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飞拉住陶笑的手道:“我答允帮你追查,可是今日我答应去看我的檀香妹子在先,这可更是耽搁不得的大事,你若不急,我们可同去,晚秋姑娘的手艺那是天下独步。”
陶笑一笑:“也不急在这一刻,好,我随你去。”把马托付给掌柜,跟着胡飞就走。
胡飞十分高兴,两人并肩而行。
微风拂面,又下起雨来。
胡飞似觉得天气阴闷,索性把胸前的搭扣都解了,敞出铁铸一般的胸膛,迎雨急行。走的兴起,拿过腰间葫芦仰头就是一口,纵声而歌:“昔在长安醉花柳,五侯七贵同杯酒。气岸遥凌豪士前,风流肯落他人后。”斜眼一瞥,笑道:“我一想起待会见到檀香妹子,心中就高兴,狂态毕发,没有吓着你吧。”
陶笑微笑:“是真名士自风流,胡大侠狂歌任侠,正是真名士本色。”自他手中拿过葫芦,仰头灌了一口。
胡飞哈哈大笑:“你这人可真不错,我交你这个朋友了……”语声忽然打住,道:“你等我一下。”却向来路奔回。
陶笑正在诧异,只一会儿,胡飞急奔而回,手里提了一个纸盒子,头上亮晶晶都是汗水,却笑道:“檀香妹子最喜欢吃城西老熙记的千层酥,我差点忘掉了。”
陶笑道:“此去城西有十里路,胡大侠的脚程可真是快。”
胡飞笑道:“我怕你等,更想快见到檀香,所以压箱底的本事都拿出来啦。”
两人走了有七八里路,转到一处小村庄,只见路旁种着参天大树,但见此树十分奇怪,光秃秃的没有几片叶子,却开着碗口大的火般的红花,枝干挺拔,树干上长满坚硬如铁的大刺。
陶笑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花树,只见坚硬与妩媚集于一身,透出的竟是一种无比强烈的美感,不禁多看了几眼。胡飞在摧:“快到啦,前面转弯绿瓦的就是了,快来快来。”
陶笑心中暗笑:“这粗豪汉子竟也有紧张的时候。”加快脚步,跟上去。
转角果有一间小院子,齐颈高的围墙下却倒着一个人在□□。
胡飞面色大变,急奔上前,扶起问道:“晚秋,你怎么啦?”
那女子丫鬟打扮,好似刚从围墙上跌下伤了脚,此刻见到胡飞,哭了出来,“胡大哥,你,你快进去救小姐……”
胡飞面色剧变,大喝道:“小姐怎样啦?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晚秋抽噎道:“总兵公子带了人来要抢小姐过门……”她话还没有说完,胡飞已破门而入。
陶笑听见门内有人狂笑:“给我废了她手足,做我的夫人,只要有张脸就够了……”
陶笑暗道不好,急掠进去。
他一进门,一道人影兜头扑来,他侧身一让,却是一个家丁,给人以重手法掷了出来,头下脚上地重重摔在青石板上,想是不能活了。
他冲进门去,却见胡飞手里抱住个女子,眼睛都红了,一群家丁团团围住一个锦衣少年,死命抵挡胡飞的进攻。
胡飞见到陶笑,窜过来,把女子交给他,恨声道:“替我照顾檀香妹子,今日我誓取这贼子的狗命。”飞身再扑,那群家丁心胆俱裂,惨叫出声。
陶笑忍不住道:“家丁罪不致死,饶了他们吧。”
胡飞恨声道:“一个也不能饶,他们都是帮凶,害了我檀香妹子,我一个都不放过……”
声音中竟带哭音。
陶笑心中一动:这汉子,想是十分关心这个檀香。
他低头看那在他怀里的女子,一怔。
女子正当韶龄,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身子十分单薄,右手腕骨给人折断了,她人也痛晕过去,瘦瘦的瓜子脸颜色苍白,长长的睫毛下似乎还有泪痕。
他怔了怔,想不到胡飞心之所系,雪狼口中所述的竟是这样一个似乎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女子。
他看看人群中怒吼呼喝的胡飞,又低头看了那女子一眼。不料那女子忽然苏醒过来,惊呼道:“你是谁?”
她的眼眸竟是深褐色的,清澈得似可倒映出影子的溪流。
陶笑的心胸如遭重击,心中却想:原来这女子的眼眸是褐色的。
想是陶笑脸上的刀疤吓着了她,檀香惊叫道:“你是谁,放开我。”
陶笑一怔道:“我是你胡大哥的朋友。”
“胡大哥……啊。”檀香轻轻道:“他终于来了。”忽然又晕了过去。
陶笑怔怔看着她,只觉怀里的身子似乎比羽毛还轻,一个不小心呵护,就会随风而去。他替她接上腕骨,手势都轻柔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胡飞的声音响起:“都给我打发了,檀香,檀香她怎样了?”
陶笑惊醒道:“她的手腕折了,我刚刚替她接上……”手里一空,檀香已给胡飞接过。
胡飞虎目蕴泪:“他们竟然这样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我居然还不能下手杀了他们……真是没有用……”
陶笑缓缓抬头,看见刚才沿路的红花在墙外探进一枝来,却俱已失去了颜色。
陶笑正失神时,一个女子惊叫起来:“雪狼!”
陶笑收回目光,看见晚秋扶起了蜷缩在地上的少年。他疾步上前,一把脉门,探探他胸口,点点头:“他受了内伤,肋骨断了两根……右脚也骨折了,这伙人下手还真是狠。”
胡飞怒声道:“这些人就会欺善怕恶,平时在这里已是作威作福的了,想不到今天竟来欺负我的檀香妹子……”
晚秋哭了出来:“都是小姐心肠太好了,上次那个太守公子来求医,小姐悉心治好了他的病,他却起了歹心……胡大侠那时候又不在……他给小姐拒绝得多了,终于率人来抢……”
胡飞恨道:“人心难测,我原劝檀香要少点露面,爱惜身子才是。”
入夜,晚秋守在檀香房内,胡飞和陶笑却去了照顾雪狼。
雪狼伤得颇重,好似有点发热,不时有两句听不清楚的呓语。
胡飞道:“想不到我有三个月没有来,他们便出事了,这小镇看似平静,却还是有人仗势凌人。”
陶笑道:“恃强权而压人,普天下都是这样了,所以只有仗手中三尺剑,管得了多少就是多少。”
胡飞霍然抬头:“只可惜可维持正义的武林同道却为了求名,同道相煎,十去其三;为求一己私利,十去其五;为了家族或个人恩仇,怨怨相报,十去其一;问天下英雄,不能拯众生于水火,终日营营役役,所为如何?”
陶笑心中一凛,问道:“那胡大侠你身手不凡却蜗居于此,却又所为何事?”
胡飞道:“我也曾游历天下,但所见所闻,却大多教我失望,不如暂居于此,对着纯朴乡民,更为心中宁静。”
陶笑道:“你这是求的一己心安,却与那些谋求一己私利的人有何不同。”
胡飞瞪眼道:“我不是为己私利而伤天害理,只求心之所安,渡此余生,有何不可?”
陶笑淡淡道:“你为江湖人,不管江湖事,你真能心安?”
胡飞瞪眼半晌,终于叹了口气:“我真是本性难移。”
陶笑目光中尽是笑意:“胡大侠,你的心肠其实比谁都热,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胡飞也笑了:“想不到给你瞧穿了……其实檀香就老是说我是爆竹性子,一见不平之事,一点就着。”忽又瞪眼道:“你叫我什么?胡大侠?我鸡皮疙瘩都掉满地了,你年纪比我小,就马马虎虎喊我一声大哥吧。”
陶笑笑道:“不敢不敢。”他望了望窗外的月亮,忽然道:“再过半月就是十五了。”
胡飞问:“怎么?”
陶笑道:“那个凶手专挑月圆之夜下手。”
“噼噼……啪啪”清晨小院里响起了一阵劈柴声。
晚秋在小院里劈柴,显然力气不够,劈了两根就停下来抹一下汗。
有人在她身后问:“晚秋姑娘,胡大哥呢?”
晚秋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见陶笑,给他脸上的刀疤又吓了一跳,认识他也有两天了,他的刀疤还是看不惯,她答:“胡大哥有事出去了。”
陶笑点点头,捡起一根粗柴:“让我来。”也不用斧头,一手握紧木柴头,另一手弯腕一扣,“劈啪”一声,碗口粗的柴均匀分成八根,陶笑问:“够细了么?”
晚秋又吓了一跳:“怎么有人这么劈柴法的?”
陶笑笑道:“怎么,不行么?”
晚秋道:“你的力气真大……不过我这两晚没有睡好,所以力气打了个折扣。”
陶笑问道:“檀香小姐和雪狼的伤怎么样了?”
晚秋道:“雪狼好了一点,小姐就叫人担心,她的身子本来就单薄,又……”她忽然转了口气:“陶公子,谢谢你帮我劈柴,我得去瞧瞧小姐了。”
晚秋从檀香房中出来的时候,又吓了一跳,失声道:“陶公子,够了啦,不用再劈了,这么多柴,烧三个月也烧不完。”
陶笑站在一座木柴小山前,有点赫然:“我在想事情,不知不觉就劈了这么多。”
他走到墙角,拎起一个破花盆来。
晚秋叫道:“哎呀,陶公子,这花盆这么脏,你拿来作什么?”
陶笑微笑不答。
左手掂掂重量,稍稍一抛,晚秋似乎看见白光一闪,却又好似什么也没有看见,眼睛一花,陶笑手里的花盆已经碎成八瓣。
陶笑走到水缸前,舀水把花盆洗刷干净。
晚秋越看越奇。
陶笑捣鼓了一会,对晚秋道:“请你带我到檀香姑娘的房里去。”
晚秋道:“那可不行,男女有别,而且小姐还没有起床呢。”
陶笑一怔:“那么到你的房里去吧。”
晚秋心里嘀咕,说实话,她对这陶公子还是有点戒备,但碍于胡飞面子,还是把他带到自己房里去。
陶笑道:“还请晚秋姑娘借我绳子一用。”
晚秋不情不愿找来绳子,递给陶笑:“喏。”脸色有点不太好,心里又在嘀咕:“这个家伙不晓得在搞什么,也不知道我有好多功夫要赶,可没有时间陪他玩乐。”
陶笑也不介意,接过绳子,伸二指在碎花盆上轻轻一穿,就把绳子带了过去,两头打个结,把碎花盆串了起来。
晚秋奇道:“你做什么?”
陶笑微笑道:“这串碎花盆挂在你床头,在墙壁上打个洞,绳子另一头连到你家小姐床前,以后她有事找你,只要拉拉绳子就行了,不用你每晚在她房中打地铺,休息不好。”他手一扬,那青瓷烧就的碎花盆就“叮啷啷”的响了起来,甚是清脆。他笑问:“可够大声么?”
晚秋怔了怔,脸红了,忽然道:“陶公子,刚才我错怪你了,谢谢你啦,请你帮我把绳子牵到小姐房里去吧。”
陶笑微笑道:“你没有错怪我啊。”
晚秋脸更红,终于道:“陶公子,你真是一个好人。”
檀香已经醒了,披着一袭紫衣斜倚在床头。
陶笑帮晚秋把绳子穿过洞,檀香望着他,轻轻道:“是陶公子吗?那天谢谢你救了我。”
陶笑道:“救你的是胡大哥,不是我。”
檀香轻轻道:“不是的,是你替我接上了腕骨,胡大哥的手势没有这么好。”
陶笑的脸微微一红:“姑娘是国手,我的这点微末功夫是献丑了。”
檀香微微一笑,脸上生了两朵红晕,“不是的,陶公子太谦了。”
陶笑望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晚秋忽然咳嗽了两声,道:“小姐,你的身子还没有好,谈话伤神呢。”
檀香却道:“外面的花都开了吧,正是春天里呢……我却不能去看花了。”
陶笑胸中豪气顿生,笑道:“姑娘不过是想要赏花,又有何难。”微微弯身,笑道:“姑娘不嫌弃的话,我背姑娘去赏花吧。”
晚秋“啊”的一声,不及说话,檀香眼里发出喜悦的光芒:“有劳公子了。”晚秋想说的话又硬生生吞回肚子里去了。
暮春三月,杂花丛生。
陶笑背着檀香走在小径上,檀香娇小的身子依然轻如无物,他却感到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脸越来越红,额角也开始见汗了。
檀香笑道:“陶公子,可以了,请你放我下来,我想自己走走。”
檀香下了地,见到陶笑一额细细的汗,歉道:“对不起,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重的。”伸左手掏出一块手帕,替他印去额角汗水。
陶笑更窘,连忙避过,道:“我自己来。”手忙脚乱接过手帕,额上的汗水更多了。
檀香却全不在意,轻笑道:“你看,那有蝴蝶。”用没有受伤的手一指。
陶笑随她手指看去,一双粉白的蝴蝶翩翩飞舞,忽上忽下,他却看见檀香的手比粉蝶更美,连忙收住目光,道:“姑娘喜欢蝴蝶,我给你扑来可好?”
檀香笑道:“不要不要,蝴蝶是要在天上飞舞才是漂亮,给人扑了下来就是死物了,而且蝴蝶自由自在地飞,关你什么事了,干吗要打搅它们呢。”
陶笑看见她娇小的背影在花丛里乱穿乱插,言笑晏晏,便如一只彩蝶般活泼娇美,不禁心神俱醉。
“春天是最美的季节了,地上开满杜鹃花,树上会开满芒果花、苹果花,待得再过几个月,等好像小青豆的小芒果、小苹果挂满了树,就轮到荔枝开花了……荔枝花一簇簇的,粉红,粉白……蜜蜂儿嗡嗡地围了一团,总也舍不得离开。”
檀香一袭紫衣,站在一株芭蕉下,芭蕉也含苞了,重重的花蕾不堪重负地垂了下来,有风吹过,芭蕉的大叶子左右摇晃,檀香紫衣轻拂,人和花蕾却是淡淡定定不动的,神韵楚楚动人。
陶笑忍不住问道:“你们这里有一种红花,高大的树干上有木刺,不长叶子,花朵有碗口大小,我在北方从未看到过,那是什么花?”
檀香道:“那是岭南特有的木棉呢。其实它也不是不长叶子,不过是开过了花才长叶,然后就是结实了。”
陶笑诧然问道:“还会结实?”
檀香笑道:“是啊,而且好像棉絮呢,一团团的木棉绒包着一颗颗小小的种子,风一来,就吹到哪里都是,就好像长在树木上的棉花,所以称作木棉。你别说,还真的有人采集了木棉种子拿来絮枕头,听说可以明目安神呢。”
陶笑不禁笑道:“这花木可真是奇妙。”
檀香道:“是啊,这世间其实一草一木都有其妙处,不说菊花的傲霜风骨,也不说莲花的出淤泥而不染,就说这岭南特有的木棉罢,你不觉得她开在不胜寒的高处,没有绿叶扶持,身边也没有能攀比的花朵,她还是那样子的怒放,不是有点悲壮吗?”
“悲壮?”
“是啊,木棉还有一个名字,叫‘英雄花’。”
“英雄花?”
“嗯,我猜想是因为她长在这世间就是为了黎民百姓的,她的枝干可以给人当柴,她的花朵可以拿来入药,她的种子可以拿来御寒……她的存在就是为了造福世人。”
檀香站在芭蕉下,陶笑远远望着,跟她一对一答,尽是花草之事,只觉心中一片宁静,竟是闯荡江湖以来从没有过的安定,又似遗忘已久,埋藏心底已十万五千里的温柔给这人淡如菊的小女子一下子全翻了出来。
午后下了一场雨,天气有点寒,檀香坐在窗前,看着檐上水滴,一点点地,不知在想什么。
晚秋推门进来,唤道:“小姐,陶公子来了。”
檀香有点诧异:“今天下雨了呢,他也来么?”
晚秋“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个陶公子呀,最近天天来,我看他呀,八成对小姐有意思……他却不知道这是场独角戏呢。”
檀香忽然叹了口气,悠悠道:“如果真是独角戏就好了。”
晚秋吓了一跳:“小姐,你不是……?”
檀香笑道:“骗你的呢,我怎么会喜欢上他呢。”
晚秋拍拍胸口:“说的也是,这位陶公子相貌又不好,又是外地人,小姐真的要喜欢人,也不会挑他。”
檀香微笑道:“可是,他心肠好得很啊,我就从来没有觉得他丑陋。”一句话又说得晚秋的心又悬了起来。
晚秋忍不住道:“小姐,我们在这里已经住满三年了,也快搬走了吧,下回,我们到哪里去呢?”
檀香不答,却站起来说:“晚秋,替我把那件袖子上有彩蝶的衣服找出来,客人来了,不可以太怠慢的。”
陶笑看见檀香穿了一件袖口衣领都绣满彩蝶的紫衣出来,心里暗暗喝彩,不禁想到:如果能这样天天都看见她,看见她的微笑,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檀香正微笑着看他,道:“陶公子,我们出去走走可好?”
两人走在长街上,刚刚下了雨,地板十分干净,水光似乎可以照出人心中所想。
陶笑没有看檀香,眼角却总是带着那一抹紫。
檀香静静的不说话,隐隐地,似乎有一股暗流在两人身间涌动。
陶笑开口:“檀香姑娘,你的手好一点了吗?”
良久,檀香也不回答。
陶笑忍不住看看她。
檀香一双眼睛似乎比水光更亮,她看着陶笑脸上的伤疤,忽然说:“陶公子,你脸上的刀疤是给谁伤的?下手好狠。”
陶笑只觉她的目光似一直照到他心里去,连忙别转头,笑道:“我是在江湖上混饭吃的人,没有送命已是难得,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檀香道:“不是的,我觉得这个人一定对你怀着很深的仇恨……他怎么忍心伤你呢,你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陶笑心头一震,只觉檀香语气诚挚无比,连忙岔开道:“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你的胡大哥才是好汉,我年纪轻的时候,心高气傲,很对不起了一些人。”
檀香缓缓道:“这条刀疤留在你脸上也有七八年了吧,劈这刀的人可是很伤你的心?你那时一定是不肯去管它,不肯好好包扎,就这样任它留在你脸上……”
陶笑想说什么,却哽住了,绝想不到他的心事竟会给一个小女孩子这么轻易地道出来了,他长长吸了口气,忍住,别过身,不说话。
檀香却悄悄走到他旁边,踮起脚,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刀疤,轻轻道:“多么重的伤也会好的,陶……大哥,我给你配一贴药,替你消去这刀疤好吗?”
陶笑如遭电击,只觉心底一阵颤抖。连忙倒退几步,道:“多谢檀香姑娘好意,但,这刀疤,我喜欢留着它,不劳姑娘费心了。”转身就走,却把檀香抛在身后。
雨后的风有点寒,他却觉得脸上热热的,原来泪水已经悄然滑下。他伸手抹去,叹了口气:“檀香,不是每个人都有福气当你的大哥。”
他下定了决心,不再去看檀香了。
本来以为,像他这样的一个人,不会引人注意,所以他乐得悄悄地,远远地,保持距离地欣赏心仪的人,待到逮住凶手,他就会离开这个小镇,回到那个永不停歇的江湖,这个秘密,将会埋藏在他心底,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但现在,事情忽然好像不一样了,只一瞬间,他决心连这么微小的幸福也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