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桑溪带着寥寥数只蛱蝶族的茧从蛱蝶谷向西南方向迁移,在与花萤族临近的地方找到一片净土。他翼被折断,无法上天界寻来公平,更不知道仇人是谁,无能为力的他怀抱着茧跋山涉水最终找到了一片宁静隐秘的定居之处,伞伞便是茧中的一个,她的茧是蜜合色的,温柔到让人沦陷的颜色。
时光荏苒,万年的时光如水般流走,没有任何的痕迹,蛱蝶族渐渐壮大起来,却依旧回不到鼎盛时期的数量,一代一代的蛱蝶去世又一代一代的蛱蝶出生,唯有那粒蜜合色的茧无声无息。
直到三百年前东海翻起滔天巨浪,天气巨变,连着两年雨水不停,又连着两年滴水未下,干热难耐的天空挂起了一道彩虹,陡地狂风大作,下起微微细雨,润物细无声,皲裂的大地缓缓合上伤口,春天一夜之间到来,瘦瘦弱弱的伞伞出现在老榆树下,抓住抽新的枝条,咿咿呀呀地道:“三三、三三”。
桑溪寻着仙气而来,手中蜜合色的茧壳被手中的冷汗浸湿,他打量一番,拿出茧壳道:“你的?”伞伞嘴里嚼着榆叶,水汪汪的眼睛望向他,有些胆怯地点点头。
桑溪悬在心口近万年的石头终于发下,拿出桑叶柔声道:“这个更好吃。”
“三三...”伞伞咿咿呀呀地说。
“你叫三三?”桑溪问道。
“三三...”伞伞望着他手中的桑叶道。
“伞伞?”桑溪又更正一下,伞伞把桑溪扑到,夺过他手中的桑叶,许久之后梗着脖子吞咽下去最后一片桑叶道:“桑叶。”
其实并非伞伞不会说话,只是饿了的没有力气说话,她想要桑叶,所有的力气只能用来发出“桑”字。
桑溪众多弟子撑着油纸伞走来,白衣翩翩,与身后朦胧的远山遥连起来,为首的蓝瑟连忙扶起一身污泥的桑溪道:“夫子!”
桑溪摆手不让他们靠近,整理衣冠扫去身上的污泥,纤细的玉手上有微微的被伞伞抓伤的红浸润在细雨之中,接过油纸伞缓缓撑开走到伞伞身边道:“叫你伞伞可好?”
伞伞看着他们人多不敢造次,躲在老榆树后面,思考片刻乖巧地点点头。
翌日,四海八荒迎来春天,春城无处不飞花,飘入每户人家。
屠城之事再无一族提起,蛱蝶族苟生在深山老林,天界便放任不管,花萤族族长可怜蛱蝶族的遭遇,处处想着他们,万年以来两族也算甚是交好。桑溪有时在想或许真是天命所归,天不让他们灭亡。
如果说在蛱蝶族这这场屠杀之中得到史官所写的八个无关紧要的字而对天蚕蛾族却只字未提。
俯仰之间,权势滔天,天界都忌惮几分的种族消失的无影无踪。桑溪从零零碎碎的信息中能够拼起来的便是:那夜在桑榆烟丘上空夜如白昼,像是阳光降临在他们的族群之上,没有呼喊,没有刀剑相向更没有血流成河。光芒散尽之时落英缤纷的林间只有少许残存的鳞片和着花瓣落在污泥之中。
明朗的夜空后半夜转变成了细雨蒙蒙,伞伞散下头发推开窗坐在上面,伸出菜黄色的手去接细雨,指尖触碰到凉意,定睛看到一滴圆圆的水珠落在食指肚上,神采飞扬地转过去看着暖阁红帐中的青萝道:“你看看这个雨滴与其他的不同。”
青萝半梦半醒像是呓语:“你不要打扰我睡觉,都是水哪里不一样了...”
伞伞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指尖的雨珠,小心翼翼地跳下窗,奔向红帐道:“你接过来看看,他会说话。”
青萝没好气地把脸捂住被子里,懒懒地伸出手掌道:“呐!”
伞伞蹲在床边把雨珠轻轻放在她白润如玉的手上,期待着她的回应。
“怎么样,是不是有声音?”伞伞得意地说:“好像是在说:春心莫共花争发,后一句是什么来着...”
青萝调整姿势,然后困意十足地说道:“你先别说话,我给他聊聊天。”
暖阁中金炉升起青烟袅袅,阁楼旁的梨花从窗户探入房中,伞伞屏住呼吸听着暖被里青萝轻轻的喘息声,应该是聊的异常投机,满意地折回,重新坐在了窗上。不一会青萝的喘息声逐渐加大,渐渐变成了如雷般震耳的响声。
伞伞掀起暖被,一脚踢在了青萝柔软的臀部,大声喊道:“让你给雨珠聊天呢,怎么找周公喝起茶来了。”
青萝被踹的登时坐了起来,看着面如菜色的伞伞哀怨着哭喊起来:“师父、师哥、师弟、我要换房间。再不让我睡觉,小命就要交代到这里了。”
绛烛洞里的人见怪不怪,听见哀嚎声翻身又睡去了。新来求学的或会探身观望,但是随即被年长些地摁下身子道:“绛烛洞里的两个小祸害,睡觉吧!天天如此,习惯便好了。”
晓看红湿处,花重绛烛洞,新雨过后空山青翠荫荫,清凉湿闷的空气让人感觉有些烦闷。青萝着红色鳞光薄纱裙第三百年跪在绛烛洞口哭求换房。
伞伞身着百蝶穿花流仙白裙站在她身旁,顺手折下大红娇艳的牡丹一朵,在头上比划一番,最终放在了发髻的左侧,变出白绸牡丹绣花团扇掩着半边脸,嘴唇微勾道:“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起来去吃饭吧。”
青萝倔强地跪在地上道:“不!除非师父给我换房间。”
伞伞折下另一朵红色牡丹,移步到青萝身后把牡丹发在她发髻后,道:“快起来吧,今天牡丹格外鲜艳,师父这会估计已经绕开绛烛洞向蝶恋花走去。”
青萝半信半疑,然后下定决心道:“我不,你已经诳我万次,这次我可不会上当,这次师父一定是从绛烛洞过。”
伞伞掩面轻笑,团扇上的牡丹如鬓间的牡丹一样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抖。
白影从百米之外闪来,身上不染半分雨水,踏着台阶走向两人道:“两位小师妹,夫子已经到了蝶恋花,就等你们两个开饭了。”
伞伞扶起青萝面露无辜之色道:“你看,我没诳骗你吧。”
青萝瞪了伞伞一眼高傲地说道:“今天到此结束,明天我一定能截住师父。”
白衣少年,体壮如牛,身高如槐,如刀雕刻的侧颜,铮铮铁骨的男子汉道:“青萝小师妹这句话让我听的不知今夕何夕,似乎百年前好像就听到过。”
青萝被说的正中下怀,白皙如梨花般的脸颊泛出微微桃红,娇嗔着道:“浅玉师兄连你也取笑我,我.....我告诉师父去。”说着脚尖轻点,身形已在百里之外。
浅玉与伞伞目光相接,都无奈地耸耸肩,伞伞道:“天天这样叫我们用膳,真是辛苦浅玉师兄了。”
浅玉看着眼前这个小师妹,瘦骨如柴,以药吊命,满心心疼道:“不过是小事。”
说着两人转身也飞向蝶恋花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