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胸中一气喝出,随后缓缓而落,周身渐渐退去腐朽,重新焕发生机的道人,季秋起身:
“恭祝观主,证得真人”
此言一出,掷地有声。
如今,时间如流水过,自从当年风波过后,已去了八年时间。
这八年里,清微子得华阳都馈赠,随着季秋来到了鄂王境内,终日潜心钻研金丹奥妙,终于在不久之前,将华阳都的紫霄道意,领悟圆满。
并于今日心神有感,一举破境金丹,在寿终之前,重新又活出了一世
成此景后,回顾半生,不可谓不百感交集。
清微子身形落下,看到一直于远处山丘盘膝观摩的季秋上前恭贺,心中唏嘘过后,顿时回应出声:
“老道我修行近三百年,若是没有当年真人给予馈赠,此生想来都难以窥视此境奥妙。”
“掌教天纵之资,又得补天派镇宗道术,修成了补天道体,如今积累许久,想来距离这金丹之境,也当不远了罢”
双手揽于袖中,清微子颇为感慨称道。
这么长时间,对于季秋当年所得到的造化,他也算是知晓了几分。
其中既包括了敖景的真龙身份,同时还有季秋曾至补天派,将补天派的道体传承,给取了出来。
后者若非是前几年时季秋借他之手,安顿补天派修士,恐怕清微子都还并不知晓此事。
也正是从那之后,清微子才算是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华阳都在临终之前,会对于季秋寄予如此厚望。
毕竟补天派的补天道体,在记载之中,可都是二三十载内,必成金丹的天纵奇才
更何况季秋乎
听得老道此言,这青年道人顿时微微一笑:
“快了,快了。”
此言并非是自谦。
八年时间,曾经于长生山上搜刮而来的资源,堪称是海量。
而季秋为了不使根基虚浮,稳妥起见一点一滴的吸收,时至如今,已经是达到了假丹圆满的境界,并且还将太平道意化作了道韵,逐渐烙印于一颗金丹之上。
若是他想,即刻起便足以与清微子一样,召金丹劫,只需渡过劫波,就将成就金丹真人
然而,要真就这么成就金丹,却未必能做到丹成上品。
所以,他还想去等待一个契机。
毕竟要做,就要去做最好的
太平道意最为契合的事情,自然就是天下太平。
而此世八年风波过,燕门关兵戈相交,与北元多有厮杀,再加上鄂王府与南燕的关系紧张,已然彻底撕破了脸皮。
若是为了止戈而去。
时时刻刻,季秋都能有心念通达之时,而待到那时,想来证得金丹大道,也不过就是唾手可得罢了
这就是为何每逢破境前,修仙之士都会遇到所谓瓶颈的原因所在。
而当历经千帆,有过经历之后,这种瓶颈,自然也就会随之烟消云散。
听到季秋胸有成竹的回答,清微子看了他一眼,当下大笑一声:
“掌教从不会讲无把握之事,眼下既然这样说,那想来便是了”
“今朝老道已破境金丹,我准备不日就向鄂王辞别,随后南下,重返紫霄”
“据掌教当面描述,想来那长生教主莫天行,八年时间也未必能够修复伤势。”
“老道此去,定要将旧日基业重新夺回,再开我紫霄山门”
想起那昔年的仙山福地,百余年来沦为他人所掌。
清微子日思夜想,时至如今,终于有机会能够重新夺回,心中一时便不由激动不已。
但季秋此时,却是开口制止了一句:
“老观主于宗门之情念深厚,我深晓之。”
“但既然都忍耐了这么多年,咱们也不差再等一段时间了。”
“放眼如今天下,虽长生教吃瘪,可不愿看到紫霄复起的邪道派系,却还有不少。”
“比如血海道、杀生寺、傀儡宗等邪魔大派,绝然不会对此坐视不理。”
“所以,咱们还是得再等等。”
“待到我证得金丹大道,我当以紫霄掌教之名,广传天下,重新开宗立派,替我紫霄正名,以回馈华真人之希冀”
道人于方才破境的清微子面前一同分析,随后慨然陈词。
“那掌教,准备何日破境金丹”
清微子见此,又发问道。
“这八年以来,南燕怨声载道,新皇主政武断专横,任用小人奸邪,使得万民心中不满,民心早已分崩离析。”
“如今,经过大儒张子厚推动名声,得六州气数加身的小郡主羽翼已丰,再加上如今我鄂王军已渡过江淮,割据淮州,南燕局势一触即发”
“此刻,我欲南下,助赵紫琼登临大宝。”
“而我的金丹大道,便将在这一场道途内,定能成之”
八年时间,曾经得到岳宏图馈赠的赵紫琼,合六州气数,眼下的修行与季秋相差无几。
鄂王军南下淮州,已算是露出獠牙,而南燕朝政事到如今,早已四分五裂开来。
曾经与鄂王岳宏图并称南燕双壁的未曾回应燕皇赵牧出兵北上的旨意,继续于太兴州领兵自守。
太兴州位于南燕一十二州最南部,地处偏远,而不出兵也不领兵的话
意思很显然,就是想要听调不听宣了。
太兴侯这目前南燕明面之上,唯一一位天象境的武圣级人物不出面领兵,其他被燕皇提拔上来的酒囊饭袋,自然更加不敢。
毕竟过去位天象武圣
那人,就是曾经岳宏图手边的副将,都统鄂王军八部众的副帅张宪
眼下的北境,不谈两尊天象武圣,以及那位儒道大家的支持。
就单单只论猛将如云的金刚境将领,以及足足五十万装备精良,锐意进取的兵卒,普天之下不算北元,就没有哪一方势力能够碰瓷
哪怕是那些出尘世外的邪魔道派,或是什么栖息山林的大妖大魔,也没一个能惹得起的
在这种情况下,所有势力都得衡量一个因素。
那就是一旦鄂王军能够扛得住北边的压力,这南燕一十八州未来,究竟谁主沉浮
这个问题,值得深思。
而南燕一十二州的一十二巨室,便在这个节骨眼上,已经联络上了北境,想要派出自家之人,见一见赵紫琼。
南燕一十二巨室,代表着南燕一十二方大势力。
里面有百年士族,也有手握兵权的将领,其,还有就是,张子厚所出身的横渠张氏。
君择臣,臣亦择君。
当今燕皇,得位不正,又依仗邪魔道脉,自然不得各方看好。
以前是没得选择。
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后
不是谁都愿意继续为了燕京守门,从而平白被鄂王军铁蹄践踏的。
南燕一十二巨室,其中半数之多,都有人掌州府官印,他们可以清晰的感知到,赵皇玺的大势在北,而不在南。
这也就昭示着,鄂王岳宏图说赵紫琼乃皇玺加身,掌燕赵天命的说法,非是作伪。
光是此一点,就已经把当今燕皇的脸面,给按在地上摩擦了。
眼下,赵紫琼于鄂王府内将六州气数集合,已是到了最后的临门一脚。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日就将南下,去离阳州见一见南燕的十二巨室。
若成,将南燕一十二州的官印气数,也一同聚集于赵皇玺中,那么想来再过不久,她就将成就一尊掌半壁江山的气运女帝
到了那时,凭借她与紫霄的渊源,再加上鄂王府一脉,季秋成就金丹,再开紫霄山门,想来成功概率,自然大大增加
季秋话语方才落下,作为教授了赵紫琼五年的老师,清微子又岂能不了解其中内情,一时间顿时如醍醐灌顶般,不由认同点头:
“嗯这样来看,掌教所言有理,此事确实是我太过心急了些。”
“紫琼也算是我紫霄门墙之徒,她要去见那南燕的一十二巨室,老道作为师长,自当也要替她撑腰。”
“如今我已证道金丹,为普天之下第一流,南燕的太兴侯不出,除非是燕皇京师的邪魔道真人出面,不然无人能是我敌手。”
“是否需要我一同前去”????
待到清微子此言一出,季秋瞬间一笑便道:
“当然。”
“有一尊金丹真人坐镇身侧,再加上如今我鄂王府大军马踏淮州,那南燕一十二巨室所开设之地,就在离阳州的离阳侯府,他们又岂敢有所异动”
“如今彻底撕破脸皮,北境战乱已启,不过有张将军坐镇,也并无太大意外,但想要再抽调过多人手,却亦是比较困难。”
“若能和平解决,接手一十二州的气数,倒还可以。”
“而若不成”
季秋沉吟片刻。
“那也就只能用强的了。”
微风吹拂过,道人面上如春风般,看似举止温和。
但,他所认定的事情。
却从来都没有过任何更改。
这,就是蕴藏于骨子里的王道。
又可以叫做,内圣外王
南燕,离阳州
曾经,季秋来到过这里。
而那一次来,他上了曾经的紫霄峰,将当时的长生教八百门徒尽皆斩尽,随后尽释万余名杂役凡人,声震天下,甚至引得一尊金丹追杀而来,最后将其逼退,铩羽而归
直到现在,长生山附近的村镇,还有不少人家立下过长生牌位,供奉着他这尊有道真修的。
这些沾点仙家色彩的东西,往往最抚凡人心。
而但凡是离阳州有点名望的家族门第,对于他的名号,都不会不晓。
此时。
离阳州城,南燕,有着金刚大成修行的离阳侯赵景府中。
来自南燕一十二巨室的势力中人,汇聚一堂。
满座衣冠翩翩,如同白鹤欲举,往来之人,俱都华衣高冠,举止谈吐非凡。
他们的出身,都是这南燕最高层级的权贵,不仅仅是表面风雅,同时内在之中,也都是读书养性的儒士,或是武道有成的人杰。
今日,这些来自南燕各方势力的人,要在这离阳侯府之中,等候一位尊贵的客人到来。
离阳侯赵景此时一身侯服,正与在场各方势力的代表说说笑笑。
这些人中,有出身横渠张氏的张子厚后人,也有太兴侯亲自示意前来的亲信将领,一个个的来此,就是为了见到那位燕赵唯一的嫡系皇女。
没有任何一方势力,想要当鄂王与燕皇之间的政治牺牲品。
而长达,鄂王府所展现的实力,以及赵紫琼身怀赵皇玺的正统表现,都叫他们不得不正视一件事情。
那就是相较于当代燕皇来讲。
貌似更有可能稳定江山,更有可能于未来大放异彩的
会是那位曾经徽太子的嫡女,赵紫琼。
所以,他们今日才会前来。
看看那位被鄂王岳宏图扶持出来的存在,到底值不值得下注与追随。
而此时,周旋了一圈之后,离阳侯赵景与其他各州巨室的人物,都在静静的等待着正主到来。
今天是暗中约定好的日子,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但在那之前,这位侯府的主人却独自一人,行到了角落。
在这里,正有一面色古井无波,身背剑匣靠墙而立的青年,默默驻足。
他的衣着朴素简单,似乎与在场之人格格不入,就仿若是这侯府之中的仆役一样。
然而,此人身上所透露而出的那股子气势,却远远不止如此,他周身的气质就仿佛是一柄利剑一般,叫人一眼见得,便不由望而生畏。
最起码的,让看得出来与其熟识的离阳侯,言语之中都不由带起了三分敬意:
“你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
“竟然真被你跨出了那最后一步。”
“南越剑池复兴有望啊”
听着离阳侯赵景的感慨,杜白抱着手臂,望了他一眼,并未正面回答:
“这不是回来了么。”
“刚一回来,就听你说了近些年的大事,那南燕的皇权更替,竟然牵扯如此之广,倒是有些意思。”
“鄂王岳宏图扶持的赵紫琼,就当真叫你们这般看重”
青年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好奇。
对此,离阳侯赵景随即解释:
“你乃是脱离红尘之外的修行之人,自然不晓得气运所向的赵皇玺,究竟代表着什么。”
“就这么说吧,若是那位走通皇道,就单凭着那一枚赵皇玺,她就是这南燕一十八州的正统,乃是真正的万民所向,而身怀大气运者,自当无往而不利也”
“就比如趁势而起的燕太祖,再比如那北境的大元天可汗,便是如此”
“秉承气数而生,再加上鄂王岳宏图的庞大势力,当今燕皇与之一比逊色不少,毕竟,他也拿不出什么让我等能够满意的筹码。”
“所以,诸君这才起了别的心思。”
“比如,将官印之中积累的冥冥气数,都交给这位未来的女皇,前来达成一笔交易。”
“反正这些东西,没有赵皇玺,得位不正的燕皇赵牧,他也聚集不起来。”
离阳侯论及其中隐秘,不由娓娓谈道。
至此之时,这青年才慢慢点头,眸中闪过了几分若有所思。
此时,待二人正聊间。
门外,便有一张拜帖,奉上侯府。
随着一袭紫衣,风华绝代的身影惊鸿一现,伴随着那白袍道人的身影,带着一行人一同到来。
正主终至,大幕将开。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