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阳侯府,正门之前。
为首的女子一身紫衣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金色的纹路,颈间配着一串玉石项链,愈发称得锁骨清冽。
再加上面上冷漠高贵的妆容,可谓不食人间烟火,就如高高在上的神女一般,不可亵渎。
如今经过了八年时间,赵紫琼身怀燕赵皇室的赵皇玺,日日夜夜以人道气运祭炼,身上的皇者之威已是越发浑厚。
眼下随着鄂王军踏入淮州之地,对南燕一十二州虎视眈眈,她也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南燕一十二巨室,就相当于是目前这片土地上,掌握了真正权柄的大势力。
他们若是愿意让道亦或者臣服,那么大势,便将尽数汇聚在赵紫琼一人身上。
因此今日来这离阳侯府,赵紫琼已经是做足了准备。
但饶是如此,她却还是有着些许担心。
看到紫衣女子驻足不前,紧随其后的季秋不由道:
“怎么,这是有些紧张了”
听到后方略有些调侃的温和语句,赵紫琼本来有些不平的心绪慢慢抚顺,随后轻摇了摇头:
“并不是。”
“我只是在想,这些人今日既能够迫于形势,想要与我会面,那待到来日我失势时,又会如何”
“这般一想,便不得不叫人唏嘘。”
听着女子的话,季秋淡笑一声,抬起手掌在她的肩部稍稍拍了两下:
“那就尽量将自己做到最好,叫自己永远都没有失势之时,如此不就好了”
“只要一直作为最强者,那便是强者恒强,永远都不会落幕。”
“而今日,若能得一十二州半数人道气运,重聚于赵皇玺中,你便是燕赵正统的君主,到了那时,谁能不望风归顺”
“况且,背后还有我们呢。”
“莫要多想,如今观主破境金丹,可是货真价实的真人强者,再加上背后又有我父王和偌大鄂王府作为震慑,普天之下,谁能为难得住你”
“大步往前走就行。”
“天塌不了的。”
青年的语气笃定,其中似乎蕴含着极大的信心。
赵紫琼闻言,不由有些被感染到,随后微微侧头,看着季秋与含笑颔首认同的清微子,心中不禁有股暖流划过。
十几年的相处,无论是鄂王叔还是世子哥,待她一直都没有分毫亏欠。
还有一直以来尽心教授她炼气之法的清微子观主,以及父王的老师张先生,他们都一直在尽心竭力的为自己铺路。
这一路以来,若是没有这般多的助力,恐怕她赵紫琼,决计难以走到今日。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要加油啊,赵紫琼。”
女子皓首轻抬,褐色眸子望向前方,心中默念。
就算不是为了自己。
单凭借父王的血仇,以及诸君的期望。
我也不能停在这里,顿步不前
思绪之中的念头于一瞬理平,彻底坚定下来,随后赵紫琼轻嗯一声,作为回应。
下一刻,女子本来面上浮现的丝丝忐忑之色瞬间抹去。
轻轻抬起那双有云纹羽鹤作为点缀的登云履,紫衣女子此刻翩若惊鸿,动作迅捷,没有分毫犹豫,便大步踏入了这座富丽堂皇的离阳侯府
而当她迈动脚步之后。
一路收到了消息的离阳府人,无论是门前护卫,亦或者长道回廊左右仆人,凡有所见,凡有所望之人,此刻皆是头颅微低,不敢与其对视。
眼下回首,才是方晓,原来在不知不觉间
她竟早就已不再是许多年前自宫廷出逃时,东躲西躲朝不保夕的那般模样了。
此时此刻,她赵紫琼,纵使是距离那世间最后至尊至贵的位置,也不过就是仅有一步之遥而已
哪怕即将面对的,是这南燕一十二巨室,都是各方最顶尖的人物,那又如何
我若为皇。
不过皆是臣子罢了
待到那拜帖奉上。
侯府之主的离阳侯赵景,早已跨步出了厅堂,在那门外快步走来,欲要前去迎接赵紫琼的大驾。
而当赵景才刚步入回廊时。
他便迎面撞见,看到了那沐浴阳光,一身紫衣生华的高贵女子正往这里走来。
一时间,这位久居高位的离阳侯,不由恍惚了片刻。
第一眼,他看到的并不是这女子的姿容,尽管她的姿容确实是当世绝顶。
但
要比之她的容貌更加惊人的,却是她那一身难以言喻的气质
日日祭炼赵皇玺,即使没有身居皇位,但赵紫琼此时真摆起来架子后。
这些封了燕侯,亦或者承某一地官位爵位的大人们,此刻在她面前,竟真与普通臣子一般无异
“果真是天命所归,难怪鄂王岳宏图看重至此”
“以往还觉得,她不过只是鄂王扶持起来的一枚棋子罢了但如今结合此女以及她背后的身份来看,可能鄂王那一根筋的家伙,确实是真想要奉赵紫琼登临九五”
“我掌离阳侯位,又掌离阳州府官印,能叫我一眼见得便心中生畏的,除却持赵皇玺外,再无可能”
收回心神,离阳侯赵景瞳孔微微一缩。
不过下一刻,这男子便恢复了正常,当下敞开了双臂,豪迈一笑道:
“离阳侯,恭迎殿下”
“早便听闻殿下风姿绰约,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凡响”
“诸君同僚翘首以待,早已静候殿下多时”
“快快请进”
徽太子的嫡女,又被岳宏图奉为正统,称呼郡主自然不太适合,因此离阳侯直呼殿下之名,其他巨室之人,对此也不反驳。
对于赵景的行为,赵紫琼自然不会拂了他面子,当下微微点头:
“叨扰了。”
说罢,便向正厅走入。
当赵紫琼与季秋一行人入了内堂时,本来只有三言两语交谈的内庭,顿时寂静了片刻,大部分的目光,也都落在了赵紫琼身上,带着些打量的意味。
待到离阳侯赵景介绍完,并且有意识的将赵紫琼安排于主座之位后。
今日的盛宴,才算是拉开了序幕。
“太兴州军部司马王彦周,受武侯之意,前来拜见殿下”
“横渠张氏张右明,拜见殿下”
“渭水州守府苏庭、陇山州守府邓尊、南陵士族罗肖拜见殿下”
随着太兴侯与张子厚的人,带头对着赵紫琼行礼,余下的各处大势力,也都毫不含糊。
或是华衣高冠的士族,又或者身披甲胄的将领,俱都起身,一一对着赵紫琼行礼问好。
而对此,赵紫琼也是一一回应。
季秋就在一侧看着这一幕发生,待到离阳侯开口询问他的身份时,在场的士族将领们,才终于确定他的身份,随后又是一番寒暄。
场中方才开幕,不过都是在聊着些客套话,听着无聊。
但当季秋的身份亮相之后。
门外长廊处,背着一口剑匣的杜白抱着手,倚靠在墙壁边上,却是微微一顿,随后抬头,往内厅望来。
很少有人知道,南越剑池的末代剑子杜白,与枯荣寺的南海大师,其实是老相识了。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杜白也偶然间与南海僧人会过几次面,从他口中知晓到了,鄂王府的世子岳无双,便是那紫霄派的传人。
而且,还是受到了紫霄末代真人华阳都,传下了紫霄道印的传人
这也就代表着,此子如无意外,便当是紫霄下一任的掌教,亦或者如今已经接任了掌教。
这两重身份叠加在一起,日后若不能震惊天下,那才是怪事,也不枉费他当年废上一番功夫。
“原来,是长这个样子么”
“记下了。”
男子心中想着,动作一动未动,并未有其他的表示。
但他方才的目光,却是被季秋敏锐的捕捉到了。
越过堂内一众人等,季秋抬头望向门庭之外,那背靠长廊墙壁的青衫身影,即使相隔甚远,亦能察觉得到那敏锐的剑气直逼而来,眸子顿时微微一凝:
“好强的剑意和压迫感”
就好像是在面对着一柄锐利无比的剑一样。
杜白
南越剑池末代剑子,性格稳重坚毅,有情有义,意志坚定,不善言辞,三岁习剑,七岁于剑池磨炼肉身,以剑气淬体,十三岁炼本命法剑,步入道途。
其剑道天赋极高,曾被上代南越剑池剑主称赞有祖师之风,后傀儡宗覆灭南越剑池,门庭动乱之际,其继承南越剑匣,并掌宗门镇宗法宝,太合剑。
后百余年游荡此域各州,辗转各地,最终以剑领悟道意,铭刻于道基之上,证得剑道金丹
后续:
模拟评价:醉心于剑,终有所成。
南越剑池,杜白
季秋听说过这个名字。
当年南越剑池为傀儡宗覆灭,傀儡宗主借助他人之助力,还将其一脉末代剑主以手法炼成金尸一具,并锁其神魂,得一金丹战力,实力不可谓不雄厚。
但饶是如此,这南越剑池亦是底蕴不绝。
在模拟之中季秋陨落之前,他曾听闻过,南越剑池有位名为杜白的剑道杜真人,寻得了傀儡宗蕴养傀儡的千尸林,随后请祖师剑,将其一宗蕴养的铜尸银尸傀儡,给彻底荡平一空。
哪怕最后傀儡宗主亲自出手,驾驭两具金尸,也未能将其拿下,颇有手段。
是以,叫季秋心中颇有印象。
早年据悉离阳侯曾于南越求剑,得炼气法,后又入南燕门庭,修武道功,眼下看来,此事应当是属实了。
不然这位,应当不会在此出现才是。
念及至此,居于门庭位上首端坐,季秋即使隔着颇远距离,依然是对着那道人影所在之处遥遥颔首,算是友好的示意了下。
对于这等人物,季秋还是抱着交好的念头的。
此时,随着二人隔着人群相望互动,不过片刻。
场上拉开正题的对话,便不由将季秋的心神,给重新引了回来。
“殿下,世子。”
觥筹交错后,来自太兴侯韩昌文嫡系的那位军部司马王彦周,率先起身,也不多叙,当下便对着赵紫琼与季秋,开门见山道:
“今日我等会面,其实并没有什么遮遮掩掩,而我家武侯也不是什么弯弯绕绕的文人。”
“我来此时,侯爷便已嘱咐过我,所以在下也不多言,便直说了。”
讲到了这里,这粗狂的武将顿了顿,便道:
“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当代燕皇无心朝政,更无燕赵嫡系正统的赵皇玺,因此天命,固是在殿下这边。”
“这也是今日诸君,能在这离阳州见上一面的原因所在。”
“我家武侯有言,若殿下需要,太兴州府的官印,我等眼下便能奉上,交予殿下”
说完,这司马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之中,当即取出了一枚玉石官印,顿时便引得众人皆惊。
一州官印,尤其是州守之印玺,那可是一件堪比道基灵器的气运之宝
但凡携带,可保百邪不侵,若皇朝强盛,甚至可压道基之下一切法,并且有聚拢气数一说
想当年,燕朝太祖起势以来,曾雄踞二十七州,近乎一统天下,共计锻造过二十七枚州守官印,分于各方,以赵皇玺统御中枢,使得皇朝气数如日中天,固若金汤。
虽说时至如今,已是出了莫大变化,但这印玺代表的东西,依旧非凡
而这太兴侯竟毫不犹豫的就将其奉上,这份果决
一时间,有人面上慢慢起了变化。
“但,太兴州对于此次争鼎,并不会起兵参与。”
“无论殿下亦或者燕皇,你们谁赢谁输,谁胜谁败,我们太兴州都不会对此出上一兵一卒,但也不会与你们为难。”
“若有需要,各府各县通道,皆可畅通无阻”
“不知这条件,殿下可否答应”
双手捧着太兴官玺,王彦周话语掷地有声。
空气寂静了刹那。
片刻后,才有女子失笑之声传出:
“太兴侯倒是好魄力,竟能叫司马连官印都一并带来。”
那一身紫衣的倩影,缓缓从主座立起身子,即使面貌年轻,但不知为何,所有见到她的人,都觉得那将是一道即将崛起,腾于九霄的真龙。
赵紫琼单手抚着椅背,随后另一只修长的手臂向前伸出,顿时,那太兴司马王彦周捧着的太兴官印,便自其掌中脱离,飞到了那紫衣女子的面前。
修长的玉指,抚摸着玉玺上的蟒鹤纹理,赵紫琼的话语继续响起:????
“你的条件,我当然可以答应,鄂王叔也会对此表示理解。”
“但作壁上观,虽不会引火着身,可最后收获的时候,也未必能够得到什么利益啊。”
“这些事情,侯爷可曾知会过司马”
女子漫不经心的话语,顿时叫不少人心中一凛。
明明语气再正常不过。
然而赵紫琼不经意间的拨动心弦,依然是叫他们不由多想。
哪怕这位殿下是如此的年轻,可却着实是不容小觑。
王彦周此时,就是这般想的。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言语与语气,却是叫久经沙场磨炼的他,都心头不由沉了一沉。
然而,此人到底心志坚韧,略微乱了阵脚,片刻后便强行心神一定,随即抱拳道:
“殿下之言,武侯自是晓得。”
“也请殿下多多谅解武侯难处,毕竟以他的身份,确实不易贸然做出决策,还请谅解。”
强行顶着赵紫琼的压力,将腹中话语讲完,随后王彦周顿时松了口气。
见得聊到了这般地步,赵紫琼不置可否,收了印玺,便聊表宽慰道:
“既然如此,那自是以太兴侯之意为主。”
随后,女子凤眸一扫,环视周边,又道:
“同时,也请诸君拭目以待罢,看看本宫与我那位好叔叔,到底谁能站到最后”
“不过在那之前”
“各位既然都站在了这里,是否也要和太兴侯一般,聊作表示呢”
此言一出,各个势力面面相觑,自是苦笑不已。
他们来此,就是奔着这个目的。
只是却没想到这位年轻的殿下,竟能有这般气场,在不知不觉间,已是反客为主,占据了主动。
哪怕是太兴侯的面子,都不大好使。
看着眉宇飞扬,神采奕奕,一身紫衣袖带金纹,尽显王道气息的赵紫琼,季秋坐于客座,心中不由暗自点头。
此次前来,看来是他多虑了。
以赵紫琼目前的境界,何须别人再来替她主导
十余年磨难,已经将她锻炼的坚如磐石,无懈可击,光是这份帝王心术,就已无师自通,运用自如了。
到了如今,何须再有撑天之柱前来为她做庇护伞
眼下的紫衣女子,自己就已是自己的靠山
可谓,大势已成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