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十四年。
这一年,北境鄂王起三部兵马,以世子岳无双为统帅,共计二十万武道强卒,跨越江淮海,占据两岸。
毗邻两侧的淮州与离阳州,望风归顺。
此外,南境掌兵的、横渠张氏张子厚俱都出面,不是令所在州府按兵不动,就是公开支持北境,以正前太子嫡女赵紫琼之正统。
一时间,南燕十二巨室,半数倒戈,明面之上,燕皇大势已去。
史称,鄂王南伐,以明正朔
庐江。
苍云巍巍欲坠,天边乌黑一片,大雨淅淅沥沥,接连落下。
作为南燕一十二州之中,最为靠近燕京的州府,庐江虽距京师仍有一段距离,但可以说,此地却是当今燕皇,最后能够执掌镇守的防线。
在前一阵,闻听鄂王军南伐,连跨三州直逼燕京而来,燕皇赵牧当即启禁军五校,连同边州十万大军,合计一十五万,在魏侯、邺侯的率领下,奔赴庐江
魏侯魏钦、邺侯李烨,俱都是南燕,曾于战场之中挂帅多年,立下过不少功勋。
随着燕皇赵牧清洗京师,本来名震天下的八武侯,除却太兴侯实力超然,不受掣肘,以及北都侯张宪跟随于鄂王岳宏图外。
剩下的不是获罪被诛,就是卸下武侯之称,挂印离去。
最后,也只有这二人被燕皇赵牧留下,委以重用,其余的八武侯,早已名存实亡。
而随着战端骤起,二人临危受命,率一十五万大军整齐军备,已然北上,欲与鄂王军正面碰撞
庐江关前,弓弩、床弩、乃至于足以射杀金刚武者的重弩,皆一一陈列于城墙之上。
守关士卒,顶着天上的雨水,一个个盔甲整齐,镇守于此,不敢有分毫懈怠。
魏侯、邺侯,一人任中军主帅,另一人则为副帅,监掌三军。
二人此时,掌刀并立,顶着头盔的面容下,往着遥远外那一望无尽的原野,尽是凝重之色。
“邺侯,你说鄂王和北都侯,是否果真一者坐镇岳州,监管六方,另一者于燕门关外抗击北元,都没有跨过江淮海,前来统御这支南伐大军”
魏侯魏钦单掌执刀,语气凝重。
对此,站在他右侧的刀疤男子闻言,默默点头:
“据讯息来看,确是如此。”
“探子和江淮两岸的州府线人来报,此次鄂王八部众兵出三部,共计二十万武道强卒,在鄂王世子岳无双,以及前太子之女赵紫琼统御下,一路直逼京城杀来。”
“沿途州府,望风而降,皆以臣服,可谓是不费一兵一卒,没有给我等起到任何作用。”
听到同袍此言,魏钦不由冷哼一声:
“一个依仗父威,不过方才出世的世家子,纵使早有传闻称其天资纵横,有不逊于我等的实力,天象金丹可期,但他懂得什么叫领兵打仗么”
“若不是陛下曾言,傀儡宗高人在这军中发现过两尊金丹真人,我等又何须坐镇关隘,不敢逾越”
说到这里,这魏侯面上闪过一缕艳羡,转瞬而逝。
金丹者,媲美武道天象之境。
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境界。
金刚之辈,可以一人之身横敌数千乃至于上万人,但终究无法匹敌真正的大军。
可金丹真人,却已是挥手间可借天地之威,若无兵家大能排兵布阵,以城拒守,是万不能挡此辈锋芒的
普天之下,曾做到过以金刚身大成,再加上兵法韬略汇聚兵阵,以此匹敌过真人与妖魔巨擘战绩者,唯独只有一人,那就是鄂王岳宏图
至于他们二者加起来,能否做得到
他们自己心里都没底。
但,之所以二人敢领兵而来,当然也有着自己的底气。
二人正聊间。
便见到后方有虹光闪过,转瞬降临。
正是一身披灰道袍,下颌有长须飘飞,一派仙风道骨的修行真人。
若不谈其袖袍空荡荡的一幕,他确实卖相极好。
可惜,却是断掉了一臂。
这道人刚刚现身,魏侯与邺侯便是背后一凉,待到转头见到后,当即同时抱拳:
“国师可是有情况发生”
两人态度恭敬,异口同声,面带敬畏。
此人,便是他们的倚仗,也是为何敢于领兵前来的底气所在
南燕国师,长生教主,当今天下邪魔道修行界顶尖人物
虽失踪数年,但在回归之后,却是现身前来,欲助南燕一臂之力,有此等丹境存在坐镇,那鄂王与北都侯两尊天象武圣,又因为顾忌北元,不曾轻易动身。
所以,眼下纵使敌方或许也有真人级数的存在,但要说没有胜算,却也未必
看着这两尊凡俗武侯,长生教主轻嗯一声,面色淡淡,只不过目光却是望向了远方,眸中带着缕缕杀机:
“鄂王军攻城拔寨,一路浩浩荡荡,已是往庐江关攻来。”
“通知三军,准备迎敌吧。”
说完之后,莫天行一扫袖袍,作势就要离去,见此二武侯互视一眼,当即急声道:
“国师,那敌军来势汹汹,曾经被傀儡宗真人探测出的金丹强者,可在”
听到话语,莫天行回眸,语气没有多少波动:
“那敌众之中的两尊金丹,身份已是探明,一者是曾经紫霄派的余孽,老不死的蝼蚁侥幸成了金丹而已,不足为虑,另一人更是曾经南越剑池的余孽,也是一后进之辈。”
“此番本座请来了血海道的简真人,其与南越剑池之间有世仇在,当年覆灭剑池也是血海道与傀儡宗一同所做,如今剑池余孽出世,他自然愿意出山清理。”
“因此不过是两个新晋金丹,优势当在我等”
“所以尔等只需排兵布阵,战场厮杀便是,剩下的自有本座兜底”
言罢,莫天行的身影便消失无踪。
听完他所言,二武侯俱都松了口气,随后面上又有了喜色生出。
“若是这样,那倒真是那北都侯与鄂王托大了。”
“北元虽是势大,但大不了放弃些疆土,先将后方安稳,倒时候何时不能北上非得死守着燕门关,寸土不让,当真愚不可及”
“若是这世子陨于这庐江关前,却是不知,他会不会动怒而来”
天上雨水,越下越大。
而魏侯与邺侯,随着长生教主莫天行出面,以及听闻那位血海道简真人到来的消息,也仿佛是吃了颗定心丸一样,不再那般担忧。
至于隐去身形的断臂道人
他此时正立身天边,与一血袍老者并肩而立,目视那远方滚滚黑潮横压而来,眸中杀机毕露。
臂,时至如今武道真意还萦绕于断臂之上,久久不散。
哪怕他侥幸得机缘,将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但不成法域,却也难以将其上的武道真意祛除,从而做到断肢重生。
这一断臂之仇,他整整记了八年。
而听闻季秋领兵跨过江淮,欲与赵紫琼杀往燕京后。
方才伤势稳固,恢复实力的莫天行,当下为了报当年之仇,终于出世。
但就在他再度现身之际,他却又听闻到了一个消息。
那就是紫霄派覆灭许久后,竟又出了一个金丹,且在前不久前,将封山之后的长生教,给再度洗劫了一次。
虽说经历了上次的事件,如今的长生山已没了什么弟子。
可当年长生三子仅剩的那位儿,好巧不巧,就在山上静养,正好便撞上了清微子的枪口,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神魂就被直接捏碎,化作了虚无
这一下,新仇旧恨
气的莫天行听到有南越剑池余孽出世,当即马不停蹄去往血海道,请出了一位金丹,欲要拼上一切,也要报了此仇。
此后,便有了眼下一幕的发生。
“来了。”
那被称为血海道简真人的血袍老者,并未在意断臂的莫天行。
他看着远方的凛冽兵道气息,只低语一声,便闭上双眼,作调息状。
莫天行上血海道山门,称南越剑池有余孽出世。
而血海道一脉,与南越剑池可谓是数百年仇怨,哪怕是傀儡宗炼化了南越剑主宋丹鼎的肉身,也未必有这两脉数百年杀伐,要来的积怨深重。
事实上,作为邪魔七道脉,长生教与傀儡宗,其实都算不上强大的门派,硬要说来,它们不过只是末流派系而已,不然也不会入得俗世,寻找更进一步的法子。
而像是血海道这等修己身法的正统魔脉,又有两尊真人镇压世间,才算是真正的邪魔大派
就在这血海道简真人话语落下之际。
轰轰轰
顶着漫天雨幕,有如同惊雷般震动的铁蹄之音,在这庐江关外,陡然响起
放眼向那关外千丈平原望去。
但见到声势浩大无比,足足有着八千名踏着大地,旌旗猎猎,气血冲霄,胯下骏马鼻息喷着火焰的悍勇彪骑,一马当先,直往这庐江关飞驰而来
正是鄂王,那最为精锐,也是人数最为稀少的背嵬军
又称,天下第一骑
此精锐之骑,修为最次的都是先天大成,胯下的马匹皆是妖兽所驯化的赤炎驹。
当年鄂王未成天象,就是率领此军结成军阵,逆天斩了一尊妖族巨擘
而眼下,鄂王南伐,将背嵬军的统领权,交给了他的世子。
见到这杀伐之意弥漫,淋着漫天雨水,如同地震般踏马而来的铁骑,不谈在天幕观看的真人,就只说这庐江关的守军,一个个也禁不住色变起来。
“背嵬军”
“是当年鄂王岳宏图北伐的精骑,好家伙,这当老子的连压箱底的东西,都给儿子掏出来了”
作为燕军统帅的魏侯与邺侯,见此精骑踏关而来,顿时面上大惊,继而强压心神,开始了指挥。
魏侯魏钦上前一步,屹立于城墙之前,看着那远远奔来的骑兵,与那后方结成军阵的武道强卒,顿时手臂一抬,口中怒声喝道:
“上弩,给本侯射”
哪怕知晓有真人坐镇,但面对曾经南燕最为精锐的骑兵与强卒,这两位武侯,心中压力也是不小。
“势,普天之下,哪尊假丹亦或者金刚大成的武夫,不得避其锋芒”
“难怪当年鄂王岳宏图能凭此强军,斩了玄州老鳄,确实不俗。”
此时,来自血海道的血袍老者,终于睁开了双眸。
因修行血海弥天大法,他的瞳孔之中,映照着诡异的红色。
而当他透过了那攻杀而来的铁血大军,见到了后方有一青袍剑者,身背一古朴剑匣时,双眸终于渐渐眯了起来:
“南越剑匣”
“果真是剑池余孽”
“屡次绞杀攻伐,甚至连汝等门庭都被踏破,剑主都被炼做傀儡,仍是没有杀绝”
“不过也好。”
“今日,一切都将清算”
这血海道的简真人目光穿过大地,视线锁定了杜白。
而同一时间,长生教主莫天行也看见了季秋,以及灰袍老道清微子。
顿时,双方视线交汇。
下一刻,大雨倾盆
有狂风闪电呼啸而过
清微子,杜白,以及血海道的简真人和长生教主莫天行,谁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南越剑匣开,太合剑出鞘,紫霄雷法自老道掌中托生,一株血色莲花也无端自天幕绽开,与此同时,长生大手印从莫天行手中结成
四道属于金丹的术法神通,在那下方铁骑奔腾,弩箭狂飙的攻伐时刻,于穹苍之间,斗法于一处
瞬间碰撞
金丹大战,一触即发
而下方,背嵬军、踏白军、横江军,依次为前锋,中军、后军,共计一十五万人马,除却坐镇后方大营外的五万后勤外,剩下的所有人马,尽数在此
大阵最前。
作为先锋一马当先,骑跨赤炎驹,执一杆百锻长枪的季秋,披着一身狻猊铠,一身杀伐与凶气逼人。
当他看见天穹之上莫天行的影子,以及另外一不知名的真人强者时,此时的他,终是再不用像往日一样,避开锋芒
一颗金丹悬于腹,又以正宗法结成上品金丹
任尔强敌,何须惧哉
对此,青年勒马,看向那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城关,对着身畔提拔上来,继傅煜、张宪之后的新一任背嵬军统帅路彦,大声喝道:
“路彦,你来统御三军”
“且看本世子,如何取那化外真人之首级”
话语刚落。????
那一侧金刚身大成的大将,当即一声应诺,随即继承季秋之前锋位,结成军阵震飞漫天弩箭,带着身后大军,直往城关杀去
而季秋,则是将长枪背于重铠背部,随后一身法力浩荡充盈,终不再隐藏,只一步一踏,就身影疾驰,迈上穹霄
他要,介入这场金丹斗法
而随着这青年突如其来的动作。
一时之间,庐江关城池满城上下,无论兵将武侯,亦或者上方真人,皆是一惊。
只因,这身披狻猊铠的青年身上透露而出的气息
赫然,是一尊金丹
“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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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