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问的是楚幽幽。没有人注意到这容貌妖艳的青年何时如此恐怖。他的眼角因为杀气而锐利,整个人仿佛地狱索命的夜叉一般,眼角的水晶闪耀,让人几乎难以直视。
“是!”舒连棋掷地有声回答。
“你知道我是谁?”
“你和你母亲很像。”舒连棋忽然叹息,“江湖第一美女风潇潇,你很像她。”
“我是‘璘宫’暗帝楚熙苒的儿子,幽冥宫宫主楚幽幽!”
“你也要报仇吗?”舒连棋看着他,目光炯炯。“他该死,我杀他,是为了更多人能够活着。”
“你……”
“楚幽幽,”从门外冲进一袭锦绣的少女,打断楚幽幽的话。显然刚才的对话她都听到,舒夕碧拦到舒连棋和楚幽幽之间,这大概是她一生做的最大胆的事情了。 “不要为过去活着!”
楚幽幽和巫无陵愣住,这少女,是慕容籽灵?
“是,幽幽,不要为过去活着。”焱墨轻轻的说,依靠公子月华的扶持才能勉强站立,清丽的五官好像蒙盖在雨幕后面一般,还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哭泣的痕迹。焱墨紧紧的抓住胸前的衣襟,脸色苍白的可怕。
“是。楚幽幽,我的孪生妹妹,就是你所熟悉的籽灵,曾经传来书信告诉我你曾经多么痛苦,她告诉我你是多么勇敢,所以,不要为过去活着。你我,还有许多人,我们还有未来。”舒夕碧细弱的说,虽然还是怯怯的,但坚定的大眼睛像极了一个人。
“是了,你们是姐妹。”楚幽幽忽然想起对籽灵曾经说过的那些话,想起武夷山青翠草地上她吹的曲子,想起那对决绝的猫眼,想起她在一个可笑的命运中被捉弄得这么悲惨,想起她被不相干的事折磨得如此痛苦。他忽然哭了。泪眼婆娑,看着眼前酷似籽灵的少女,他突然伸手,把她紧紧的拥在怀里。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子啊……灵灵啊……告诉我为什么……”
楚幽幽痛哭,焱墨倒在公子月华的怀抱里无声的啜泣,巫无陵已经没有了泪,他只剩下血。
命运,原来开了如此大的玩笑……
夏天了。
帝都。
焱墨看着争芳斗艳的百花,清澈的眸子不再有欢喜。他回头,看着那个品茶的贵公子。
“月华,身体还好吗?”
“很好。”公子月华回答,看着苍白几近透明的焱墨,皱眉。“你的身子越来越虚弱了。”
“是你的错觉。”焱墨霸道的回答。忽然微微的笑,“你要什么时候绊倒我?”
公子月华手中的茶盏落地。
“我知道,你一直在吞噬我的势力,你在我失意的时候逐渐拉拢了我的党羽,如今,曾经追随我的棋子现今听从你了。在我想着其他事情的时候办到这一切,而且还办得不错。那么,你要什么时候软禁我?哦,应该是杀了我?”
“你知道了。”公子月华脸色大变,他想到焱墨会察觉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快。
“权力是一个巨大的牢笼。”焱墨平静的说,“在你向舒玫斓提亲的时候我就察觉了。可是,我不恨你。你爱舒玫斓,舒玫斓爱你,看到别人幸福,我很开心。”
“墨,你是我弟弟,我不会伤害你的。”公子月华低低的说,“但是我渴望权力。”
“那就是了。”焱墨挑眉微笑,“我的党羽你得到了,这很容易,因为那都是我所舍弃的。月华,拱卫帝都的五十万军队的指挥权已经握到我的手中。丞相也以对我俯首,还有江北的诸侯听令于我。月华,这些你还不知道吧?”
公子月华惊吓得几乎跌倒。这个年纪还不满二十的少年,居然……居然……他以为自己的计策是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这个安静温婉的少年,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铁血。
“你背叛了我。想要打倒我吗?”焱墨微笑,笑意像明丽的小溪,环绕在他周围。看了看惶恐不安的公子月华,焱墨振袖离去,孤单的白衣在风间飘荡,轻轻的咳嗽回荡在花丛间。
一瞬间,他的背影那么寂寞。落寞得仿佛风吹过,心都会碎。
武夷山,云落山庄。
红衣翩跹的青年坐在草地上,衣纹如涟漪一般,眉眼挑得艳艳的,手指间几根细线翻来翻去形成规则的图案。他笑得格外妩媚,眉宇间没有一丝丝阴霾,天生尤物,美得让人叹息。
坐在他对面的少年样纤细的男子有一对看似空洞无物,却可以反射七彩阳光的美丽银眸,眼角的深紫花纹恣意的舒展,格外绮丽明艳,他笑着,笑容邪丽,但是清澈干净。笨拙的用手指去挑线,可以看见,他白皙的手掌有狰狞的伤疤。
“不是这样的吧?”树丛后走出笑容羞涩,嗓音细弱的大眼睛少女。一袭锦绣,她笑得怯怯,可是格外可爱。俯下身,温柔的握住少年无力僵硬的手指,纤纤细指一起挑起正确的线。白皙的肌肤染上淡淡的红晕,她的目光温柔羞涩。低下头,她在他耳边怯怯的耳语,话未出口,自己却先羞红了脸。
“加油哦!”少女的嗓音还是细细软软,娇怯可爱。
“果然还不是很灵活啊!”少年看着自己的手指,微微的苦笑,自语。
“所以你要努力的学习翻绳哦!”青年掩口而笑,风情万千。
江南,湖面氤氲。
婴儿的啼哭从华丽的画舫中传出。月白色轻纱的冷艳女子看着那个抱着婴孩不停走动的英俊男子,皱紧弧度恰好的眉。
“真不乖!”女子嘟囔。
“这是你的儿子哎!”男子不服气的顶嘴,可是被冷艳女子一瞥之后,再不敢言语。“老婆大人,儿子叫什么名字,您想好了吗?”
“小名叫念念,”自然是想念的念,她知道自己在想念谁,冷艳女子眼中浮现温暖笑容,张开手掌,她若有所思的看着掌心的银色铃铛,“大名叫什么,洛大侠,你自己伤脑筋去吧!”
“老婆大人!不要啊!”英俊男子的五官顿时皱成苦瓜。
至尊高原,殒星殿。
雪月微在自己的药草间劳作,直起身子,额角的汗水清晰可见。
一方洁白的手帕递到她面前。
雪月微接过,对手帕的主人笑得灿烂。
“不要太感谢我。”堇色衣衫的舒魅光又倒在胡姬的怀里,眉心的朱砂痣清艳华丽。
“不谢。”雪月微挥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眸子一亮。“还记得我说焱墨活不长吗?”
“你不是说因为我恋妹吗?”舒魅光不怎么理会。
“是真的。”雪月微忽然叹气,眉间眼角有淡淡的哀愁。“他的过往,是常人难以忍受的,他受过的伤,太严重了,严重到看来无事,实际上根本没有完全痊愈的可能。更何况,得知如此悲惨的真相,焱墨的伤势,恐怕会更加恶化。”
舒魅光忽然长长的叹息。
帝都,靖氲王王府。
看着册封自己为太子的那张黄色圣旨,年轻清丽的焱墨靠着墙,剧烈的咳嗽。他抓紧胸前的衣襟,手指似乎碰到了肋下,左肋那里,有一道狭长的伤疤,混合了她的血的永远不能痊愈的伤疤。
还有胸口,有洞穿的伤痕。因为这伤,和她相遇。
后颈还有细小的毒蛇的咬嗜的痕迹,因为这伤,她出走东海,最终迎来彼此的是诀别。
焱墨痛苦的俯下身,他捂住口鼻,可是鲜血依然从指缝漏出,染红华丽的衣袍。
他三次重伤,每次都能够致命,真的以为每次都能逃脱死亡吗?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简单了,所以,他几乎到了极限。
焱墨看着衣襟的鲜血,温婉和善的笑,眼角的笑纹温柔的舒展。笑意从他的心中流淌,像明丽的小溪环绕在周围,美得令人赞叹,难以在世间找出如此明丽纯真的笑容。
“籽灵,我的思念,终于要完结了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