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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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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看文的朋友们请留下您的批评指教,小女子感激不尽!  第一节风急

“姐姐——”此时的幽素,已经被一连串的打击压得无法呼吸。她声音嘶哑地唤了一声之后,便再也无力说话。她眼看着姐姐被带走,却又无力相救。但是,她虽然心痛,却并不十分担心姐姐的安危,因为她知道姐姐不会有事。此时,她更担心的是义父和延亭哥哥。她泪眼模糊地扶着方震。

方延亭顾不得自己的伤,用力扶着父亲坐起。众人也都幡然惊醒,纷纷围上前来,想要帮助他们。

方震挤出一抹苦笑,声音中夹着一丝颤抖:“原来如此,哈哈,原来如此!易天道,你终究是赢了!”然后,他的眼睛里光芒一闪,说道:“素儿,你让开。所有人,都让开!”幽素迟疑了一下,听话地闪到一边,众人也纷纷后退。

只见方震身子骤然升起,倒悬于半空之中。“爹,你?”方延亭惊呼。“不要说话!”方震的嘴并没有张,而是通过意念传话给方延亭。只见两道淡蓝色的光柱从父亲双掌掌心射出,注入方延亭的头顶。他赫然明白,父亲是要将全身功力传给他。方延亭身形闪躲了一下,不愿意接受。然而,从方震掌心射出的光柱突然散开,融成一个巨大的光圈,将两人罩住。方延亭听见父亲的意念之音:“亭儿,为父自知伤重不治,将一身内力尽数传你,望你延继方家声威。我命数如此,不必尤人。不要让仇恨泯灭了你的心。”

光圈的颜色逐渐加深,由淡蓝变为深蓝,最后变成眩目的紫色,然后迅速散开,变淡,消失。方震的身子从空中缓缓坠落到地上。方延亭急忙抱住父亲,两行清泪滚落,嘴里痛苦地唤着“父亲”。方震微微一笑,无力地说:“亭儿,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害……伤害他。”他?他是谁?不要伤害谁?方延亭只是哭喊着,没有回应他。“答应我……不……要——”方震的声音戛然而止。

“盟主!”“盟主!”……人群里一片惊愕于惋惜之声。幽素无力的瘫软在地上,没有哭喊,只是静静地流泪。

夕阳西下,黑暗正吞噬着光明。万物静寂,只有狂风的怒吼,响彻天地。

第二节雨骤

大雨如注。

天地间只有哗哗的雨声。明明此时正值晌午,天色却暗得犹如傍晚时分。所有的动物都躲进了自己的窝,诅咒着这鬼天气。

然而,却有人偏偏要行走在这受诅咒的鬼天气里。一辆马车,撕破重重的雨幕,艰难地行进。车后,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车前,一个粗壮大汉,披着蓑衣,带着斗笠,然而身上的衣衫还是早已湿透。他手中的鞭子不停的抽打着拉车的马。若非如此,那匹可怜的马或许早就罢工了吧。“这鬼天气!”大汉咒骂着。若不是雇主出价奇高,他才不愿意揽这档子生意。

马车里,一口黑漆棺木稳稳地横于车中。方延亭和幽素一身孝衣,双眼通红。连日来的悲伤过度,眼泪早已流干,幽素的身体也极度虚弱。他们静静地坐在车中,默默无语。

方延亭抬起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棺木,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无限的哀痛,还有——愤恨!易尘!易尘!几日来,这个名字在他脑海里不知出现了多少次。易尘!方延亭手上稍一用力,棺木上便出现了一个深深的手印。这棺木本是极坚硬的楠木所制,却在方延亭的轻轻用力之下,便凹陷下去!方延亭看着自己的手,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但转瞬即逝。是了,他现今拥有了父亲五十年的内力,已经不是当初的方延亭了。

“我会报仇!”声音虚弱,细小,迅速湮没在车外的雨声之中。

然而,幽素还是听见了。她抬眼看着方延亭。他的双眼散射着仇恨的光芒,他的手紧紧地握拳,似乎还伴着咯咯的骨骼振动声,手背上的青筋紧绷,几乎要透过皮肤爆裂出来。幽素惊了一声。她从来没有见过方延亭这种表情。她认识的延亭哥哥,一直是一个世家公子,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眼前的这个人却十分的陌生。可他分明就是她的延亭哥哥啊!她心里一阵痛,不觉抱紧了双膝,惊恐地看着方延亭。

方延亭看见幽素的表情,忙调整了一下自己,望向车外的雨幕。

突然,车子剧烈摇晃了一下,停下不走了。

“公子,车陷住了。”那大汉冲车里喊了一声,跳下车。马车左边的轮子深陷在泥坑之中。他用力的推车,奈何车子太沉,连试了几次都不成功。他只好又去赶马,希望那马儿能将车拉出去。奈何马儿也早就被这大雨浇得晕头转向,死活不肯使劲儿。

车子猛烈的摇晃,使本已虚弱不堪的幽素几欲晕厥。她蜷缩成一团。方延亭看了看她,说:“素素,你好好呆着。我下去看看。”说完,他撑起一把黄色油纸伞,跳下车去。

那大汉还在不停地鞭打着马,嘴里不住地骂着。方延亭淡淡地说了一句:“行了。我来吧。”那大汉怀疑地看着他,目光之中满是鄙夷。怎么看,眼前这个声音虚弱,白白净净的公子哥,也不可能办到连他也办不到的事。

方延亭走到马车后,运足内力,举手朝水坑一掌劈出,顿时水花四溅,溅了那大汉一脸。他只顾去擦脸上的水,也没看清究竟怎么回事,只听耳边马儿长鸣一声。再看时,车子已然离开那水坑老远。那大汉不由倒吸一口气,重新打量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病怏怏的公子。

方延亭却看都不看他。正欲上车,忽听前方有马蹄声传来。极目望去,斗笠,蓑衣,看不清是什么人,但可以肯定,是冲他们而来。

来人在马车前停下,几乎是滚下马背的。他摔在地上,好一会儿都没能爬起来。只冲向方延亭伸出手,叫了一句:“少爷——”

是陆管家!方延亭忙上去扶起他。“陆伯,你怎么来了?”

“老爷呢?大事不好了!老爷呢?”陆涛焦急地问。然而,方延亭没有回答,怔怔地看着马车的方向。

陆涛蹒跚地走到车前,映入眼帘的不是方震那和蔼的面容,而是一口沉重的黑漆棺木,还有虚弱不堪的幽素小姐。“不!不会的!怎么会这样!”陆涛浑身剧烈地颤抖,他笨拙地爬进车内,抱着那棺木哭了起来。“是谁?是谁!”他嘶声道。

“易尘!”方延亭站在车外,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魔教!恶魔!”陆涛怨愤地喊,布满皱纹的脸极度的扭曲着。

幽素看见他那张脸,本来有些放松的身体又缩了起来。她感觉自己就像在无边的旷野上,天很低,只有她一个人,恐惧无助。以前,当她恐惧害怕的时候,都有姐姐抱着她,宽慰她。可是现在,她在哪儿呢?其实,在她心里,同样希望这时候方延亭能给她抚慰,哪怕只是一句话也好。她求得不多,甚至少得可怜。可是,他却没有!幽素在想,如果换成是姐姐,他会怎么样呢?那应该会完全不同吧!方延亭的心里只有姐姐,连一丝空隙都没给她留下。她想哭,却没有眼泪。她没办法像姐姐那样坚强,却同样倔强。倔强,却没有办法坚强!

“陆伯,你刚才说什么大事不好了?”方延亭问道。

“少爷,绮云山庄……山庄……出事了,所有人……人……都被杀了!”陆涛的声音嘶哑断续。

“什么!”方延亭手中的伞掉落在地上。雨打在伞上,发出啪啪的响声。雨水迅速浇透了方延亭全身。他脸上的肌肉抽动着,眼神极端的恐怖。

“魔教!是金乌使者!是他们!一群恶魔!”陆涛扭曲的脸更加狰狞。

幽素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魔教!易尘——”方延亭仰天长啸,声音中满是怨毒与杀气。“我要报仇!报仇——”他的脸上尽是水,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雨还是哗哗地下着,似乎要将天上所有的水,一口气全部倾泻到地上来,淹没世间所有的一切。

第三节霜红

已是七月下旬,凉爽的秋风送走了如火的骄阳。美丽的初秋应该是让人长舒一口气的日子,然而此时的绮云山庄却显得死气沉沉。山水亭阁依旧,可掩饰不住满园的萧条与凄凉。门廊上的“丧”字及白花尚未来得及撤去,垂挂的白绫在秋风中乱舞。风过竹林,留下揪心的回响。池中的荷花已然凋谢,莲蓬却未长成。

“延亭哥哥,不要再练了!这样会伤身子的。休息一下吧。”幽素看着眼前疯狂练功的方延亭,又是心酸又是心疼。她知道,他报仇心切,可也不能这样折磨自己。然而,任凭她怎么说,方延亭根本不听。

方延亭浑身的衣服都已被汗水湿透,却还是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剑,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着烈灵剑法。他突然大叫一声,手中的剑应声飞出,直直地插入他面前的假山之中。他看着剑,脸上的汗水不住地流下。

幽素趁这机会来到他面前:“延亭哥哥,别再练了,休息一下吧。”

方延亭绕开她,过去拔剑。他说:“只有这样,我才能尽快救出兰妹,才能为父亲和绮云山庄报仇!”

然而,幽素却只听见了前半句,她只听见了前半句!为了救出姐姐!他这么拼命,是为了尽快救出姐姐!在他心里,真的就只有姐姐么?那自己又算什么?这几天,她硬撑着虚弱的身体,陪他,安慰他。难道在他眼里,她所做的这一切,什么都不是么?她应该嫉妒姐姐的。可又有什么资格嫉妒那么优秀的姐姐?所以,她不怨任何人,只恨命运对她不公平。她默默地站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放心吧,姐姐不会有事的。”也不知怎的,她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方延亭刚握住剑柄的手猛然松开。他回到幽素面前,问:“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幽素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她答应过姐姐不说出去的。她神色慌张起来,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方延亭看着她的神色,更加紧张地问她:“你怎么知道?”

“我……”幽素支吾道,“如果易尘要杀姐姐的话,当初又何必手下留情?所以我想,姐姐一定不会有事的。”

幽素虽然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可是方延亭还是明白了一些东西。城外树林里的那个神秘人物,当时幽兰奇怪的神色,一直保护着幽兰的那几个高手,武林大会上金长老对她恭敬的态度,泰山之巅易尘宁愿伤自己也不愿伤害幽兰……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还是这一切只不过是个巧合而已?可为什么幽素的神色如此紧张?

哈哈,如果这是事实,那自己岂不是一个大傻瓜?一个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的大傻瓜!他一直都觉得,只有自己这么优秀的人,才配得起举世无双的幽兰。一直以来,他想要得到的,一定会得到。他和幽兰之间,他认为理所应当。他一直以为幽兰是在乎喜欢他的,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幽兰心里爱的人一直不是他。自负如他,要如何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心里爱着别人这个事实?

“不!不会的,这不是事实!”方延亭自言自语,不住地摇头。“不,素素,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不是!”她紧抓着幽素的双肩,急切地寻求着答案。

幽素看着方延亭,泪流满面,用力地摇了摇头。方延亭已经承受了太大的打击,不能再让他伤心了。

方延亭神色舒缓了下来,露出了许多天来第一个微笑。

幽素的心里却是五味翻涌,心如刀割。

陆涛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幽素忙擦了泪水。陆涛将一封请柬交于方延亭。

方延亭打开看了一下,随即合上,冷笑道:“父亲尸骨未寒,老贼就迫不及待地当上了武林盟主。”

“少爷,余右行在悦来酒楼大宴群雄,您要去吗?”陆涛问道。

“去,当然要去。去为他庆祝!”方延亭道。

悦来酒楼被余右行全包了下来,楼上楼下共摆了一百多席,来了将近一千人。方延亭带着幽素和陆涛挑了位子坐下来。

“安静,大家安静。”余右行站在楼上,大声说。“余某承蒙诸位厚爱,担任盟主重任。余某此后定当尽心尽力,为武林造福。”

“盟主!盟主!”众人齐声高呼。余右行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但是,余某深怕一人之力有限,因此,特请方延亭方少侠出任副盟主之职。”

“啊?”人群一片骚动。方延亭则不动声色。他走到余右行身边说:“余掌门,晚辈见识浅薄,恐难以胜任,还请另择贤能之士吧。”

“非也。方贤侄少年俊采,又是名门之后,当之无愧,就不必再推辞了。”方延亭还想说什么,只听楼下众人高呼:“盟主英明!副盟主当之无愧!”方延亭只好不语,默许了这副盟主之职。

众人畅饮。余右行忙着招呼八方来客。方延亭细细的品着杯中的酒,一言不发。幽素、陆涛也只静静地发呆,眼睛漫无目的地扫着所有人,百无聊赖且有些厌烦。

这时,一个人走近他们,却是辛越。他举了举酒杯,说:“恭喜方公子,年纪轻轻已经荣登副盟主之位。日后,当不可限量啊。”

“哪里。”方延亭谦辞了一句,将杯中剩余之酒一饮而尽,没有再多说话。

“可惜啊,可惜!”辛越叹道,见三人同时看向他,接着说道:“不知方兄打算如何营救幽兰姑娘啊?在下虽与她无缘,但也愿助方兄一臂之力。”

“这个不劳辛公子操心,在下自有打算。”方延亭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只怕去晚了,这佳人芳心可就不知道在哪儿了!”辛越带着嘲讽的笑着。

“辛越,你太无礼了!”幽素忍不住站起来,喝道。

辛越看了她一眼,又转对方延亭道:“原来另有佳人相伴,难怪方兄你不着急啊。”

“辛越,你……”幽素的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方延亭则仍然面不改色,一口一口地喝着酒。辛越笑了两声,扬长而去。“太过分了!”陆涛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辛越的背影,骂了一声。

“延亭哥哥,咱们不能就这样被他欺负了去!”幽素怨道。她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和她优秀的延亭哥哥齐名,这简直就是对延亭哥哥的侮辱嘛。

“忍一时之气,方能成就大事。”方延亭淡淡地说。

幽素觉得,方延亭今天的反应很不同寻常。他比起以前来,有明显的变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幽素也不清楚。就好像秋天的枫叶,它一点点变红,但没被人察觉。直到有一天,它们仿佛全都在一夜之间变红了。幽素也不知道方延亭的这种变化,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但心里总觉得有种隐隐的不安,让她忐忑。

第四节恨?

这是哪儿?

幽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义父和延亭哥哥都受了伤,自己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阻止易尘。然后她看见了鲜红的血——她的,还有他的。

可是,自己怎么会到了这儿?义父和延亭哥哥呢?她猛然一震,胸口就一阵钻心的疼。她扶着床栏,坐了起来,然后忍着全身的疼痛酸软,想要下床去。然而,她实在没有足够的力气。手上一松,整个人就滚了下去。

“咳咳……”她不停地咳了起来。她挣扎着试图站起来,可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一双手,将她轻轻抱起。幽兰转头,正迎上易尘疼惜的目光。她就这样被他抱起,居然感觉舒服了许多。易尘将她轻轻放在床上,让她躺好。他的目光触到她衣服上的血迹,不禁颤了一下。

“咳咳……义父和延亭哥哥呢?”幽兰问道,等不及易尘回答,又紧张地问了一遍,“他们,是不是……已经……”她身体颤抖,连咳了好几声,忍不住捂住胸口。

易尘看着她,静静地答:“没有。”幽兰听见他的回答,神色舒缓了下来。忽而又担心地问:“你的伤……怎么样了?碍不碍事?”

易尘愣住了。她居然还关心着自己,即使他那样伤害过她!他原就做好了她会恨他的准备。可是,她居然不怨恨自己么?

“我要杀方震和方延亭,你不恨我么?”易尘转过头去,不敢看她。

恨他?她应该恨他的,他要杀掉她的亲人!可是她却恨不起来。她从来没有恨过什么,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恨,又怎么能恨他?幽兰问:“恨?什么是恨?”

啊?易尘惊诧地看着幽兰。她居然不知道什么是恨!而他,几乎是在恨中长大的。他恨自己生长的环境,因而觉得周围一片黑暗。直到,遇到了她。他审视着那双清澈的眸子。确实,这样无邪的目光中怎么会有恨?又怎么能有恨?她有着仙女一般纤尘不染的灵魂,正是这样的纯洁,一点点融化着他的心。

究竟,究竟是什么赋予了她这样的灵魂?她应该也有痛苦的经历才对——她拥有九转神血!她是兰花仙子么?只有兰花,才有如此清雅脱俗的高贵与善良。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伤……”幽兰再次问他,静静地看着他。

“为什么,你关心的永远只有别人?”易尘心疼地看着她苍白的脸。她自己都伤得那么严重,却还惦念着他的伤势。她这样,令他又是欢喜又是疼惜,口气中还夹有一丝丝因关心而产生的责备。

可是,幽兰似乎会错了意。她以为易尘是在责备她为了救方家父子而不顾一切。那一刻,她真的什么都没想。潜意识告诉她,她不愿意看见自己最亲的人互相残杀!如果那样的话,她情愿拿自己的生命来阻止。当她受伤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快死了。她觉得,能死在自己爱的人手上,也是一种幸福。

“我,我只是不愿意义父和延亭哥哥有事。他们是我的亲人啊!”幽兰说,因为情绪有点激动,她又咳了起来。

易尘意识到她是会错了意。然而也不知为什么,她的回答却让他感到高兴。他摸了摸幽兰地脉象,她复原的速度让他吃惊。若是一般人,受了这么严重的内伤,现在恐怕还没醒呢。而她,居然能说话了!难道是因为她体内的神血?怪不得江湖上的人都想得到它了。也怪不得她会不断被人跟踪暗算了。

当初带重伤的她回来,虽然只是一时的冲动,现在想来,他的做法是对的。当时,方家的人都受了伤,再也没有人有能力保护她了,对那些想害她的人来说,岂不是天赐良机?庆幸自己带走了她,不然……他不敢往下想了。想到此,他更觉得,他必须永远守护她。

他轻轻地说:“别再说话了,休息吧。睡一觉,你的伤就会好的。”

“嗯。”幽兰点头,闭上了眼睛。却又低声说了一句:“不要走。”易尘伸过手,抚了抚她的秀发,说:“放心吧。我在这儿。”

她睡着了,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

第五节晏儿

一觉醒来,感觉真得舒服多了。幽兰坐了起来,发现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她这才留意到,这个房间极为简朴。只有那满架的书,格外显眼。她看了看窗外,日已西斜,因该是未时了吧。

她想下床走走。脚刚一着地,就听见一个声音:“哎呀,姑娘,你怎么起来了?”一个红衣小姑娘,最多只有十六七岁。她见幽兰起来,连忙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过来扶她。

幽兰微微一笑:“别担心,我没事的。睡了那么久,想下来走走。”

“教主命我来照顾姑娘。如果姑娘稍有闪失,我会受到责罚的!”小姑娘低眉看着脚下,不知所措。

幽兰微笑着看向那小姑娘,摸了摸她的头发,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回姑娘,我叫晏儿,今年十六岁。”她回答,已经不那么害怕。

“晏儿,很好听的名字。晏儿,应该是快乐的意思,你的父母希望你一生都快乐呢。”

“我……我没有父母。名字是教主给取的。”晏儿低下头去。

“他?”是因为自己不快乐吧,所以希望这个小姑娘快乐。

“姑娘,我熬了燕窝粥。教主说,对你的伤有帮助。”晏儿打断了幽兰的思索,扶她在桌边坐下,盛了一碗粥,放在她面前。

幽兰笑着说:“晏儿,不要叫我姑娘姑娘的。你可以叫我姐姐呀。”

“哦,不不。晏儿不敢。”小姑娘头摇得像拨浪鼓,又恢复了那种怯怯的姿态。

幽兰拉住她的手,让她坐下,说:“没关系的。我可不习惯被人伺候。我觉得你很像我妹妹……”提起妹妹,幽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妹妹怎么样了?从小到大,她们俩都没有分开过。她不免开始担心起来。

而晏儿却以为她生气了,连忙说:“姑娘不要生气,我听你的就是了。兰……兰姐姐。”她叫了一句。

“这才对嘛。”幽兰笑了。

晏儿也笑了,笑得很灿烂。“兰姐姐,快把粥喝了吧。凉了就不好了。”

“嗯。”幽兰点头。

幽兰喝完粥,晏儿又进来了,双手捧着一个包袱。“是什么?”幽兰问。

“兰姐姐,你的衣服弄脏了。教主特地吩咐晏儿下山,给你买了一套新的。”晏儿把包袱里的衣服拿起来,抖开给幽兰看。那套衣服,从里到外全是雪白的丝绸,绣着白色兰花图案,手工极为细致精美。“姐姐应该喜欢白色吧。教主说你喜欢白色。”晏儿说。

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白色?幽兰一时无语,走过去轻轻抚摸着衣服,脸上浮起醉人的笑容。她几乎忘了晏儿的存在,就这样静静地不说话。

“兰姐姐?”晏儿叫她。

“嗯?”幽兰抬头。

“我给你换衣服吧。”晏儿笑盈盈地说。

“嗯。”幽兰点头,伸手去解自己的衣带,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了手。她从腰间掏出一样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晏儿看了一眼,说:“看得出来,教主非常在意兰姐姐的。”

“什么?”幽兰问,一边解开衣带,脱下衣服。

晏儿一边给幽兰换衣服,一边说:“教主最重视两样东西,那支玉笛就是其中之一。它跟了教主二十年。如今,教主把它送给了兰姐姐你,可见心里是极喜欢你的。”

是吗?是这样吗?幽兰心里甜甜的。

“换好了。哇,兰姐姐,你真是太美了!”晏儿拉幽兰来到镜子前,“快看啊,兰姐姐,你真好看!”

“哪儿有,是晏儿你选的衣服好看才对。”

“才不是呢!兰姐姐貌美无双,衣服算得了什么?只是陪衬而已。”晏儿已经完全没有了初见幽兰时的怯懦,她已经把幽兰当成亲密的姐姐了。“姐姐你坐下,我给你梳头。”晏儿解开幽兰的头发,一边梳,一边赞道:“姐姐的头发真好,又黑又长。”

幽兰倒没在意她的赞美,问道:“你说他最重视两样东西,那还有一样是什么呢?”

“嗯,不知道,教主从不让人看的。只是有一次,我偶然看见教主看着那个东西出神。我没看清楚,不过好像是紫色的。”

紫色的?会是什么呢?听晏儿说起他的事,勾起了幽兰心底想要了解他的渴望。“晏儿,你应该来这里很久了吧?”

“四年。四年前,教主,也就是当时的少主救了我。以后,晏儿就一直在这儿了。”

“他救了你?”幽兰转过身来,看着红衣小姑娘。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人人都说他是杀人的恶魔,可她一直都觉得不是那样。如今,从他救晏儿一事看来,更印证了她的直觉。

“是的。晏儿是个孤儿,在一个杂耍班子里长大。因为手脚笨,学不会表演,只能干一些杂活。别人都不喜欢我。因此,我就被卖来卖去,也记不清被卖过多少次了。”晏儿说着说着,眼泪就留了下来。幽兰替她擦了眼泪,安慰她:“好了,好了,过去了。别再想了,啊。”

不过,晏儿却好像没听见,继续往下说:“后来,那个班主嫌我赚不了钱,就要把我卖去青楼。我不愿意,就逃,被他们抓住。他们狠命的打我,我哭着哀求他们放了我,可是根本没有用。”晏儿的泪水似泉涌,肩头不住地颤动。“那天,少主正好经过,救了我。”

幽兰搂着晏儿,柔柔地说:“好了,一切都过去了。现在不是很好么?”

“不好!”晏儿从幽兰怀里挣脱,擦了眼泪。“在这里,晏儿也不快乐。这里只有我一个女子,所有人都不理我——但是我不在乎。可是少主也不喜欢我。他把我带回来,却从不关心我,甚至连话也很少对我说。我……”

“哦,晏儿似乎在埋怨哦。”幽兰调笑地说。

“不,没有。我只是……”晏儿眼睛里的光闪烁不定。

幽兰抚了抚晏儿的头发,说:“听我说,晏儿,你的教主其实很关心你的,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真的么?兰姐姐,你怎么知道?”晏儿迫不及待,一双闪闪的大眼睛渴望的看着幽兰。

“首先,如果他不关心你,就不会救你。他给你取名晏儿,是希望你快乐,明白吗?其他人不理你,是因为他们害怕你的教主,因而怕你。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听延亭哥哥说过,神日教这二十年来,从来不收女子。他能把你带回来留在这儿,应该是顶着很大的压力的。所以我想,他不跟你说话,应该也是为了你好。”幽兰微笑着,解释给她听。“所以呀,傻丫头,你很幸福呢。”

“是这样吗?”晏儿怀疑道,但脸上的笑容早已灿烂。

“嗯。”幽兰温柔地点头。小姑娘的心事,她早已猜透。自己当初不也这样吗?她看着晏儿,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兰姐姐,你刚才说的延亭哥哥,是指方延亭吗?”晏儿问。

“是啊,怎么了?”

“兰姐姐,你千万不要怪教主。不是教主愿意杀他们的,教主是被逼的。”晏儿说,极力维护着易尘。

“被逼的?”像他这样的人,还会有人强迫得了他吗?

“嗯。是老教主。教主杀人,全是奉老教主之命而行。以前,他只让教主杀坏人,可是杀掉方家父子,是老教主临终前的遗命,教主根本无法违抗。”

“原来是这样。”幽兰叹道。虽然她无法恨他,但心里一直有一个结。如今,听晏儿这么一说,心里的结也自然解开,感到特别的舒服。

“兰姐姐,教主很在意你的。希望你不要怪他。不然他会很伤心的。”晏儿看着幽兰,眼睛里闪着诚挚的光。

“不会的,我不怪他。”幽兰幽幽地说,摸了摸晏儿的头。

第六节双飞

断崖边上,易尘一身黑衣,伫立而望。又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每当此时,他都会站在这个地方看落日的。可是,今天的心情却跟以往截然不同,只因为这里有了她。只是,他不知道这种心情能够持续多久?以前,他不敢奢望能够跟她在一起,他只要能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她快乐就足够了。可是现在,他竟然有一种想接近她的欲望。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柔若和风的软语从身后飘来。易尘转身,不由得一愣。站在眼前的幽兰,已不似昨日的虚弱苍白,而是精神焕彩,笑靥融融。健康的幽兰,是那么像秋日的阳光,明媚却不灼人,有的只是无边的温暖,让人舒心。

“怎么了?”幽兰问。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

“你怎么出来了?你的伤还没好。”

“我没事的。你看。”幽兰转了一个圈,调皮地一笑。“从小到大,我不管受什么伤,都好得比较快的。”她站定,看看正望着自己出神的他,微笑着将那支玉笛递给了他。

“这个……”易尘犹豫着。当初,他将笛子送给了她,希望它能代替自己来守护她。如今,她又还给自己,却不知是为什么。

幽兰嫣然一笑,说:“能为我吹支曲子吗?我想听。”

易尘接过笛子,在崖边坐下,一支曲子流淌而出。幽兰采了一片叶子,在他身边坐下,跟着他的调子轻轻地和着。笛声清脆,却透出淡淡伤感;和音轻柔和缓,若春风拂水。

“你在自责吗?”幽兰从他的笛声里听出深深的自责之意。

易尘看向她,缓缓道:“我伤害了你。虽然,你不恨我,但是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不怪你。我知道,那并非你所愿。”幽兰淡然地看着易尘。

易尘张口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幽兰赶紧岔开话题,道:“这支玉笛很特别。它发出的声音比一般笛子要清脆几分,音质也特别流畅,不只是何来历?”

“它是用千年古玉所制。是父亲给我的,据说是我娘亲的遗物。”易尘淡淡地回答。

“你娘亲的遗物?”幽兰想起了那晚方震闻此笛声而怅然的神色。“我义父好像识得此笛。”

“他……”易尘没再说什么。他转移视线,看向西方的天空。落日西沉。夕阳的余晖把天边的云彩染得绯红,红得醉人。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幽兰叹道。

“……”易尘看着她。

幽兰一笑,问:“你喜欢日落吗?可是我却喜欢看日出。日落虽好,可接下来却是无边暗夜。日出就不一样。日出刹那,会给人喷薄的希望。”幽兰双手抱膝,陷入美丽的回忆之中。她想起了万劫谷的日出,她的快乐石,还有谷中快乐的鸟儿。“你知道吗,我有一个愿望,就是能像鸟儿一样,自由地飞。”幽兰轻轻地说。

“不难。”易尘说。幽兰停止思绪,看着他。易尘站起身,将右手伸向幽兰。幽兰顿了一下,随即一笑,将手递给他。易尘轻轻拉幽兰站起,左手抱住她腰间。幽兰紧张得闭着眼睛,不敢看。她只觉脚下一轻,身子已在半空之中。耳边传来轻轻的风声,她能感觉到空气在指尖飞快地流过。她渐渐不再紧张,睁开双眼。地面上的一切变得很小,几乎看不清。天上的彩霞离自己好近,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美丽的碧空。几只鸟儿正处在与自己同样的高度,自由地起舞。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她仿佛化身一只快乐的小鸟,尽情地享受着天空的拥抱。终于体会到飞的感觉了!她似乎忘了一切的存在,忘情地喊着:“啊,我终于可以飞了!飞起来了!”她欢快的笑声在空中回响。

易尘则温柔地看着幽兰。此刻的她,才是真正的幽兰,天真活泼得像个小女孩儿。不知为什么,在他面前,她总可以放心地展现她最真实的一面。她可以像个孩子,她可以不必坚强,她可以做一个小女人。因为,他会包容她,呵护她,守护她。

“咳咳”,突然胸口一紧,她又咳了起来。易尘急忙带她落回到地面上。幽兰脚下没站稳,一个踉跄,整个人跌进了易尘怀中。

“怎么了?都怪我!明知道你的伤还没好,不该这么鲁莽的!”易尘紧张地看着幽兰,眼光中满是自责。

两抹红晕飞上幽兰的双颊。她摇了摇头,害羞的柔声道:“谢谢你,给了我飞的感觉。我会记住今天,记住你,永远。”

易尘审视着她的目光,忍不住将她揽入怀里,抱紧她,抚摸着她柔滑的长发。他拥着她,拥着他的天空,他的阳光,他的全部。他拥着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心灵的宁静。

幽兰也不自觉地抱住易尘。只在梦中出现的情景终于化为了现实。被他拥着,她感到一种不一样的温暖。那种温暖,娘不曾给过她,妹妹不曾给过她,义父和延亭哥哥更不曾给过她。那种温暖,让她感到舒服。

两颗久违的心,紧紧依偎。

第七节将离

晨光熹微,秋风微凉。幽兰白衣胜雪,面东而望。

“山风清凉,当心身子。”黑色的披风已经披在幽兰身上。幽兰转身,抬头看他。“原来,这里看不到日出的。”易尘微顿。“所以,你只能看日落。”幽兰接着说。

是呀,神日峰东面是平缓的山坡,而西侧则是陡峭的断崖,所以在神日峰上,只能看到日落,却看不见日出。自己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都不曾细想过这个问题,却被幽兰一语道破。

“万劫谷的日出是很美的。在洛阳的时候,听说黄山的云海日出也很美。其实,泰山日出也自有妙处,可惜上回错过了。”幽兰沉浸在美好的憧憬里面。“我很想去这些地方看看,你能陪我吗?”清澈的眸子注视着易尘。

易尘点头,双手扶着她的肩,说:“天涯海角,我会陪你。”

幽兰甜甜地笑了,将头埋入他怀中。

过了一会儿,易尘缓缓地道:“有件东西,我想应该还给你了。”

“东西?是什么?”幽兰诧异。他有她的东西么?会是什么?

易尘伸出左手,递到她面前。“这!怎么会在你这儿?”他手心里,赫然正是自己遗失许久的挂坠!她无意间将它丢失,为此还伤心了很久。可为什么,竟然在他手上?

“看到它,就会想起你。”易尘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幽兰会心一笑,心下已了然。晏儿说,他会对着一个紫色的东西出神,原来是这样。她伸手拿起挂坠,目光却留在了他的手上。易尘也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他左手的手心里,有一个小小的碟形胎记。他也不清楚这个胎记意味着什么。比武那天,方震好像就是因为看见它,才出招变缓的。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缘故吧。

幽兰将挂坠递到他面前,微带撒娇似的说:“帮我戴上。”易尘接过挂坠,仔细地给她戴好,然后将她拥入了怀中。

“兰姐姐,谢谢你!”晏儿陪着幽兰散步,却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嗯?”幽兰不明所以。她看着晏儿,晏儿的表情是真挚的,不似戏言。

“你知道吗?教主从来不会笑,也从不流泪的,甚至连话都很少说。你来的这几天里,他改变了许多。虽然他也还是不笑,可是,晏儿看得出来,教主心里是极快乐的。”晏儿说,停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兰姐姐你。”语气真挚,却暗带一丝极淡的伤感,细心的幽兰自然感觉得到。幽兰明白小姑娘的心思,只是晏儿自己尚未明白罢了。

“是吗?或许这里面不光因为我的缘故。或许,还有晏儿的细心照顾也说不定呢。”幽兰微笑,淡淡地道。

晏儿腼腆的低了头,眼角流露出欣喜的笑意。

“咦,这里好像是一个花园。”二人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园子外面。“可为什么上着锁?花园不是给人观赏的吗?”幽兰不解地问。园子的栅栏很高,园门上一把将军锁,将人们拒之门外。门楹上有几个篆刻字体——百花园。她透过栅栏向园子里观察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道:“明明是百花园,可整个园子里好像只有一种植物,根本没有花。真奇怪!”

“姐姐,这可是本教禁地。老教主在的时候,是不准任何人进来的。除了他自己和教主以外。”晏儿解释道,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给幽兰。“这个园子叫‘百花园’,其实应该叫‘将离园’才对。教主曾无意间说过,里面只种了一种花,叫将离。”(注:芍药,别名将离。)

“将离?好美的名字。”不知怎的,幽兰心里突然有种心碎的感觉。这个名字太美了吧,美得让人心碎。

“听说院子里的将离开花的时候,特别美丽。”

“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奇怪的花园呢?”

“这个,晏儿就不清楚了。不过,听说老教主曾有个师妹,特别喜欢将离花。”晏儿答。

“算了,不谈这个了。我们去别处走走吧。”

大厅。

易尘背手站着。五大长老并排而立,均已撤去面纱,露出本来面目。木长老与水长老容貌极为相似,二人原本就是同胞兄弟。木长老正是当时洛阳城外假扮茶铺老板之人;水长老则是赶走李洪青,替幽兰解围的人;而土长老则是在绮云山庄的土包儿土先生;至于金长老,在武林大会上早已露过面。还有另外一位火长老,之前还未曾露过面。

“启禀教主……”金长老正欲接着往下说,却不由用余光瞟了一下大厅的侧门,截住了下面的话。

易尘叹了口气,目光中是不尽的哀伤。“说吧。”

“启禀教主,比武当日,方震自知伤重不治,将内力尽数传于方延亭后,心力交瘁而亡。”轻微的声音传来,所有的人都听见了。金长老也停止了说话。

“继续说下去。”易尘强忍着内心的冲动。该来的总要来的。所以他也不打算隐瞒什么。

“绮云山庄在一夜之间,被金乌使者所灭。昨日,青城派掌门余右行当选新任武林盟主,方延亭为副盟主。”金长老尽量将长话短说。

“行了,下去吧。”易尘摆手。五人快步退下。

易尘飘身穿过大厅侧门,将倒在地上的幽兰抱了起来。她满脸泪水,已经昏了过去。易尘将幽兰抱进房间,放在床上。他握着她的手,目光中的哀伤与无奈,让人看了就会心碎。

幽兰缓缓睁开了眼睛,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回去。延亭哥哥需要我。”她说着就想要下床离开。

“你走了,便再也不会回来了吧。”易尘说话时是背向幽兰的,所以幽兰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那种让她心碎的语气,却令她一下子呆住。该怎么回答他。站在面前的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啊!虽然他也是被逼的,但义父毕竟因他而死。她无法恨他,但不知道如何面对他,用什么身份来面对他。而他,又用什么身份来面对自己?

过了许久,易尘幽幽地道:“天色已晚。明天一早,五位长老会护送你回去。”说完,他脚步沉重地走了出去。剩下幽兰一人,静立无语。

窗外,夕阳西下,夜幕将临。

幽兰双手抱膝,蜷缩在床上,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不知什么时候,她才在迷迷糊糊中睡去。天还未亮,又从噩梦中惊醒。她擦了额头的冷汗,环视空荡荡的房间。五天了,她在这里住了五天。如今,真的要离开了吗?

地上躺着一支笔。幽兰走过去,将笔捡起来,上面的墨还未干。桌上,雪白的宣纸铺开,纸上的字迹显然是刚写上去的。

萧萧落木秋色阑,寒意索尘寰。怕是朔风肆虐时,再难觅悠岚。

斜阳暮,北雁飞,金菊碎。自卿别后,孤星泣泪,日月失辉。

字体苍劲如千年古松,刚健似蛟龙腾空,但是从字中透出的浓郁的哀伤,比词本身的内容更让幽兰心痛。

这首词名曰《诉衷情》,幽兰的母亲教过她们诗词之理,所以她自然明白此中深意。她提笔,在纸上留了几个字。泪水已不听控制,滴在纸上,湿了一片。

是时候离开了。她放下笔,擦了眼泪,走出去。

半山腰上,幽兰驻足,回望美丽的神日峰。然后怅然地往山下走去。她没有看到心中的期待。

五位长老跟在她身后,已换了普通人的装束。

房中,易尘静静站立。虽已人去屋空,但这个房间里已经充满了她的身影,再也无法抹去。她睡过的床,她坐过的凳子,她用过的梳子、镜子,一切的一切,仿佛她还在这里,正冲着他开心地笑。

他的目光落在那幅字上。纸上的泪痕还未干透,透过那泪痕,他能想见她流泪的样子。突然他大叫了一声“不——”,将桌上的东西一把扫到地上。站在他身后的晏儿吓得直打颤。那幅字翩然飘落,在原来的词下面,多了一排娟丽的小字:

恨余吾生,君计新岚。

哈哈,君计新岚?什么意思?君计新岚!是让他忘了她吗?是要他另觅知音吗?除了她,还有谁会是他的阳光?还有谁!不,没有了,这世间再也没有人能给他光明。

是他自己亲手毁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他亲手毁了自己生命的阳光。是自己当初选错了吗?如果当初选择跟她一起死,那应该会是幸福的吧。而现在,事实无法改变。他感到黑暗向自己逼来。而窗外,秋日的阳光,兀自地明媚着。

晏儿俯身去捡地上的东西。“不许捡。”易尘大声喝道。他转身,目光再次停留在那张纸上,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他双手颤抖地将那张纸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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