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晚上,木叶医院早就结束了探病服务,整栋楼里也只有急诊科还亮着灯。
原本在来之前还有点担心该怎么跟值班护士解释,要是熟人也就罢了,若是不认识的新人,还真不知道怎么说服她们放我进去。可等到走进医院后,我就知道自己多虑了。
虽说我还自觉地直接拐到护士值班的办公室,刚戳开门缝才发现:两个面对面坐着的小护士已经趴在桌上睡熟了。自从多年前我独自值班时遇到“袭击”后,医院就将单人夜班制调整为双人。可即便如此,办公室里这两位小姑娘也还是……
唉,看来护士班更换新血液后,并未很快就回到正轨上来啊。
也不晓得现在的负责人是谁,阿熏还是阿丽?总不能是小窗……回头还是提醒她们一声,在医疗班的忍者甚至纲手发现工作漏洞之前,叫新人警醒一点吧。
——但今天刚好方便了我的行动。
也没打算叫醒值夜班的人,就此默默地转身。回到大堂时,从前台后面熟门熟路地翻出登记表,不多时就看到了卡卡西的病房号码。由此再一路毫无障碍地寻过去:也是多亏了我曾在这里工作过那么多年。
等到穿过静悄悄的走廊,漠视了那些萦绕在空气里的“回忆”,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为了方便值班医生护士查房,也为了便于病人起夜,普通病房在夜里自然是不上锁的。于是我动作尽可能轻微地扭开门,再抬眼时便看见了月光笼罩的病床。
……怎么也没个人帮他拉上窗帘?如果不是病人自己要求如此的话,那现在的年轻护士就有点过分了。看来是得给阿熏他们提个醒。
话虽如此,此刻从窗口进来的自然光反而帮我照亮了床上的人。病中休息还紧包着面罩——真不如让他回家躺着——难不难受?
走近了再细看,柔软的银发似乎有点挡眼了。下意识地替他拂到一边,这时才看到月色下他的睡颜并不能算安稳。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到这会了眉头依然紧皱,还是说这回的任务果真把他消耗地厉害,即便纲手已经看过了,还没有改善很多。
——该!其他人全都“竖”着回来,只有他“横”着。一把岁数了还逞能,不叫他躺十天半个月,搞不清楚还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能拯救全人类呢!再过三个月,明明就是30整的人了……
可话又说回来,他怎么老得这么慢呢?
正想若是下一分钟就能一起进坟墓兴许是件不错的事,病床上的人却忽然动了动。
我下意识起身屏住呼吸,可他还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夹夹,是你吗?你终于来了。”
忍下一时涌上的哽咽,这才像仍怕惊着已醒来的人一般轻声答:“是啊。我来看看。”这时及时弯腰阻止他想要起身的动作,转而将双手覆在他两旁的太阳穴上。
医疗查克拉在夜色中静静地流淌,重复着多年前简单的按摩手法与从纲手那里继承后改良的精神放松术。不多时再松手,可见床上的人神情也舒缓了许多。
“……谢谢。”舒展眉头的人再次望过来。
“就当是我不小心吵醒你,所做的补偿吧。”欠他的所有,又岂是这点就能补偿的。
躺着的男人露出一丝笑意,被单在这时忽然动了动,不多时是他将右手探出来,费劲又僵硬地伸向枕头下面。
我看得眼底一疼,忍不住告诉他:“要什么就告诉我。好歹也当过八年护士,有点什么事你还信不过我的?”可卡卡西只是轻轻地动了动脑袋,好像在谢绝。
莫名地就感到心寒,再次想起半年前分别时他亲口承认不想再见到我,以至于我都从地下出来一个星期了,此前还从未与他说上一句话。都说言为心声,就算他那时说的是气话,又怎么能否定完全没有一点真心?越想越喘不过气来……原本我来时也不敢打搅他休息,谁知道他却自己醒了。若不是睡得实在不安稳,就是我不小心将动静闹大了——可是不应该啊,我离开实验室前还是有意将鞋子换成平底的,进来的时候也几乎能用蹑手蹑脚来形容——要是这样还能吵醒他……那我也没办法了。
真要是不想见我,我道声歉再走就是……
“夹夹。”这时开口的人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只见他将右手垫在枕头下面,似乎又想抬起来,同时问到:“现在是什么时间了?”我听了先是心一抽,还以为他真要下“逐客令”,忽然又听到:“是上半夜……还是下半夜?”
顺着他的问题稍稍回想了一下,我离开大堂时瞥见墙上钟表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下半夜,故此也就回答:“下半夜。”
“也就是说,已经是新的一天了,对吧?”卡卡西的语气还是有些不稳。先抛开被冷落的那点玻璃心,或许我也不该再留在这里害他劳神,该自觉点离开才是……然而却见他从枕头下伸出手后,指缝间却捏着一只眼熟的链子,慢慢递向我:“整整半年了,夹夹。我还是没有找到其他合适的人,不如……还是拜托你继续保管吧。”
视线锁定在吊坠的指环上,透过园园的孔隙,看见的却是怀念无比的笑脸……孩子气的笑容,两眼弯弯如月牙儿,有点疲惫,但总归是比刚刚来时看到的脸精神了些。
泪珠就在这时“啪嗒”一声落在洁白的被单上,在静谧无声的夜里竟颇为清晰可闻。我吓得连忙将手指、手背并用擦干脸,不敢相信这样居然都还没感觉到疼,莫不是情绪果真还没达到临界值不成……先不说这个。
深吸一口气将泪意压回去。一时不知该不该伸手把戒指收回来,只得一边左手按右手、右手又按左手地不安着,一边又没法否认内心的蠢蠢欲动。干脆强制使目光转到他脸上,开口时嗓子还是没出息地发出了颤音:“我还以为你根本就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怎么会?”他的回答带着笑意,“若我不小心遗漏了消息,惹得你一个不高兴就远走高飞,我真成了孤家寡人,谁赔我夫人?”
“我认真的时候,你不许油腔滑调!”说完才觉得这种反应实在是太烂了,赶忙再改口:“我才不会一个人跑掉呢。你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都说了我一点都不想离开他,可他当时就是不肯听我辩解。和我吵架,还赶我走……现在却说不想变成孤家寡人……可我听到的说法怎么却是他暗地里“包养情人”呢?!
……虽说玄间的话不能多听,听多了会变成傻瓜吧……
“好,好。这可是你说的。”明明还是只病怏怏的“银毛狐狸”,此刻竟笑的越发得意,“我的记忆力一向好,听见的话没可能忘掉——你以后要想说什么,得提前想清楚能不能被我听到——不过刚刚那句话就已经不能反悔了,泼出来的水是收不回去的。”
我想说呸、怎么就收不回去了?冻成块捡回去再加热蒸发就是了。可现在又不是占口头便宜的时候,何况在卡卡西的面前,占便宜的也从来不该是我。能和他在一起就是这辈子遇到的老天爷给的最大“便宜”了。
到这里也再不客气地一把抓过戒指与穿在上面的链子,他似乎还想趁机伸手将我拽过去,可速度居然比我慢了许多:我早就收手了,他才抓了个空。
我一瞧之下更心疼了,再不说我就是没良心的:“卡卡西君,这回又是怎么搞得?变成这幅样子,亏得其他人还能把你扶回来,简直是奇迹。”不要告诉我他们执行任务其实只用了一两天,剩下的日子全用来把卡卡西一点点运回来了。
“不对……是阿凯把我背回来的。”如同终于用尽了力气,他的手臂垂回到床上,这时才哑着嗓子告诉我:“但我觉得……伤势加重应该有他的一部分责任。”
我虽然心想别不知足了、能被人背回来也不是谁都有的待遇——何况卡卡西自己就那么大个子——恐怕也就凯能大老远地负重一百来斤从砂隐村回木叶了,可嘴上还是半信半疑地附和:“唔。”
“……夹夹不信?”银发男人有时候还真是敏感得可怕。
“信啊!”我连忙再摆出笑脸,用力连连点头。随手收好戒指后,这才又帮他把手臂放回被窝里。“好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也怪我跑进来吵醒你——估计纲手大人的意思是要你静养一个月左右,我看没差。既然敢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你还是继续休息,我明早再来看你。”
“你要走了?”正待起身,耳边却传来他的疑问。也是见鬼了,为何我感觉从中听出了一点不情愿的意思,就像……撒娇吗这是?
男人又怎么了,说到底不还是长不大的孩子?
这么想着我就又坐了回去,伸手进被单下握住他的手。“我现在不走……我给你讲个故事,哄你睡着了,再走;等你醒过来的时候,还会再看见我。”
这六月的夜还保留着一点凉爽,还未热到八月那样不可忍受的地步。大约是护士或护工走前关上了窗户,可是静下来时还能隐隐听到外面风吹树叶、草叶的窸窸窣窣声。
我沉吟了片刻,想到后就问卡卡西:“初君给的那本地志,你看完了没有?”
“看完了。”这回答倒让我有点惊讶。
“真的?全看完了?”我还没看完呢!
不过也难怪,我半年没回家,自然没机会看。他倒是有不少空闲:“全看完了。”
这可怎么办呢?“……那我把‘三教九流’那一篇的其中一个故事改一下好了。”顿了顿,又疑惑:“你真的全看完了?全看懂了吗?”那好歹也是半文半白,我读着都不敢说十分顺利。我就不信他真能天才到这个份上!
果然,“没有……全部看懂。”
那就对了!
顿时心理平衡了不少。也松了口气,“好,那现在我就开始讲了哦。”眼见银发人躺好不动,而与此同时被窝里的左手也被攥紧了些,我这才正式开讲。
“说来若是世间真有这样的故事,也应该发生在很久、很久之前了:在天下钟灵毓秀之地,有道悬崖峭壁上孕育了一块表面毫不起眼的石头。历经了一千年的风吹雨打,或许正是受天地感化,一天,这颗石头居然有了灵性。于是它开始睁眼打量这个美丽多姿的世界,虽然它没法自主地挪动,但它能看见对面的山峰,看见天上的云朵与彩霞,看到脚下奔腾的流水,看到雨后曼妙的彩虹……这山崖两边的奇花异草、珍奇异兽它都看了个遍。就这样又过了一千年,终于有一天,它开始厌倦。它不知自己何时出现、何时消失,为何存在、如何死去,要怎么度过石头的漫漫生涯。”
卡卡西听到这里,看着我时忽然眨了眨眼。我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停下来让他安心听着、别插嘴,我可不想故事越讲他越精神了。
于是接着向下说:“直到有一天,石头发现对面的悬崖上似乎来了一对山鹰,这倒是个新鲜事,多多少少让它的生活多了趣味。他开始每天观察这两只山鹰,看它们筑巢、生育、孵卵,一窝小山鹰也出生了。于是两只大山鹰到处去衔来猎物,撕碎了一点点喂给小山鹰们。可是有一天,鹰爸爸和鹰妈妈回来晚了,小山鹰太调皮,在窄窄的巢穴中打闹,不慎掉下去两只,这下窝里只剩一只。大山鹰很伤心,但是这就是鹰成长中难免的波折,因为他们是天生的猛禽,从出生就开始了与命运抗争。石头不懂山鹰的生活,但目睹过山鹰一家幸福生活的它还是为他们失去的而感伤流泪。泪水变成了泉水,沿着山壁留下,滋润了悬崖上的藤萝,原本已历经两千年而渐渐枯萎的藤萝顿时有了生气。
“石头继续关注着对面山崖上的山鹰一家三口。鹰爸爸和鹰妈妈还是照旧去狩猎,回来之后喂养小鹰。在大鹰不在的时候,石头就主动担负起了照看小鹰的职责,看着它长大、看着它羽翼一天天丰满。当小鹰饿了,石头就告诉它再等一等,爸爸妈妈很快就会回来;当小鹰渴了,石头就请求上苍赐予甘露。石头似乎有法力,上苍总是会配合它的祈求。就这样过了几年,鹰妈妈开始教小鹰飞翔,她甚至会狠心把小鹰从悬崖上踢下去、逼着小鹰使用双翼。石头很担心,看着小鹰摔摔打打后受伤的样子,又时常为小鹰而流泪。如果石头能开口,它甚至想告诉鹰妈妈不要逼迫小鹰,或许小鹰完全可以不用飞翔、就这样生活下去。石头不懂鹰的生存方式。就像它不知道山鹰的寿命虽然有70年之久,可对于一颗石头而言,70年还是弹指一挥。
“终于有一天,鹰爸爸和鹰妈妈没有再飞回来。石头猜测莫非是在外狩猎耽搁了。可就这样过了一天、两天……十个昼夜过去后,大鹰们还是没有回来。小鹰开始着急,石头也跟它一起着急,即便小鹰完全不知道石头的存在;小鹰觉得自己被爸爸妈妈抛下了,很伤心,于是石头也陪它一起伤心,眼泪再次化作山泉汩汩地留下,滋润了花草不说,甚至于最终汇成了一道溪流,随着悬崖下的水流一起走了。
“终于,小鹰再也等不下去了。它要靠自己去飞翔、去觅食,如果能找到爸爸妈妈或许更好。小鹰开始尝试自己飞,在没有妈妈的帮助下从山崖上俯冲下去——就这样过了几次,它终于能平稳地飞行。每当两翼张开,山崖间就如同笼罩下一片乌云。它优美的身姿看呆了小石头。石头终于意识到——因为它是石头嘛,所以反应要迟钝一些——这只年轻的山鹰对它而言已经非同一般,石头的所有喜悦和忧愁似乎总能伴随着山鹰。石头想:它一定是爱上山鹰了。可是不久之后,山鹰终究是飞走了。
“石头开始祈求上苍,它希望自己也能动,即便只是化作一只能飞翔的蒲公英也好,只要能伴随山鹰一起飞,永远静静地看着它就好。这时,上苍再次回应了它,一位身披金衣的居士来了。他发现了这颗不同寻常的石头,于是问它是否有所祈求。石头回答了自己的愿望——它想再次与它深爱的山鹰见面,最好能够从此在一起——居士说这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当然了,石头要怎么和山鹰相恋呢?但抵不过石头一再请求,居士答应会回去向菩萨禀报此事,或许菩萨又能让佛祖知悉。若是凡人不能实现石头的愿望,菩萨和佛祖总能了吧。
“石头怀着满心期望等待着,如此又是一千年过去了,石头也这样默默思恋了山鹰一千年。佛祖听说了世间这一段石与鹰的奇恋后,亲自来到山崖见一见这块石头。石头怀着敬意见到了佛祖,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愿望。佛祖就问它,它只是一颗石头,而过了这千年后,山鹰早已不是山鹰,那么石头还要爱着山鹰吗?石头答:是的。就算山鹰已经变成了泥土和灰尘,石头也依然爱它,因为这份爱已经深深印刻在神识中了。佛祖于是说好,如果石头肯再等一千年,若千年后它依然执着于这份爱情,就帮助石头和当年的山鹰一起化成人,因为人是万物钟灵,最是具备七情六欲。石头一口答应。
“即便又过了千年,虽然这等待的一千年似乎变得比以往经历的三千年都要更漫长,可石头还是没放弃对山鹰的思恋。终于,佛祖又来了,他问石头还执着于同一份爱情吗,石头当然亟不可待地回答是。于是佛祖依照诺言将石头变成了一位富家女,取名叫言(岩)儿。岩儿等啊等,几年过去,等到及笄之年,一次在家人陪伴下逛庙会时,遇到了她相信的命定之人——那位公子长的器宇轩昂,眉间天然一股英气——而他的名字正是山英(鹰)。山英也注意到了言儿,于是在人群之中对她礼貌地笑了笑。可是因为庙会上人群太拥挤,不等言儿走到山英身边,他就不见踪影了。
“言儿不死心,她相信佛祖定会让他们在一起的,毕竟她为了他已经守候了两千年。可是两年过去了,言儿再也没有在庙会上见到山英,倒是这时国王的一纸聘书送到言儿的父亲手中,原来是要言儿嫁给王子滕洛。言儿乍一听闻父亲已经答应这门亲事便崩溃了,她整日在房间中哭泣,哭到肝肠寸断、心神俱裂,终于病倒在床上,仿佛再也无法起来。言儿不明白为何佛祖明明已经让她见到山英,却不肯让他们最终相守。
“事实上,那一日庙会上,王子滕洛也在人群之中,在看见言儿于回眸微笑的模样时,滕洛便深深地爱上了她,为此不惜花大量人力四处探寻言儿所在,最终才知她是富商女。在与国王几经斗争后,王子滕洛才得到准许,推掉了来自邻国公主虹儿的求婚,一心只要言儿。王子滕洛听说了言儿大病的消息,跨马加鞭赶到言儿家中,扑倒在病榻边。心痛与求而不得的哀伤将滕洛笼罩,他问言儿为什么不肯嫁给他,为了言儿,他可以放弃所有荣华富贵,只与她远走天涯。言儿回答他不是她要等的人。滕洛悲恸之下大为绝望,甚至于拔出腰间的宝剑要就此自刎。
“时空忽然静止了。佛祖从天而降,身边则侍奉着已修成罗汉金身的居士——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连当年俯身垂怜石头的居士都已清心寡欲修作罗汉——这时佛祖问言儿,为什么不肯接受王子的求爱?言儿反问佛祖为何失信与她,既给了她希望见到山英,又为何要最终让她失望?佛祖于是给她讲了这样的故事:
“四千年前,山崖上的一棵藤萝只一心向着阳光生长,不巧有颗石头挡在了它的路上。然而藤萝没有心生埋怨,它只觉得这颗石头出奇地可爱,于是就此甘愿守在石头身旁,无论风吹雨打。后来过了两千年,因为时常在石头的阴影下而照不到阳光,藤萝开始枯萎。可这时石头竟留下了甘泉一样的眼泪,霎时滋润了藤萝。藤萝恢复了生命力,抬头一看,才发现竟是它苦苦守候了两千年的石头拯救了它。这一刻,藤萝将一颗心都交付给了石头,由此又默默陪伴石头两千年,直至佛祖来了将石头带走。回头之时,佛祖忽然又发现了暗自忧伤垂泪的藤萝,问它区区一枝藤萝,为何见了佛祖之后却要落泪。藤萝于是对他诉说了自己的故事,使佛祖明白,这世间比石头暗恋山鹰两千年更痴情、更夸张的故事,原来还有藤萝默默守候了石头四千年。
“说完这个故事后,佛祖对已经听呆了的言儿说:‘你只知自己等候山鹰两千年,却不知下方的藤萝(滕洛)已经守了你四千年。两千年前的山鹰到底还是随风而去了,故此山英如今也与风氏女子成亲后养儿育女、长相厮守。一千年前曾有道世间难得一见的月虹出现在山崖间,它一眼便爱上了藤萝,于是等待千年却还是失却了这份姻缘。一切只因滕洛已经等待你四千年。这样一来,你还要再拒绝滕洛吗?’言儿不知说什么好,不觉间她又泪流满面。
“佛祖自知已将因果对言儿说清,便就此离去。时空再次恢复运转,滕洛举着宝剑就要划破喉咙。这时言儿忽然恢复了力气,从病榻上猛地起身抱住滕洛,宝剑落地,这对痴缠男女抱头痛哭。”
待到终于讲完,我才意识到所选的故事似乎太长了。看看窗外,天已经有发白的趋势。
本想早点哄人入睡,这下好,睡前故事讲得我自己都口干舌燥……只怕天亮之前,我也没得好睡了。
“故事结束了吗?”床上的人依然睁着眼。
我默默为自己的失策而扼腕,这时才发现左手还同他握在一起,便有意松开手,起身再次替他整理好被角。
“结束了。好好睡觉吧。”算我错了,吵醒他不说,还害他多挺了这么久,就为听我讲这不人不神的“鬼”故事。“卡卡西,闭上眼睛吧。放心,在你睡着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我看着你呢。”
银发人终于露出熟悉的微笑,乖乖地就此阖上双目,浓密的睫毛抖动间,我恍惚地以为病房中竟下起了雪。
——撞上这么个人物,我这辈子也正是认了。
时间又一点一滴过去,渐渐地我也注意到卡卡西的呼吸平稳起来,在月日交替的天光下,面容也逐渐恬静。于是我明白是时候了,这便起身小心翼翼地将窗帘拉上,不叫即将到来的日光打搅他的安眠。
再转身轻手轻脚地离去、带上房门、沿着来时的走廊慢慢再回到大堂,直至离开医院,重新站在外面时,红日已经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