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纲手面前说得信誓旦旦,可当我把手放在火影办公室的门框上时,还是胆怯了。
要怎么告诉卡卡西我做了这个决定?刚从长老那里听说时,他是什么反应?我该怎么向他解释没有事前和他商量、忽然决定离开他一段时间的事实?他会同意吗?其实他同意与否可能都不会改变结果了,(因为长老已经同意,而火影在刚刚也显然已经被说动了。)或许正是因此,他可能真的会生气。
但万一他能够理解我的选择呢?万一他也同意、甚至鼓励我的做法呢?不不,这么想可能太乐观了,不是我的作风……可是,万一……呢?
樱桃是死在我手上的,他亲眼目睹。我那么做是为了樱桃,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他……卡卡西会懂吗?他能够明白我的爱吗?我也想照顾他,还想保护他——就在封印式前的那个夜晚,我做了这么个决定——我想把它付诸于行动里,这需要他的许可吗?
我曾对鼬告白,说卡卡西之于我就如同神一样的存在。而我也想成为他的“守护神”。我可以吗?不管可不可以,我都想试试。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能不能实现呢……
或许……或许卡卡西真的会赞成也说不定。毕竟他可是我的爱人,我的丈——
“夹夹?”正在犹豫间,门却由内打开了。耳畔响起的呼唤仿佛能点亮我的希望,可再一抬头望见他眼中的冰冷,我也霎时如结了霜。“进来说吧。”好在,他还是肯打开门喊我进去的,看来是给我解释的机会。
于是我小心地站在办公室里,等他用平常的力道将门关上。然后他转身直接从我身边走过,站在桌前背朝这边等我开口。
心好像提了起来,我生怕一句话不对就惹他生气地谨慎选择着用词:“那个……我想——离开一段时间。我……”
“多久?”没等我说完,他便开口问到。语气虽然还是熟悉的波澜不惊,平淡冷静地好像正应对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虽说这确实应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毕竟太熟悉他的口吻了,此刻反倒使我又绷紧了心弦。
“最少……至少半年吧。”我小心地措辞,“不会太久。也就比先前去大名府那三个月再多一倍时间而已。”
“是我记错了?”他这时将头微微一转,从我这里能看到他的侧脸。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仔细听来却是:“你是不是答应过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我一愣,不知为何上忍却在此时变得孩子气起来。“我是说过,你也没有记错。而且我也没有打算离……”
“那这半年怎么解释?”质问的语气首次出现,不得不说吓了我一跳。这时忽然又想起背上还有那个封印,相比之下我可能更害怕疼痛,故而又立即提醒自己平复下来。
于是我平静地回答:“请相信我,我一定还会回来的。”
“可你要去哪?”
“去暗部开发部……实验室待半年。”
“在这期间能做什么?”
“还是和原来一样的事情,只不过就不能出来了……”
“要怎么才能再出来?”
面对他源源不断的问题,我只能一个接一个地回答:“只要我能向长老证明自己——”
“这些我已经从小椿长老那里听说了。”打断我的话的同时,他又将头转了回去,于是我面对的又再次是他的后脑。而在他再开口之前,我也注意到了他原本轻轻扶在书桌边缘的手已紧握成拳。“夹夹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要告诉我吗?”这是个双关语,我能听出来。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再次柔声说:“对不起,我确实应该提前找你商量。可你那个时候不在医院……”
“所以你每一件事都要急着做决定是吗?上忍申请也是突然说要提交,现在退隐半年的事也是想到了就非得做决定!”与愤怒的声讨相伴随的,是指节狠狠敲在木制桌面上的声音。
“不是这样的……”我想解释说这些想法其实是早已有的,只不过今天才真正决定,可话到嘴边却忽然觉得疲惫,于是改口:“卡卡西,不要吵架……在一起三年,我们从来都没有吵过架。和我好好商量……”别偏偏在我离开前和我吵架,那样要我怎么安心地在地下开发自己的力量?
“夹夹从来就没想过要和我商量对吧?”紧接下来的严厉口吻真的很吓人。这时我也想到幸亏没找他帮我特训,玄间骂我还没什么,卡卡西这么冷酷又愤怒的声音我实在无法接受。“一面答应,一面又改口;一边说喜欢我,一边又时远时近、若即若离。夹夹,你从在医院的时候就是这样对我的。我从来就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你的心思到底有多深?我就从来没见过比你还难对付的女人!”
这一段话如同戳中了我的软肋,弄得我也脑袋一紧、霎时忘了情绪太大会触动封印的事:“你不也正是这样的吗?难道说只因为我是女人就不可以?卡卡西,你又将多少心思交给我、隐藏的又有多少?过去许多年我也有很多问题,可一直也都不敢问你。我等了好多年,可你和其他人比又能多相信我到几分?!”
“我相信你?”听到我的话之后便彻底转过身来的人这时睁大眼睛,仿佛对听到的一切不敢置信,“我相信——”他说着又将抬起的右手放下,“好。如果你觉得我对你说的事情还不够证明我对你的信任。可你又告诉了我多少?我对你的了解就比其他人多了很多吗?我可从来没多过问你到忍者大陆、到木叶定居下来之前的事情,难道有错吗!”
一听到这里,我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现在喊停还来得及还不及?“对不起。我不该提过去的事情。过去怎么样都好、都不重要。可是卡卡西,我想在未来能一直和你在一起!现在我这副样子不可以呀……”
“有什么不可以?”顺利被我转移注意力的男人向前走了半步,“我说过有嫌弃你什么吗?就算你不是上忍又有什么关系?不是说好了要我保护你?我还说过要你和其他结婚后的女忍者一样回家。我说过养得起,不论再有多少个孩子都养得起。”
“别提孩子的事情!”别跟我说孩子的事情,我一个都没保护下来,我没有资格谈孩子。“你以为我没想过要辞去身份回家吗?就是在从大名府的时候,这个念头我想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回来之后发生了什么呢?事实证明就算我在一回来时就向火影大人申请辞职,樱桃不还是死了?还是我亲手杀死的!你再厉害,又能怎么样呢?”没有人能保护我!没有人能保护樱桃!如果是我害死樱桃的,那么我的存在就是樱桃离开的原因。
虽然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来,卡卡西却好像还是知道了,“于是说夹夹是在怪我没有保护好樱桃吗?”
我一愣,急忙更正:“当然不是!樱桃的命算在我身上!事发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我没能保护她;她死的时候也是我动的手——从头到尾都算我的!——是因为我既不能像个战忍一样去战斗,也不能当好一名医忍去救她,所以我失去她,所以她……”话讲到这里心已颤作一团,将哽咽压抑回去的同时,我也不禁疑惑为什么都到了这会还没感觉到疼痛。“卡卡西,你,还有鹿久前辈,还有大家都说……说旗木氏好不容易有个银发的女孩子……说她有多难得可贵……”但再可贵的生命也熄灭在我手里了。
“我还以为你已经过去了。”
“什么?”他忽然的话着实让我不解。
于是银发上忍冷冷地说到:“我以为你已经能向前看。樱桃已经死了,你不明白吗?那个没名字的孩子也已经没了。一切早就该结束了。如果你要在这一件事纠结下去,不如想想以后怎么办。”
“我没有纠结——”恼火蹭地冲上脑门,我不得不闭了闭眼睛将这次短暂晕眩忍过去,再抬眼继续说:“正是要向前看,我才需要这半年时间……哦,难道你说的‘向前看’就是再生个孩子而已吗?先不说我现在的情况可能无法再受孕,就算能再给你们旗木氏添一两个孩子又能如何?任何人都无法替代樱桃!——好了,不讨论樱桃的问题,就说将来的事——将来如果有相似的事情发生,甚至万一你也陷入危险中,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我该怎么办?”
优秀战忍抬眼道:“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心痛。
这下好,即便不用封印发挥作用,我也够疼的了。“好……好。你不需要我保护,我还不配保护你。所以卡卡西君,你需要我的意义是什么呢?我对你来说是什么呢?——我不想只是当一块躺在你身边的肉、体!”
“你是什么?”他像是愣了一下,忽然又变得冰冷彻骨、却在同时表达愤怒。“你以为我只把你当成——”
“对不起!卡卡西,很抱歉!我说错话了!”立即意识到错误之后我马上开始道歉,“你千万不要在意我刚刚说了什么——老实讲我现在可能真的很需要这个封印——只要不冷静的情况下,我或许真的很容易犯错。我刚刚绝对不是那个意思!请原谅我。忘了那句话吧……”
“说过的话不是想回收就能回收的,你不明白吗?”表情冷若冰霜的人向前走了两步,似乎想过来,可又很快停下了。“就像夹夹说要陪着我,还有永远都不会离开,还有很多很多——这些不是你想收回就能收回的——我早就提醒过你:想反悔已经晚了!现在,你还要来跟我说你要离开一阵吗?”
“卡卡西,我求求你……”眼眶一热,某种名为“失去”的恐惧心理促使热泪迅速滑出眼眶,顺脸而下。我想起了他最喜欢的抚摸我脸颊的动作,和眼泪滑落的方向一样。现在忽然好想他还能再这么做一次,不要让我留下离开前的遗憾。“我不想离开……真的。我无论如何都不想离开你……拜托你……相信我……”
“夹夹,不是你每一次要求信任的时候都能够得到。我以为你能明白这个道理。”戴面罩、只露出一只眼睛的男人说完我早已懂得的道理后,再次转过身去,走回到办公桌旁边,仍如我们刚开始对话时一样的姿势。“你走吧。”顿了顿,在我彷徨地擦着眼泪想该怎么挽回时,他又忽然说:“我不想再见到你。”
“……”所有的语言都已经苍白。我忽然忘了忍者大陆通用语该怎么发音,傻傻地张开嘴竟不晓得吐出来的第一个字是通用语、还是普通汉语、或者是“乡音”。
流到下颌的泪水徒然落下去,不知渗入了哪里。我忽然觉得心头硌得慌,伸手一摸才意识到原来是那个被我当成项链挂在胸口的戒指——有珍珠的戒指,而不是它刚到我手上时的单单一只指环——它变得如此完整和漂亮还是在新年之前。“我们”把“它们”带到店铺里,请匠人想办法将珍珠和指环连接在一起。两种完全不同的材质,有机宝石和无机贵金属,在那天成为一体,戴到我的手上看了看——多亏这双手还是遗传了母亲的,又因为从小练琴而称得上纤长——确实很好看。
可有了珍珠之后,我更加不便将戒指时常戴在手上,所以仍是穿上项链,随身戴着。好像有“它们”在的时候,我就可以放心地到处走了。因此我本还想将项链带到地下去,在这半年,都时时刻刻如护身符一样伴在我身边——提醒我是为了什么而坚持半年不见天日,提醒我一切都值得,并且我必须在这半年拿出成果、使自己强大起来——可现在,我开始怀疑,连带所做的决定一起怀疑。
如果没有卡卡西,剩下的我还有什么?
……不对,就算他不肯再要我,却并不代表我真的不能在他有困难时帮助他。待到我再出来时,我定然也是长老们和火影认可的木叶忍者,自然到时候要不要一起作战就不是卡卡西能决定的了。
所以一切就像回到了原点不是吗?——无论我能不能得到他的爱,我都会守护他——就像我暗恋他的那段时间一样。因为他是一切的开始、理由和终点。所以无论现实发生何种改变,是能同他在一起还是不能,是作为她的妻子还是一位朋友抑或同伴,我都会在这里。爱他、思念他、仰慕和仰望他。
“如果我半年后没能回来,”从这里开始便都是自说自话了——我摘下脖子上的项链,连着上面的戒指和珍珠——走上前将它们放在他手边的桌面上,“就帮它们找个靠得住的人,另外保管吧。”
既然说了不想见我,自然也就不想和我说话。故此我当然也就没奢望得到任何回应。
虽然很想抬头再看一看他,希望他在同时也能看一看我。可自尊心作祟,我还是连头没抬就转身离开了。打开门,诧异的是纲手正环着双臂站在外面,静音也依旧忠心耿耿地跟在旁边。
我快速用手背蹭掉面颊上遗落的水滴,正色问出自己方才的疑惑:“为什么我没感觉到疼?”我刚刚情绪大起大落,也不见封印有任何动静,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说封印起作用还是概率事件么。
纲手果然明白我是什么意思,故此也就回答:“因为本火影在附近。”听后我便懂了:原来在封印承认的“操控者”在附近的情况下,接受封印的人不会因为个人身心条件的改变触发封印。
“原来如此。多谢火影大人告知。”我点点头,也就想告退了。该说的话已经说完,该道别的人已经见过,是时候去地下了。
“叫师傅。”纲手却在此时忽然要求。
我愣了一愣,心想这么叫倒也没错,便点头后乖乖地说:“师傅。我走了。”
“去吧。”女火影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补充到:“在助理办公室稍微等一下,玄间会帮你把需要的书面材料给你带过去。”
“明白。”我微微一低头,便抬步离去。
火影和秘书在背后走进办公室,门关上之前传来:“卡卡西,你小子现在长本事了?敢……”听着我有意停下来,可关门的声音已传来,隔绝了内外的同时,也切断了我最后的犹豫。
是时候离开了。但我会回来的!留下的戒指,我还会想尽一切办法地要回来!
——唯有你,卡卡西,我决不放弃!除非你当面一字一顿地告诉我不喜欢我,不想要我。否则我定然还会缠上你。
我知道自己过去矜持的时候比较多,但再回来的时候,我就不再是这样的人了。我会让所有人意识到我的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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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纲手嘱咐的那样,我在办公室里又多等了一会儿。可这一等,时间就有些长。
后来我送走了办公室里的其他人,没事做,吃了两块饼干后,就只好独自靠在椅子上回想着刚刚所发生的事情。
我是怎么走进火影办公室的,是怎么开始向卡卡西解释自己的决定,又是怎么情绪越来越激动,后来吵了起来……
真没想到我竟是以这种方式同他告别。最傻的还是最后居然把戒指还给他了,仿佛以示诀别似的——诀别个球!我肯定是要回来的!——可这样一来,他若是真的理解错了我的意思,以为我是要断绝关系分开,然后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真的……
“我是猪吗?”真是什么事都能被我搞成一团糟!
“……那你希望我回答‘是’还是‘否’?”好死不死就在我吐槽自己的时候,等了许久的玄间却终于出现在了门口。
抬头的时候嘴角忍不住抖了抖,但还是要坚强地回答:“我还是比较希望你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这就由不得你了。”说着话走进来的人将围巾解开随手搭在门边,过来之后放下一只普通的档案袋。我本以为这就是纲手所说的文件,想不到刚拿到手里却又听他说:“听说你想看看自己的黑市悬赏令长什么样。我就从情报室给你找出来了。”
我甫一听闻不由得疑惑:他是怎么知道的?我虽然确实想看看,但还没来得及告诉别人……心下一惊,但这时取出的悬赏令还是吸引了我的目光。
就像卡卡西说过的一样,眼下的悬赏令和往常见过的其它悬赏令确实不同。人像部分使用的是非常清晰的照片,不像过去见的一些悬赏令不是偷拍的就是手绘的——虽然这张相片也八成是在我无意识的情况下拍摄的,但远比其它人的清楚——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去风之国的时候,因为我头上裹着白色纱巾,而到目前为止我也统共只接过两次出访风之国的任务,第二次还中途被假扮成佐助的“叛忍”宇智波鼬诱拐走。
只见悬赏令上半身像的我正一手拢住纱巾以防它随我的动作而掉下去,同时低下头(应该是因为有个小孩子这时跑到了我面前)露出温和的笑容。那笑容不是战忍应该有的,因为太柔和也太富有母性的色彩。与其用温柔形容,我简直恨不得用“圣洁”形容。先不说悬赏令上怎么能印面带微笑的人像,就算有,这张上面的笑容也太缺乏威胁感;虽然也头戴木叶忍者护额,可毫无杀伤力,好像拍摄者也根本没打算以悬赏追杀的目的摄下这么一副影像。
大概这也就进一步解释了为什么这张悬赏令的文字部分写着:“仅活捉。”
仅活捉……
这是在狩猎什么珍稀动物吗?仅活捉?
想“捉”我的人又是怎么想的?觉得这上面佩戴忍者标记的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女人?觉得只是一件不多见的商品?可以关起来专门照顾小孩子还是说只需要保持笑容就可以了?
“你怎么看这个?”我将纸张竖起来举到玄间眼前。
栗发特上先是挑了下嘴角,随后中肯地说:“省了不少针对你的警戒力。火影大人看到之后也放心了不少。”所以我只要像个吉祥物一样挂在黑市里就够了是么。
“原来也出现过这样的悬赏令吗?”
特上点了点头:“有过。但不久也变成追杀令了。说来你可能还有印象,就是云隐村的雷影秘书。”
“麻布依小姐?”我确实记得她,即便还没去过云隐村,但是在十年前的中忍考试上见过她。她就是当年第三场决赛时最终使我惨败的对手考生。“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既然如此,作为当年考试中的失败方,我晚一点再追上她也是一样的。“话说不是还有些别的文件么?在我藏到地下之前……”刚刚拿到档案袋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太轻了,此刻试着将其倒过来看看里面是否还装了别的东西,不料顺着土黄色的封口却滑出一朵小小的梅花。
这是……?
“嗯?这是刚摘下来的吗?没想到一眨眼春天就快来了。”旁边的特上凉凉地感慨道,“我都没注意梅花现在已经开了。或许这是早开的吧。”
他说的话原本没什么内容,但是听到一半我也就能想象的出来:这个档案袋、这张悬赏令、乃至这朵春风来临前的小花……只怕都不是他拿来的。而是另有其人请他带来。
是谁呢……
或许答案已经不重要了。玄间恐怕也不会真的告诉我,否则他从一开始就应该说了。那么,我认为是谁,便是谁吧。
看着落在腿上的浅白花盏,内心归为一片温柔和宁静。看来我已注定要错过今年的春天。但待到我再次从地下走上来,希望不会再错过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