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纲手面前,将自己的脊背露出来时,感觉到寒意的同时也感觉到了恐惧。
我想起了曾在中忍考试预选赛旁的废弃场地,目睹卡卡西给佐助的咒印施加封印。那会我还躲在旁边评价了一句“神棍”,想不到现世报来得快,不到三年,我也扮演了当时佐助的角色,而卡卡西彼时的角色被纲手替代。
其实后来再思考,若是火影真的能借助这个途径操控受印者,那么其实这算不上“封印”,而更像是大蛇丸的那种“咒印”吧?只不过可能没有大蛇丸咒印给受印者增强力量的功能。
正思索着,纲手已在背后将手按了上来。起初还不觉得有什么,待到查克拉卷着咒文发动起来的时候,脊柱才如同被千斤重物层层压住一样,闷得我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想着这是痛吗?可是又和生孩子时不大一样。好像刹那间无数的手将我盖了起来,捂住嘴、捂住鼻、捂住耳,喘不过气来,似乎稍稍一挣扎就会被憋死。
耳畔轰隆隆地全是不知何方神圣在念着咒语,是梵音还是判词、是超度还是下地府,俱辨不出来。抬头,视线中央只有那个高高帅帅的人影,月光结晶般的银发,即便在白天、在旁观的办公室众人之中,也数他显眼。
大约是封印式真的没有那么痛,我才有多余精力朝那边露出微笑,却忽然发现他看见后似乎动了一下。多亏有两旁的出云和玄间拦住他,否则打搅了火影大人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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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过来时,我才开始反思最近是不是来木叶医院太勤了。莫非是冥冥之中有着某种医院情结么?
“长什么样子?”吃过卡卡西带来的午饭,我想起来还不知道封印到底是何模样。于是放下便当盒,转身盘腿坐在病床上撩起头发,请他帮我描述一下。
斜倚在床头的人听了凑过来,不多时发出一声慨叹,“原来如此……果真这个封印术也是出自漩涡一族。”
“怎么说?”我放下手,长发也随之落回肩上。自从某人说过喜欢看长发,到目前已经两年没再剪短了,只有偶尔修一修。
果然,转过来时,也刚好看到到战忍将目光从长发上收回时露出一丝淡淡笑意。
“也罢。夹夹脊椎中央的封印图案,恰与我臂上的暗部标识相似。暗部标识就是以纪念木叶与漩涡一族的关系而设计。而你的封印也是旋涡状。”说着他卷起长袖,将左肩下方的刺青露了出来。说来这个图案几年来也已见过许多次,我一听心中就有数了。这时他继续推测:“或许暗部刺青的来历就是这个封印也难说……不过,你脖子上的封印从大小上来讲,比这个刺青袖珍一些。”他最后指了指自己的手臂,也就有意将袖口拉回去了。
“这样啊……”因为暗部成员从理论上来讲,正是对火影最忠心耿耿的一群人呐。“不过也好。”靠回床头的前暗部分队长投来不解的目光,我便迎上去笑了笑:“反正以我的情况,这辈子是进不了的暗部了嘛。”
木叶上忍听后垂眉浅笑,但我知道他是在表示不赞同。
于是我俯身上前,凑到他面前,迫使他看着我的眼睛、恨不能让我数清他的睫毛,这才道:“起码我也有和你一样的东西了,对不对?”
被逼到后脑贴墙的男人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时刻带着护具的右手顺脸颊滑下来——与以往无数次一样——然后注视着我说到:“傻瓜。”
霎时我觉得就算背上再来一个封印,我都肯为这语气和眼神而忍了。
“我好不容易想出一句肉麻的话,你就不该表示一下吗?”我还在得寸进尺。
卡卡西这回是真的笑了,恢复到了往常的状态对我讲:“我没问题啊。只要夹夹不介意在医院里。”
我一听也笑了:某人又想多了不是?
不多废话地主动伸手拽下他的面罩,再凑近含住漂亮的下唇。想必有我的头发挡着,就算此刻有人进来,也看不见他那快成为世界九大秘密的脸。
或许也怪我乌鸦嘴,说什么“有人进来”的话。没多久,正当按在脑后的大手用了些力,同时吻亦加深的时候,门板果真被人敲响。
“咳,我是不是打扰了?”再次出现在门口的栗子妖怪一点歉意都让人感觉不到。
“知道你还进来。”卡卡西说了句我也想吐槽的话。“怎么到哪里都有你小子?”重新戴上面罩的人这时看着我退开才说到。
“你以为我这个单身了一年多的人想看见你们吗?”玄间立即回敬,可我一听反倒想问他莫非刚刚是故意的。还没张口,却听他紧接着说到:“而且我也不是来找你的。我找小夹。不过既然你们两人都在的话,倒也正好。”
原来还是有正事来的。故此也就放过他,在床边坐好了等他讲。“什么事?”既然玄间说卡卡西在正好,那就说明在场的人都不需要回避了,这是我们都可以知道的讯息。
“坐好了?”说正事还不能好好的,非得先来点俏皮的,真是服了这只栗子!
不过卡卡西还真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一改方才斜靠着墙坐的姿势,也与我一样在床边坐直。这时才见玄间关门走进来,如同讲课的老师般对着排排坐的两个学生说到:“不久前团藏大人去见了二位长老。‘根’已经得到小夹现在直接、完全受控于火影大人的事了,团藏大人看起来很不高兴……”我忍住想翻白眼和插嘴表达冷嘲热讽的冲动,等特上接着把情况介绍完:“团藏大人已经向长老建议,在封印后的这段时间,先将小夹监、禁一段时间,观察之后再决定是否能自由进出开发部。”
“什……”说不清楚是手心拍在额头上、还是额头拍在手心上。我在听完这条消息的同时就感到整体视觉晃了一下。
难怪玄间“老师”非得等“学生们”坐好才肯讲话。
可到底是被忽然来的消息堵地心疼,不得不站起来走一走: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到底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为何感觉自打我从大名府回来之后,发生的事就没有一件不脱轨的!
每件事都始料未及,每一次都无力挽回。但仿佛就差那么一步,好像再早点赶到,一切似乎都可以不同。只要能给我多一点反应时间考虑清楚,或者再缓一缓、给我一点喘息的时间,相比局势还是能够得到扭转。然而往往正是那一步之遥,天人永隔、追悔莫及,任生命也好、希望也好,都烟消云散,握都握不住。
这世界何时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好像赶着人在走,又好像永远比人跑得更远,停不下来更追不上去。不仅是世界本身,还有人——身边的人也忽然间像挣脱了各自的轨道,不复以往平和的笑颜,变得或痛苦、或抑郁、甚或张牙舞爪——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在小鸟游家布下大量起爆符,犯下三条命、剩水绘一人残废后又自杀的罪魁祸首是谁。那个从没听说过的“鱼莲”到底是什么人物?!这不可能是临时从木叶外面混进来的!她不是被策反就是早早潜伏在木叶的间谍。
团藏又干嘛要处处与我为难?先前在火影办公室里听门炎长老的语气,只怕给我施约束封印的主意和团藏也脱不开关系。可现如今又说因为我完全受控于纲手,他愤而提议要将我锁起来——锁去哪?除了地下开发部还有哪?——还不是要我替他做写轮眼血继的研究,顺便变成他的私人医护人员?先前就想把我关在“根”,那时多亏了帕克,没遂了他的意。现在总算被他逮到机会了是不是?
“要多长时间?”沉吟了一段时间之后,卡卡西问到,语气还是沉着的。
“团藏大人一开始提出的是一年,但具体结果还不清楚。小椿长老说的是最多半年……”一听完这话,怒火彻底压不住一股脑窜了上来。
“一年?!——”诶?怎么回事……
“这件事还没有同火影大人商定,你现在发火也没——”没等玄间说完,我这边已经打落了手推车上的装置。“喂……”
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有意要搞破坏。
“呃……”疼痛感从脊背上方开始出现,像冬天枯败漆黑的林中忽然点亮了一把火,但绝不是温暖的火光,因为我就是那个树、整条脊柱就是树林。痛感越烧越旺、蔓延也越来越迅速,开始只是整片后背和脖颈,到后来仿佛浑身上下、尤其是后脑的每条神经都在颤抖着要彼此挣脱联系。“救……救我……”脊柱要断了!!
之后也不知是谁下的手,反正病房里此刻除了我也就只有两个人。但根据我此刻这么痛的情况下还能感觉到砸在后颈的力道,没轻没重地八成是玄间了——居然还就偏偏挑在脊柱旁边下手!我记住你了,不知火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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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内昏了醒、醒了再被打昏、再醒,睁开眼的时候我一时有种丧失时间感的错觉。缓了一阵之后,我才在小樱、静音的注视中,捂着还隐隐作痛的后颈(不用怀疑,就是玄间打的)坐起来。“这一次又是多久?”
“天刚黑。”栗发特上还在病房里,一旁坐在椅子上的还有鹿丸。眼前这些人都是在封印式进行时,站在外面亲眼目睹了全过程的。可能照目前来说,他们也是第一批——很可能也将是唯一的一群——知情者。
“也就是说这次只晕了两、三个小时。”我算了一下时间,然后开始回想事情发生的经过。“我只记得自己忽然……心情不太好……”如果说是火冒三丈,大概不太符合我一贯垂眉顺目的人设,怕吓到其他人还是没直说,“然后就感觉到疼——中枢神经快断了,脊柱更是,简直要被碾作一团。如果位置上没有偏差的话,那就是从封印所在的地方开始的……”难道说,这么快就被我试出约束封印的作用了吗?仅仅只是感到恼火?
“所以说,约束封印的效果,就是在火影大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受到受印者本人情绪的变化,就开始发挥作用吗?而结果就是严刑拷打式的痛楚。”鹿丸跟着帮忙分析到,“痛到一定程度,如果没有像今天这样有旁人及时出手相助,确实很有可能就这样受尽折磨而死。但是为什么单单只是情绪变化,就能够催动封印?”
鹿丸头脑好用归好用,但涉及到特别的领域后,没有相关知识自然也会受到阻碍。于是待他将整条线索的大致轮廓说出来后,旁边的小樱就如同被提点般醒悟到:“恐怕不单单是情绪变化而已。当生气、悲伤、恐惧……哪怕是兴奋和快乐时,人体内的生物化学环境都会发生改变。最明显的是血压升高,还有大脑多酚物质分泌比正常情况下增多,以及有查克拉的人此刻能量也会发生紊乱……或许这些都有可能是封印受到催动前接收到的身体讯息。”
我低头静静地听着,两名少年分析的都没有任何问题,确实引发封印对我“行刑”的因素可能很复杂也很多样。难怪纲手说这种封印可以在“操控者”即火影本人不在场的情况下,也能够远距离控制受印者。如果说火影要想携带这种封印的“背叛者”死,就是火影本人发动查克拉,通过某种不知名的联系将叛徒处死;至于说当火影也没有意识到背叛正在发生的时候,封印能自主惩罚乃至处死受印者,则只能是因为接收到了生物化学因素或者查克拉的波动等等之类的信息,或者所有这些因素都可以是原因。
可如果说日常的情绪都可以引起变化,那么……
“……”稍稍一抬头,首先对上了静音担忧同时又隐晦的目光,我刚想对她笑笑以示安抚,余光却在此时又注意到了玄间也在此时抬起头。
好吧,如果说静音没谈过恋爱还能想到的话,玄间恐怕是稍微一点就通了。
“卡卡西去了哪?”被打昏前银发人还在,醒过来之后却只剩玄间和火影办公室常驻的其他三人。
“老师他……”小樱表现出欲言又止的样子。
栗发特上稍稍清了一下嗓音,随后回答:“他去见五代火影了。”
“为什么?”疑惑一出现就问了出来。
“还有‘为什么’?他快绝后了,还不能去想想办法吗?”这只妖怪倒真是个祸害,我还什么都没说,他倒是很快就把问题抖出来了。
鹿丸和小樱听后俱是一愣,少女难免心直口快道:“这是什么意思?”
“玄间。”静音总算听不下去,出声淡淡地提醒了一下口无遮拦的某特别上忍。
莫非男孩虽不及女孩发育早,对性的意识却成熟地确实快得多。扫把头少年稍稍一定神,再抬起头看过来的时候眼神明显亮了一下,“啊!那小夹你和卡卡西老师……”我倒没有意提醒他或是什么,到底忍者的孩子都早熟,而且谈论的也是人之常情而已。可少年却猛然脸红了,在此刻的情境下居然还有点可笑。
“诶?什么?”小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落下了,东张西望地想要别人告诉她大家的思维都在哪里发生了转折。
“小樱。”总不能等着别人围绕自己的问题展开话题大谈特谈,虽然问题本身没什么,可涉及到私人的时候多少还是别扭。因此我也就主动当这个“解铃人”,轻轻抚摸着樱发女孩的头顶说:“再想想书上的例子。血压变化的可能性,除了情绪改变的时候,还有哪些情况?”
想想小樱刚入五代火影门下的时候,就是被纲手塞给我和静音先带。静音除了内科外主要负责了药理部分,尤其是解药还有各种各样的毒、药,而我差不多就是从外科入门带到临床的一些具体操作。这之后小樱就是完全在纲手的高压训练下了,包括怪力咳……
想来我和静音都或多或少传授给小樱一些医疗忍术,虽说是当做小妹妹,有的时候还真有种师傅看徒弟、爹娘看闺女的错觉……
于是此刻,也就是在我和静音的注视下,中忍少女一点点回想着学过的东西,“呃……药物,饮食,情绪,激烈运动——诶,这样的话,小夹姐日后的行动会不会也受到干扰啊?——此外呢,还有……对了——”对了之后就没音了。只能眼瞅着女生两眼一空,然后面色发生了和鹿丸一样的变化。
说来也真是奇怪,为什么不管上没上过学、上过几年学的孩子,都能在谈到性的话题时本能感觉到禁忌?人的文明起源本来可以说是从性禁忌开始的,可为何现在的人每每谈到又都会害羞呢?害羞本质上的作用方式和恐惧是类似的,但很奇怪人们在正常情况下,谈到性的时候又不是害怕,而是……刺激?
也是够了,看着两名男女青年缄口不言、两名少年少女又满面通红的时候,我却如毫无感觉似的思考着问题。这是一种冷静的体现吧?
等等,情绪变化和冷静——虽然算不上语词意义上的反义词——倒是一对状态上可谓相反的词,情绪发生变化可以大概理解为不冷静,因此情绪变化与冷静就可以等同理解为不冷静和冷静。
我在冷静的情况下,确实能想很多问题,因为脑子清醒,也就不容易犯错误。如果说人人都有这种特点,那么所谓的“火影约束封印”的效用,就是让人永远保持冷静。
可冷静就不会背叛吗?这又是什么逻辑?如果说以忍者的本质是服从命令、完成任务来说的话,头脑清醒的忍者都会清楚不按规则来、甚至是背叛所属派别、所效忠的首领——这些被称为“错误”的事——是需要付出极大代价的,因为和忍者身份所携带的根本利益存在冲突。如果保持冷静的忍者永远能做出准确判断,也就是永远都不选择与本质利益冲突的事项,也就是永远都不会不冷静……所以就不会背叛吗?
这也太牵强了吧!
发明这个封印术的人到底有多自大才会相信这种判断啊?这封印到底是什么鬼?!有病啊!!
可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脖颈后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这也太准了——果真人的身体是很难背叛自己的。
“静音,借我靠一下……”我可不想再被谁打晕了,玄间留的那一下到现在还没有真正消肿。于是当此刻再次引发了封印的时候,便想试试自己平复情绪来调整状态。可理论是这样没错,当疼起来的时候,又难免会本能的引发恐惧;想压下恐惧,又难免忽然感到一丝悲凉,于是忍不住替自己感到伤心——人的情绪变化本身就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这样下去,结果就是无论怎样都会觉得疼。我就像被卷进涡轮中的人,根本无处使力,越挣扎、疼痛的齿轮便卡得便越深。
结果就是,原本我还只是将手臂搭在静音肩上,到后来便直接扒在她的身上,冷汗直流,却感觉不到疼痛感有任何减弱。到后来反而是因为意识到这种状况已无力转变,心霎时就凉了,也近乎放弃了任何抵抗,痛觉才至此渐渐有所收敛乃至消失不见。
……这哪叫封印?简直就是在我背上安装了一只有意识的怪物……
可与大蛇丸的咒印相比,这又确实是封印。因为相比咒印是赋予受印者邪恶力量,我受到的封印却是克制自己的情绪以保证时刻理智和冷静。
“你……自己把它压制回去了?”稍稍放松下来的时候,才见到鹿丸瞪着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我哪是将它压制了……我是向它缴械投降,它才放过我了啊。”苦笑着,脑子虽然已经冷下来,内心也凉了个彻底。
若这个封印真的如此厉害,或许在我还不知道怎么对付它时,离开一阵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