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我要退群!”
十五分钟后,老秦耷拉着胳膊抓狂大吼,凯恩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赢的这么简单,台下众人早都放下了手机,一个个笑的东倒西歪。
所谓「黑哥一笑生死难料、棺材一抬世间白来」……呸,错了,是「拳头一套胜负难料、规则一调只剩吐槽」。
膝、足、肩、肘、掌、指,全废!
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嗷嗷呜突然就开窍了,特无耻的利用后滑步和刺拳撩拨老秦,压根儿不给他近身的机会。
这货带着半斤多沉的拳击手套追着对方满场跑,怎奈人家一记刺拳他就得停顿一下,等架好桩马,那贱人早都退到攻击距离之外了。
好不容易堵住擂角,结果嗷嗷呜小腰拧的那叫一风骚,上身跟嗑了摇头丸一般撒了欢的乱晃,脚下闪步、环绕步,几下便从角落里脱身而出。
“秦,你还是先练练基本功吧。”
凯恩指着台下的训练区域劝道。开打没多久他就把牙托摘了,反正也打不着,咬着这玩意儿还挺不得劲儿的。
“你说的没错。”老秦垂头丧气的坐在擂台上,用腿夹住拳套用力撕扯,“不过今天不行,有朋友要到家里做客。”
“随你。”凯恩耸耸肩,“班纳应该结束了吧?”
“谁知道呢,不如我们去看看?”
“你不是要回家吗?”
“不差这一会儿,嘿嘿。”这货挤眉弄眼。
“这……不好吧。”嗷嗷呜有些意动。
“你懂什么,按华夏风俗,这叫闹洞房!”他省略了结婚的前置条件,而且混淆了「闹洞房」跟「听墙角」的区别,左右对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而已。
“对!风俗!我们要尊重风俗!”
果然,找到借口的凯恩一锤拳套,张开血盆大口、三下两下便将它摘掉,随意抹了把脸,兴冲冲的直奔罗罗宿舍。
……
“我说,他俩该不会忘记关门了吧?”
俩贱人在半掩的宿舍门口裹足不前,耳朵跟兔子似的竖起老高,只是好半天也没听到期待中的声响,不由得面面相觑。
“没准儿结束了呢?”
“这么快?”
“第一次嘛,况且咱们还跟投资顾问聊了那么久,正常。”
“那你敲门试试?”
“为什么不是你敲?”
“猜拳,谁输谁敲!”
“好主意。”
嗷嗷呜可能是拳击手套带久了,一直出锤子、锤子、锤子,结果不言而喻,不过他倒是愿赌服输,特干脆的叩响房门。
“请进。”罗罗听起来神清气爽。
两只贱人一拥而入,跟闯进别人家的二哈一般到处乱嗅、四处打量,再对视一眼,各种意味深长,气的罗罗当场就想发动他的马克一号。
“恭喜恭喜!”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小情侣翻白眼、竖中指,动作出奇的协调一致。鹰酱风气开放,不至于羞到不敢见人,特莉脸上潮红未散,仿佛雀斑都在闪闪发光。
“投资顾问怎么说?”她知道情郎心里放不下,便主动开口询问。
“没详图、没成品、没专利,还能怎么说?”老秦有意逗她,见两人虽然眼神黯然、但情绪已经稳定,才坏笑着指指凯恩:“你来。”
“咳!为了庆祝罗瑞.罗伊先生、与特莉.萨比女士确定关系,董事长先生决定,由他私人投资我们的项目,恭喜你们!”嗷嗷呜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真的?”小情侣异口同声,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呐,你俩结婚我就不随份子了啊。”这货故作淡然。
虽然不明白什么叫「份子」,两人还是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理想绝处逢生,又捅破了窗户纸、确立情侣关系,可谓双喜临门。
华夏人大都不习惯自我吹嘘,等凯恩将咖啡馆中发生的故事,以及克里斯的建议复述完毕之后,老秦拍拍手,沉声道:
“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你们的设计又不是没有市场价值,凭什么被别人看低?他们嫌利润低,那我们就自己做!”
“凯恩,你负责注册公司,市场调研也交给你。”
“罗罗,你继续完善设计,我不催你,相反,你必须反复调试,克里斯的顾虑也是我的顾虑,我们的产品绝不能伤到顾客。”
“特莉,你负责采购和程序设计,我对你的要求跟罗罗一样,当然,你俩可以一起去,材料挑好的买,预算重做,不怕超支。”
金主爸爸财大气粗,打工仔一脸茫然。
“我们……开公司?”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对视半晌,负责注册的凯恩在「我们」上加重语气。不是说好了这是毕业设计嘛?怎么变成开公司了?
“不然呢?”老秦反问:“克里斯是投资公司派来的,即使我不投资,公司也会要求入股啊,难不成你们把投资当赞助了?”
“这倒不是。”凯恩看了看小两口,得到他们点头授权后回道:“我们以为你会选择用专利买断的方式投资呢。”
“投资公司喜欢买断,他们有足够的人手和资源,买断能将利益最大化。”老秦摊摊手:“可我已经拒绝了,所以一切都得靠你们自己。”
“这么说,我们以后都是你的员工?”特莉问道。
“不,是技术入股,你们都是股东。”老秦笑道:“我只管出钱,既不懂经营也没时间管理,当然要给你们股份。”
“谢谢。”
罗罗开口,另外两人同时点头,他们不傻,知道凭借发明得到技术入股的机会有多难,更何况现在连张完整的设计图都没有。
“在商言商,你们的股权比例我会找评估公司,财务外包,法律外包,审计外包,产品销路好就去华夏找工厂代工,有问题没?”
“没有。”
“我也是。”
“同意。”
没人问销路不好该怎么办,他们投入的只是时间和精力,即便公司倒闭也能当成毕业设计,秦显然将最大的风险扛在自己身上。
于是——
凯恩伸手。
特莉伸手。
罗罗伸手。
老秦用自己的手托住众人,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应景的话,干脆借用了某首富的名言:“先定一个小目标,我们先挣它一个亿!”
仨老外没听过这个梗,齐齐送上白眼。
这货也不介意,估摸着女朋友那边应该差不多了便告辞离开,只是临走前还是没忍住,嘴贱了一句:“哎,我兜里的计生用品怎么不见了?”
说罢,抱头鼠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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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有客来访是真的,不过客人的目标不是他。
自从得了那个什么「叠加效应所致恐惧心理」,程仙儿就没交过朋友,以往的闺蜜也渐渐断了联系,现在又有了新伙伴,自然心心念念。
大姐头只好借某人还欠她一顿饭的由头再次来访,并且为下次、下下次的理由头疼,没办法,交情太浅,实在不好意思赖着不走。
久米千代倒是开心不已,小姑娘总觉得程仙儿比她小,难得遇到能聊到一起的同龄人,雀跃着张罗饭菜,凑一起叽叽喳喳。
“该干嘛干嘛,别搁这儿晃。”
关如月看得出老秦有心思,坐沙发跟坐烙铁似的,干脆开口撵人,她自己还烦着呢,看到这货扭来扭去的就闹心。
“得嘞!我确实有事儿,姐你先坐着。”他也不跟大姐头外道,留下阿曼达陪对方闲聊,自己拍拍屁股,抬腿就走。
……
茶室,静谧馨香。
“三哥,忙什么哪?”
“……”
“这话说的,没事儿就不能给你打个电话?”
“……”
“别、别,嘿嘿,是有事儿,你邮箱多少?给你发个录像。”
“……”
“发过去了,师父最近挺好的?”
“……”
“不是装,徒弟遇着困难了,不得找师父念叨念叨?”
“……”
“你跟师父在一起?那太好了,三哥你先给师父看录像,我一会儿再给你打过去,要不视频吧,视频能看的清楚点儿。”
“……”
两场比试没多长时间,不多时,李老三发来视频请求,老秦刚接通就被吓了一跳:“三哥,你又打黑拳了?”
“屁!别管他!”李八指没好气的道:“跟人飙车摔的。”
“那是该打。”这货煽风点火:“三哥,不是我说你,师父都这么大岁数了,你嘛(↘)时候能让他老人家省点儿心哪!”
李老三气的直竖中指,继而毫无疑问的挨了一巴掌。
“听着没?!你师弟比你懂事儿多了!想死老子不拦着,留个种,你爱死哪死哪!”李八指把小儿子的脑袋敲的「嘣嘣」响。
“就是就是,你都二十一了,师父还等着抱孙子呢,找个能管住你的,师父也能省省心,要不我在学校里给你物色物色?”
“你丫闭嘴!”李老三抱着脑壳,疼的嗷嗷叫唤:“爹,别听这臭小子的,再打儿子都没了,你还想不想抱孙子啦?”
“放屁!老子心里有数!”李八指恨恨的又敲了一记,这才转头看向手机摄像头:“录像看了,前一场还行,后边打的就是一坨屎!”
这回换成老秦挨骂、李老三看笑话了。
这厮多奸哪!低眉顺眼咋骂都不还嘴,师父说啥是啥,可劲儿的拍马屁,几句下去就把李八指拍的舒坦,于是幸灾乐祸的李老三又吃了一记暴栗。
“还有脸笑?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能有你师弟一半懂事儿,老子都得给祖宗烧高香!”李八指越说越来气,干脆再抽一巴掌。
三哥欲哭无泪,哎呦哎呦叫唤个不停。
再不好也是自己的种,他抽了几下也便消了火气,问爱徒:“说吧,好好的怎么带上拳击手套了?还按人家的规矩打,我瞅着不像是被逼的。”
“没谁逼我,自愿的。”老秦少有的脸皮发红:“师父,我想用咏春参加拳击比赛。”
“为嘛?缺钱?”
“不是,跟钱没关系。”他鼓起勇气,肃容看向对方,沉声道:“我就是想让国内那帮人看看,华夏武术到底能不能打!”
“用得着你?”李八指不以为然:“国内高手多了去了,他们都不出头,你出什么风头?再说了,嘛都不让用,谁知道你这是咏春?”
“师父!”老秦急了。
“我不想出风头,可是你不出头、我不出头、大家都不出头,就剩那些骗子顶着华夏武术的招牌,被人打的跟傻×一样!”
“他们被人打死都活该,可我不能看着华夏武术的招牌跟他们一起被人砸了!本事不够还能练,心气儿散了想再捡起来可就难了!”
“现在国内跆拳道、散打、拳击、泰拳、柔道……,到处都是外人的馆子,华夏人想学华夏功夫都找不着庙门!”
“你知道国内怎么说咱华夏武术吗?”
“骗子!只会吹牛!压根儿不敢上擂台!”
“再这样下去,谁还相信华夏武术?你想收徒弟都没人信你!没徒弟哪来的传承?再不正本清源,华夏武术就完了!”
“师父,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后辈子孙不能丢啊!”
……
李老三收起玩世不恭,李八指面色肃然,父子二人都没想到一个刚学武术没几天、而且还是记名弟子的秦战竟有这般想法。
幼稚可笑,又何尝不是赤子之心?!
“兔崽子小嘴儿叭叭的,老子没念过大学,说不过你。”李八指嘴上不饶人,“直说吧,你什么打算,老子要钱没有,出力还行!”
“算我一个!”李老三听的热血沸腾:“三哥没钱,你出个往返机票,哥立马飞国内,丫就是个退役选手,打不死他!”
老秦仰头、吸气。
除了子鱼,谁都不知道他背负着多大的压力,没人理解,无处诉说,孤独前行,如同扛着王屋、太行,走在深渊的边缘,蹒跚着奔向那一丝光亮。
太难了!
如今虽然尚且无法尽述心中理想,但已然有人愿意支持,「志同道合」四个字在脑海中反复回荡,有了伴随者,他终于不再孤独!
掸净衣衫灰尘,秦战双膝跪地,正容道:“弟子谢师父大恩!”
“别……”
李老三看他下跪便知不好,小师弟发大宏愿、誓要为华夏武术张目,如果他真这么想,那便是兴微继绝、大义加身,父子二人谁都承受不起!
武者,重大义,轻生死!
自己的爹自己清楚,一旦受这一跪,别说记名不记名,这条命都得交到师弟手里,有朝一日师弟需要,别以为赴汤蹈火只是形容词!
晚了!
活了这么多年,李八指不说火眼金睛,真话假话还听得出来,徒弟有大志向,他当师父的与有荣焉!这老迈残躯有什么舍不得的?
薪火相传,他当柴作薪又如何!
跨步、顶膝,将小儿子撞到一旁,李八指说不出煽情的话,只是如长鲸吸水般深吸一口气,坦然接受徒弟的跪拜,再张口,声音铿锵。
“起来!记住你今天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