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原本已经为他准备好的御守好像也不必送出了。
很好笑吧。虽然被泼了一身水的我没有足够时间在召见前收拾自己,却找出了时间从地下办公室翻出了许久前准备的御守。
还记得那半年我主动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实验基地,每天凭借的都是如何能保自己爱的人平安无虞。我为了让自己更强大而隐忍,终于有一天重见天日。可现在……
我站在火之国的阳光下,想到的却是假使我能和卡卡西一同赴死。
如此便可以让曾经幸福的旗木一家三口团聚。
樱桃……
如今默默咀嚼这个可爱的名字,竟只剩一丝酸涩。
是什么引发的呢?是红的怀孕?
阿斯玛和红的骨肉唤醒了草木的预言之力,唤醒一场命运的扭转,它重启了我内心的恐惧,将生与死再次带进我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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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草木放出晓组织的“不死二人组”袭击火之国的预言,到纲手主动派出精锐小队前往火之寺拦截,期间不过经历了2天:第1天战术讨论,第2天队伍就抵达了火之寺驻扎。
携火影公文与住持交谈一番后,寺院也很配合地接纳了木叶忍者们。
接下来的战前准备与战斗部署就是卡卡西负责的事了,按要求,我“无需插手”。
“但是……”我还是有权利问一问的吧:预言里是鸣人及时掌握了新型必杀技,一招摧毁角都两颗心脏,可现在的时间点比预言的时间早了可能约有一周时间,鸣人如果赶不来怎么办!
“夹夹?”卡卡西大概是注意到我要说什么,近前几步。我微微一怔,在他此前冷酷地叫我名字和现在温和地呼唤我之间,我有些恍惚。
我注意到了自己的动摇。
“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大手带着熟悉的温度,在我头顶轻轻地摩挲。有些沉重。
“我没有在担心……”我无奈地拨开他的手臂,却撒了毫无技术含量的谎。“拿去。”我将别在腰带里的御守拿出来,交给他。“别弄丢了,带它一起回来。”
“装了什么?”那人笑眯眯地搓了搓小小的御守。
“别打开,会不灵验的。”斜阳照在他微笑的轮廓上,我有些记不清了,刚爱上他的那些年他的笑容是怎样的?
日光在天边渐渐黯淡。出征小队简单借了些斋饭后,在火之寺宿了战前最后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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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的惊梦来得如同蓄谋已久。
醒来之后我都记不起梦里是什么样的焦头烂额。先是听见远处稀稀落落的乌鸦啼,紧接着注意到门外的院落里有人影晃动。
这感觉不像有敌人靠近,看看房间内四周,错落的几张塌上,出征小队的战忍们在酣睡。月色落在近处的人影身上,银发散发着恬淡的光芒——卡卡西睡得很安静,似乎也很安宁。
于是我愈发放心,披上外套从推拉门后钻了出去。院子里被满月照得很亮,因此也一下便看清了站在寺院里的人,正是寺院名义上的主人。
“正是这样的圆月,才是无法安睡的原因。”我没有刻意隐藏自己,他可能也在最开始就发现了我。
我却不大正经地瞥了眼在院落里反光的秃头,默默想了一句月影成双。
“住持大人无法安睡么?”
直到我走到近前,火之寺的住持才仿若刚刚张开眼睛,轻轻注视过来。“一个明明身在前方却无法战斗,却要接受来自后方的人保卫,要如何才能放下内心烦扰,安然入睡呢。”
噫,难怪能和阿斯玛情投意合,原来这和尚也不超脱嘛。
“远在后方有个人恐怕也在辗转反侧呢。”我顿了顿,也怕他不理解我说的是谁,于是紧跟多加一句:“阿斯玛怎么就没有佛缘呢?”
从木叶出发之前,我听阿斯玛的介绍,火之寺的住持地陆差不多是他拜把子的兄弟。
果不其然,火之寺住持听到我的话,笑了一下。“小夹夫人叫我地陆吧。”
“嗯?”什么时候被他注意到了?
“妇人和少女自然是不一样的。你的名帖上有夫姓,那就和卡卡西先生是夫妇吧。”
其实道理就是这么简单,“可是以往居然从没有人注意到过。”只怕都城里的大名都是瞎的。
“那是她们有眼无珠了。”地陆的结论很贴切。“你不但嫁为人妇,还身为人母,做过母亲的人,看眉眼就能猜出来了。”他倒好似对怎么分辨已婚已育妇女很有研究,果然净土真宗与众不同。
“眉眼就看出来了?”我笑了,探过头去正视他。
“做母亲的女人,眉峰的棱角会磨平,眼里的光芒也……”地陆原本在听到阿斯玛的名字后轻松不少的表情,此刻却忽然一滞。
“住持大人?”见他蹙眉不语,我又叫了一声:“地陆?”
沉默了片刻,他才挪开视线,缓缓启唇:“你说……阿斯玛没有出征是因为夕日红检查出有孕?”
我哂然,回答:“请原谅我白天随口搪塞之举。自然是有别的原因。但我觉得这也足够为一个理由留下即将做父亲的人吧。”
接着又是一片沉默。
良久,僧人仿佛随风叹息般说到:“来是缘,去亦是缘;夫妻是缘,母子也是缘。缘从月中来,可由风吹去。阿斯玛能为一份缘止步,卡卡西和小夹夫人也会因为一份缘共度此生。”
“地陆,你说什么?”我开始不由得猜测他从我的眼里看到了什么,才会戛然而止又与我讲起缘法来。
火之寺的住持和尚说:“小夹夫人,放她去吧,阳间父母的牵挂,是小孩子在阴间摆不脱的罪孽。传说中,夭折的孩子们会被死神罚去河边捡石子,久久也无法投胎。”
他又说:“放他们去吧。石子再有趣,也好不过转世投胎,与父母再续亲缘。”
我竟不知从何辩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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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第二日送走木叶出征小队,我还因前一晚的失眠而魂不守舍。
卡卡西他们不能继续盘桓在寺院周围等到危险逼近。事前派出的排查小队已经发回一些有用的情报。火之寺是要作为出征小队的战时后方,而非前线。
看着一行人绝尘而去,我还不免惦记地陆在院子里的那一番话。
他说的缘,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他真地看出我生过樱桃也怀过另一个没有名字的孩子?
我以为樱桃死的那天是我离佛道玄学最近的一天——我很可能突然看懂了走马灯的寓意——但没想到时隔半年,我又再次被梵音搅扰。
梵音原本不是应该被吹嘘为涤荡浊思的嘛?偏偏到了我这里就成了魔音不绝。
难道我有障?不是僧语有魔?
“卡卡西……”我忽然有点后悔就这么放卡卡西出发走了。转念放下手,胸口却又烦闷起来。
险些忘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不知小僧的妄言是否扰了你。我看小夹夫人刚刚的面色不太好,是否回寺里再歇一下?”
我垂首不语,耳畔听着忽远忽近的乌鸦叫声在天空上盘旋。于是灵机一动:“住持大人,为什么火之寺的周围也有这么多乌鸦?”
地陆答:“寺院是供奉亡灵的所在,有乌鸦并非不属常见。院子的北面便是墓地,我这会正要带弟子去颂超度经,如果你不忌讳,就随我们一起吧。”
亡灵……难道我昨晚不能安寐、半夜惊醒的原因,就是这个么?
“好。”索性等着也是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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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的灵魂的栖息有两种方式,一种栖息在此世的,受此世的神灵庇佑,而神灵寄居在神社中;
另一种是栖息在他世的,受西方佛祖的庇佑,而佛祖在人间的宝殿是寺院。
所以地陆说的没错,火之寺的寺院内果然有墓地,而僧众的日常功课之一,就包括来这里每日为亡灵们祷告。
看着院子里高低新旧不同的青石,部分可能已经很有些年头,墓主人大概也已去世数十年,但多亏寺院一直都在,也一直都有僧人在为他们日日诵经。
“我贸然走进这里,不会打扰到栖息的亡灵么?”我还是问了一句。
“既是亡灵,又怎怕在世人的纷扰。”被问到的僧人答道。
“那既然如此,又何必再为他们念经呢?”
于是又解释:“念经的人是在世的人,受益的自然也是在世的人。”
“您说的是他在世的家人,还是您呢?”
“或是我,或是他在世的家人。”
心知这段对话就算强行开展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我闭口不再多言,僧人也紧跟同伴的步伐走开了。
这时我才注意他刚刚脚下的石像,蹲在四周林立的石碑间,透出几分敦实乖巧。
我低头瞅了瞅石像边沿的青苔,但青苔到底是没继续向上长,显然也被僧众清扫照料过,因此也足可以猜测这其实也是一桩墓碑,或者类似墓碑的雕像。
可爱。
盯着石像看久了,竟忽然萌生出这样的感受。
可爱,甚至表情还有几分调皮,就像小孩子似的。
“那是什么?”我本来想用手指,可又怕犯了忌讳,便仅用脸朝向那儿,然后转过来问地陆。
“地藏。是待夭折的孩子在人间受过的菩萨。”
轰——
这时一声巨响,好像从不远的地方传来,可又只听声音,看不到树林间掀起任何烟尘。
院中的僧众都不禁为这突然的动静抬头张望。
这声音应是起爆符没错,而且是许多的起爆符同时爆炸。应该是出征小队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一时间连着响了好几下。僧众大概也反应过来是敌人如约而至,一个个又很快低下头去,却暂时搁下祭奠死者的大事,而是对着声音的来处开始喃喃低语。
轰——轰——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