想待在这儿。”
“嗯。”幽兰点头,与易尘一起扶着辛越离开大厅,神日教的人也跟了去。
方延亭目送着幽兰的背影,无语。
“哥,躺下休息吧。”幽兰扶着辛越在床上躺下。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易尘和其他人在外面守护着他们。
“不,我怕睡着了,就再也醒不了了。我不是怕死,只是还有很多事情没想清楚。我不想有遗憾。”辛越握住了幽兰的手,“兰儿,告诉我有关你母亲的事,好吗?”
“嗯。”幽兰点头,把娘亲的遗书的内容告诉了辛越。
“你说,当时爹身边还有一名女子?”
“嗯。”
“她手上抱着一个婴孩?”
“嗯。”幽兰再度点头。
“知不知道那女子的容貌?”辛越急切地问道。
幽兰摇头。
辛越停止了追问,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不会错,一定是她,没错。”
“哥,你说什么呢?我不懂,她是谁啊?”
辛越却没有回答她,只是凝视着幽兰,轻缓地说:“你会跟易尘在一起,完全是天意。要……好好珍惜,你们之间的缘分。咳咳…… ”又是大口的鲜血。“原谅哥,不能再照顾你了。”
“快别说了,哥,你放心,我自己能照顾自己的。”幽兰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别哭。我终于能再见到我阿妈还有阿红了,你应该为我高兴才是。”辛越的脸上浮起从未有过的幸福的微笑。
“高兴,我为你高兴,哥哥。”嘴里这么说着,可是,悲伤的泪水却来得更加汹涌。
易尘终于不放心兰儿的哭声,走了进来。
辛越看着易尘,“我把她,交给你了。要保护好她,答应我。”声音已经变得虚弱。
“你放心。”易尘回答。
辛越欣慰地微笑,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交到幽兰手里。
“这是?”幽兰问。
“所有的事,我终于想通了。其实,你们俩才是最无辜的人。”
“为什么?”幽兰易尘同时问。
“咳……这,就要你们,自己,去找答案了。咳咳……”辛越最后看向易尘,“现在,你,能不能,叫我一声,哥哥?”
易尘犹豫了一下,终于轻轻地叫了一声:“哥。”
“好…… 兄弟。”辛越想去握易尘的手。看似如此近的距离,然而他却永远也不能到达了。
易尘在兰儿的哭声中,握住了辛越缓缓垂下去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