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加。”
老秦没当回事儿，这位三师兄没个正形，加入洪门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跟刚认识的人问「你了解安利吗」一个口气。
“哎！别走啊。”
“师兄你就饶了我吧，我回老房子还有事呢！”
“那等你回来再说？”
福特野马一声咆哮、扬长而去，秦战心说咱可是正经的生意人，分分钟几十万上下那种的，哪有时间跟你磨牙？
“……”看着离去的同款车，李老三脸色变幻，意味难明。
查岗是所有老板的自带天赋，薇薇安在别家也是打过工的，对他的突击检查波澜不惊，重逢的喜悦倒有几分。
大妈笑着张开双臂，老秦无奈的上前轻拥，以他仅一米八的臂展也只能勉强环住她水缸粗的腰，相互问候完毕，他问：“怎么没看到薇薇儿和小史密斯？”
“我送他们参加夏令营去了。”大妈道：“这都要感谢你，不然我只能带着孩子们去黑人社区给人洗衣服。”
“不用客气。”他摆摆手，解释道：“今天是中元节，华夏人祭奠亲人的传统节日，所以我到了唐人街，顺便看看你们。”
薇薇安可以不问，老秦却觉得有必要解释，大妈是他重生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朋友，不明不白的查岗容易淡了彼此的友谊。
但他毕竟还挂着老板的身份，几句闲谈之后，薇薇安很快从电脑中调出收支明细，以及需要他签署的文件。
“收支我就不看了。”秦老板翻着手里的文件，道：“对了，快到一个月了，现在账上的净利润够你的薪水吗？”
“足够了！秦，你的主意很有用，社区里的人都喜欢到这里来买东西。”薇薇安很开心，这意味着她要涨工资了。
——老秦给大妈的工资是浮动的，当超市正式投入运营后，如果每月纯利润的三分之一超过了大妈的工资，那三分之一的利润就是大妈的工资；如果纯利润的三分之一还没大妈的工资多，那秦老板就得按每小时七块五给大妈发基础工资。
“我那就是随便说说。”
他嘴上谦虚着，心里美得冒泡，转而又道：“既然利润够用，你就直接划账吧，这样我就不用总想着几号发你薪水了。”
大妈哭笑不得，她从未见过这么懒的老板，也从未听说过有如此心大的经营者，这是真不担心她会做假账吃回扣啊！
老秦当然不担心，查账有审计师，不比他这个数学白痴强？
说起来这家便利店现在真变成纯福利了，别人经营多少能赚点儿，秦老板却是连账目审计都懒得做，店铺那点儿利润哪经得起这般祸祸。
说到底，赚的太少，秦百万看不上。
一家便利店一年能赚多少？即使不算房租、不算加盟费，十万美金有没有？他随便找处凶宅一买一卖就能赚到便利店几年的利润，实在不值得为此费心。
所以老秦这次真的只是来打个招呼、看看薇薇安一家。既然都挺好，他便不想再逗留了，陪孙爷爷或者再去师父那蹭点儿经验多好！
“师兄，你咋还在这？”街口停车场，他看着叼着烟、仍旧坐在车厢顶棚的身影目瞪口呆。
“等你啊！”李老三抽出一只，见他摆手又放了回去。
“不陪嫂子了？”
咋说也是同门师兄，人家前后邀请了三次，现在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也太不近人情了，于是老秦锁好车门爬上货厢——他可舍不得踩妞儿的脑门。
“嗨~随便玩玩儿而已，早走了。”李老三一跃，从他的车顶直接蹦到老秦身边，妞儿轻轻晃动，老秦嘴角直抽抽。
“看不出来你还真挺心疼这车的。”
“那是！它就是我梦中情人。”
“喜欢玩儿越野？”
“唉，不瞒你说，想玩儿，就是一直没倒出功夫。”
“我知道有个好地方，叫声三哥，改天带你去。”
“三哥！”
……
车是男人的第二个老婆，而且有时比老婆还亲近，毕竟夫妻间的小秘密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车却可以当作谈资随意品头论足。
男人心目中的车型往往代表着他内心的渴望，所以开奔驰mini的可能会满脸的络腮胡子、开宝马奔驰的也可能连车贷都还不起。
但喜欢顶火野马的肯定不会是安分的主儿！
李老三很有浪子气，放荡不羁、任侠恣意。聊起车就兴奋，眉飞色舞、口水四溅，老秦嫌弃的紧，裤兜里掏出面巾纸就擦。
妞儿可以落雨落灰，粘上其他男人的口水算怎么回事儿？
三哥也不生气，帝都侃爷的本事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从尺寸外形到极限性能说的头头是道，距离感不知不觉的就消失了。
“你是不知道，现在小来小去的帮派冲突都不打黑枪了。”李老三比划着手枪的形状，还在喷洒口水。
“那怎么解决？”老秦习惯性的拿纸巾擦掉。
“车！拳头！上礼拜还有两家比谁JJ更长的，差点没把我乐死。”他不比划手枪了，俩巴掌拉开比划长度。
“我靠！还带这样的？输了的怎么办？”
“输？”
李老三一挑眉毛，冷笑道：“哪有输的？都赢！”
嗯？都赢？
老秦冷不丁想起个笑话，说哥五个打麻将，四个人玩儿、一个人伺候局，结果第二天一问，玩儿的四个都赢了，买马的输了！
难道……
“赌？”
三哥一拍巴掌，大声道：“聪明！就是赌！”又细细解释：
“闹冲突的两家找个都能认可的庄家，他们约好比斗内容和分成方案，庄家负责宣传，等盘子够大就开局。”
“赌局收成全在庄家手里，他要抽成，剩下的按事先约好的比例分给那两家，所以输赢不仅是面子、更是里子！”
“火拼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死一个小弟就得发一份抚恤，万一闹大了再招来条子，搞不好两家都得完蛋。”
“赌局多好！只有赚多赚少、没赔钱的说法。所以现在只要不是抢地盘，各家都喜欢这么干。”
老秦听的心潮澎湃，问道：“就像《终极斗士》、《死亡飞车》那种？”
“赌拳的差不多，但很少死人，这种比赛违法是违法，跟黑拳不是一条道上的，帮派都要脸，没死人警局就不会下太大力气。”
“赌车的就不一样了，有玩儿竞速越野的，有玩儿街头飞车的，最狠的是悬崖挑战，俄罗斯轮盘听过吧？跟那个类似，找个靠近悬崖的急转弯，比谁开的快、刹的晚，一不小心就飞出去了。”
“那……三哥你玩儿哪个？”他突然问了一句。
李老三眯了眯眼，未做回答。
老秦又问：“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三哥是想让我打拳？”
“那没有！你可别瞎想，我爹知道了能抽死我！不开玩笑，他真能！”他慌了，急忙摆手否认。
洪门规矩重，残害同门兄弟的罪名李小三万万不敢担身上，与其被「刑堂」和「执法」弄死，李八指宁肯自己动手。
秦战盯着他的眼睛，道：“三哥，我叫你哥，就是想听实话，要是不说也成，咱以后各走各路，你还是我师兄，如何？”
老秦当年也算混过，即使后来东奔西走的混日子，阅历也不会比他的便宜师兄差，都是千年的狐狸玩儿什么聊斋？
李老三又弹出支烟叼嘴上，没点燃，就那么挂着。烟蒂粘在嘴唇上，随着嘴唇张合上下晃动着。
“还能为啥？拉新、招人、想让你也进洪门呗！”
“为什么是我？三哥你也看到了，我连一套小念头都没学完，进了洪门能干什么？当打手？还是赛车手？”
“嗨！我说那些只是为了让你感兴趣，可不敢让你干这个，门规严着呢！”他舔了舔嘴唇，那支烟很神奇的就是不掉。
“为什么是你？因为你是大学生！“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帮派冲突都靠赌局解决了，哪还有那么多的打打杀杀？”
“国家富强了，华人都盼这个，洪门也盼。可反过来说，国家越强，洪门也就越衰落。”
这是什么逻辑？老秦微微歪头，等待师兄解惑。
“比如说你吧，为什么不愿意进洪门？因为用不到！你是大学生，等你毕业，鹰酱能发展就发展，受歧视了一张机票回国，吃饭的地方有的是。”
“当年祖国贫弱，华人在外面就受欺负，大家伙只有抱团才能活下去。可现在不用了，像我这种没读过什么书的，干个海外代购赚的都比门里给的多。”
原来如此！
洪门民间社团，「社团」二字在鹰酱并非特指帮派，如果老秦愿意，他同样可以注册个「超自然现象研究会」之类的组织，法律性质上跟洪门是一样的。
但他的「超自然现象研究会」可以大猫小猫两三只，今天注册明天注销无关痛痒，洪门却不行。
一个成员以“万”为单位的组织，需要强有力的管理团队才能有序运转，否则必然要乱成一团。
制度也好、规矩也罢，终究要靠人去执行。
华夏正在崛起，华人在海外的地位自然会不断的提升，换句话说，腰杆子硬了！一如盛唐时期，即便孤身外域又如何？
既缺少外力压迫、又不愁工作薪水，那还进洪门干嘛？待遇差、规矩多，还会被警察区别对待。
于是高端人才不断流失，管理压力越来越大。
不过……
“三哥，要不你给介绍下洪门的结构？”
听话听音，李老三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笑骂一声：“怎么，看不起三哥？觉得我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不是，嘿嘿，讲讲呗。”
老秦同学其实就是这个意思，便宜师兄跟他差不多年岁，大也就大上一两岁，就算有李八指的关系，地位又能高哪去？
“唔，也行，你是老爹的徒弟，按规矩有权了解这些，那你听着。”
“按堂口分，洪门有内八堂和外八堂。”
“内八堂有正副龙头、坐堂、陪堂、管堂、执堂、刑堂、礼堂、盟证、香长；外八堂有心腹、圣贤、桓侯、红旗、蓝旗、黑旗、白旗、巡风、江口、老么。”
“哥哥我不才，正是黑旗管事，掌查新人出身和背景，防止身家不清者混入会内。现在么，嘿嘿，兼职招新。”
小师弟差点一脑袋栽地上，合着便宜师兄还兼任人力资源部经理？他仔细打量，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这家伙一身钢丝肉，看似瘦弱实则结实的很，拳骨已经磨平了，老茧一层盖一层，最外层已经呈深褐色，拿针扎都费劲。
加上他吊儿郎当的表现、初见时说翻脸就翻脸的性子、怪眼一翻满目凶光的眼神，你跟我说你是HR？这也忒有帮派特色了！
三师兄这样的上街招马仔容易，坐办公室里招白领那是想都别想，就算真有穷疯了不得不委身于此的，等发了工资都会立马跑路。
李老三仿佛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没好气的道：
“你以为我想呆办公室里？能坐住板凳我早上大学了！这不没办法嘛！管事大爷年龄都大了，放眼一看底下都是我这样的，矬子里拔大个，你三哥我就被选上了。”
“上层不提，能坐办公室的兄弟越来越少了，咱毕竟是社团，虽然不贩毒，有些岗位也不能用外人，要不然进了局子一秃噜，害的可就不止一个了。”
老秦心说这倒是，洪门不贩毒这连鹰酱警察都认可。
几万人的组织，难免出现不守规矩的。别的社团成员贩毒被逮，新闻报道会说某某帮派因参与贩毒被警方抓获；等到洪门成员贩毒了，新闻里只会幸灾乐祸的赌那个家伙什么时候死！
为啥？
因为洪门会自己出手弄死那个敢贩毒的败类！
“所以……三哥你就拉我充壮丁？”他似笑非笑的盯着师兄看。
三师兄被他看的不自在，嘟囔着：“这不正跟你商量呢嘛！什么充壮丁，又不是叫你打打杀杀，别说的这么难听。”
“那我要是加入了，能干啥？”
“披红、红旗，两位大爷手下任选其一，我跟你说，只要干的好，升职可快了！”
披红，管理局部钱粮收支，或管理各码头粮台，为当家三爷之等二级——换句话讲就是分公司的财务仓储一把抓，妥妥的副总级职务。
老秦翻了个白眼，问道：“那三哥你知道我读的哪个大学吗？”
“听我爹说过，名牌大学！”
“我的亲哥欸！我读的是南加州大学电影艺术学院，学服装、化装、道具的，你招我入门是想要拍电影吗？”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