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猫扭头便跑了,房子里只剩我一人的时候,忽然也有些寂寞,可能是夕阳西下的缘故。
从有“旗木”字样的宅院去再次探望藤的路上,我也不禁想,为什么人到了一定年纪的时候,失望的事情会变多呢?失望是因为有太多复杂的联系。
樱桃与“护士长”鱼莲之间的联系,鱼莲与鼬之间的联系,小喵与鼬之间的联系,卡卡西与鱼莲之间的联系……
如果世界是简简单单的就好了,简简单单地爱一个人而不用被人爱着,简简单单的伤害一个人而不用心存愧疚,简简单单地度过一生,不用在付出与取得之间苦思冥想。
如果生活是那样简简单单的,我就不会遇到卡卡西了,不会获得痛苦和喜悦,不会被纲手任用,不会参与任何阴谋阳谋,不会认识草木,不会目送她上了死亡的实验台,不会进一步认识鼬,不会因为他曾帮助过鱼莲而恨他,也不会原谅他。
但,后悔么?没有。
还有这双初级的写轮眼,虽然来路不明,但冷静下来理一理,其实也有了个猜测。我的视神经脆弱可能是一层,另外在地下的那半年里不怕失明地注射了不少实验品,恐怕也是一个诱因吧。
只不过没想到,团藏、大蛇丸都渴望得到的力量,居然被我得到了,即便还不算成熟。而且容我多说一句可能遭人恨的话,我起初并不稀罕这种力量呢,只不过一旦尝到这力量的甜头,就难免也想修炼这双眼睛,看看能达到何种程度。
可是该如何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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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个吞下去。”将一片刺激性的消炎药递给藤,同时也将水杯递上,“吃下去之后,坚持一个晚上,从明早起不要配合任何医疗忍者的治疗,包括我在内。”
“这是什么?”女生手捧药片,投来怀疑的目光。
我没有再开口。
“你是要救我离开这里了吗?”女生又问。我仍是不答。她却忽地仰头吞下药:“好,我听你的,明天你会来吧?”
这时我才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没错,只要其他医疗忍者来过之后却发现患者不配合,哪怕是静音亲自来这里也检查不出病因,早晚我都会被派过来。
于是训练从第5天起果真被中止了,纲手以只有我能和藤沟通为由,将我派到藤的软禁处——也是我此前申请的公寓——贴身照顾藤。
早先听井野说藤有绝食倾向时,我就想过用这个办法。在她肠胃虚弱时,用刺激性的食物或药物造成身体反应。一晚上过后,药性不易检测,其他人原本可能也想不到要检查这一层,待到连静音都束手无策时候,我自然地会被派过去。
如果鼬能够顺利得到小喵传递的情报,那么这几天大概就会潜入木叶了。这几天我既能慢慢调理藤的身体,也可为鼬的到来提前做好准备。
唯一的担心是……如果我判断错了呢?万一小喵背后的不是宇智波鼬而是其他人呢?
但很快,时间已经不容我再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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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轮到我从外带饭回来,鹿丸他们三人总会趁中午的时间跑出去透口气,因此需要在公寓里吃中午饭的就只有我、阿斯玛和藤了。
按理说我其实也可以在公寓里做饭,况且那本来就是我的厨房。可暗部担心再出现上回夹竹桃中毒类的事件,害怕藤又用什么药理知识暗算,因此厨房现在只能用来烧热水了。
“好了,来开饭吧。”
阿斯玛很爽快地答应了,起身去卫生间洗手。藤慢吞吞地走出卧室,捂着胃部坐了下来。
见状我只好小声地说:“抱歉,让你吃苦了。”
在调理中稍微恢复了些脸色的女生没有说话,而是顺从地接过我递去的勺子,低头喝粥。
于是我也抿了抿唇,暗自庆幸她的配合。
忽然由窗口处闪过的白影引起了我的注意:是小喵,它怎么会在这里?
而白猫在窗口短暂停留的一秒里,望过来的眼神已经使我明白,他应约而来了。
卫生间的水龙头停了下来,我毫不犹豫地掏出注射剂分别戳入阿斯玛和我的便当里,将药剂一按到底。
藤看见了,抬着头用眼神询问我,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而我则不动声色地将已空的容器全部塞给藤,让她过后一并带走。
藤大概有些惊慌,但她至少做到了不言不语地低头吃饭。眼见阿斯玛也在餐桌边坐下,和我一起先后打开便当盖子,询问今天的饭菜是在哪里买的。
“总而言之不会有红做的好吃,就是了。”
好歹已经是准爸爸,阿斯玛听完后哂笑了一下,“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哦?这么确定吗?”眼看他已连续扒了两口饭,这才刚拆开一次性筷子的我,又慢吞吞地提问:“胡子老大这么了解我吗?”
“也算不上了解不了解,但你不就是这样嘛。”一口菜,又一口饭,“过去只对自己的感情讳莫如深,但从来都不放过红——说来你性格里好像也不完全是善良呢,哈哈!”
“啊,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呀,阿斯玛。那我就放心了。”随着筷子应声落下,我在藤惊慌的目光里,对阿斯玛微微一笑,后者正露出茫然又错愕的表情。
“他这是要倒下了吗?你给他吃了什么,毒药?”大约也是看到药性起效,藤没再忍耐连续发问。
这是速效的麻醉剂,医疗班提供的急救箱里就有一支,只不过两天前被我留下了而已。
我知道阿斯玛很快就会失去意识,不过在那之前,为了让我安心,我还是故作镇定地向他认了这桩“罪名”。“是我,抱歉,阿斯玛。之前卡卡西那次人情,我就私自收回来了。”
我的模样倒映在那双温厚的眼里是何种样子?但谢天谢地,麻醉剂没给他挣扎的机会,大个子上忍从椅子上倒了下去。
“藤,去收拾东西。只许带备用衣物和钱,多余的不要带。”
按下内心升腾的绝望感,现在还不是崩溃的时候,鼬就要来了,藤也必须走!
少女迭声答应,跑进卧室时动作迅速地不像病中的人。而就在她翻箱倒柜的时刻,随着玻璃的爆裂声,一袭尤为扎眼的黑底祥云外袍同时出现。
“你每次的出现从不给我准备时间。”我望向从破窗而入的年轻人,忍不住叹了一声。
因为刚刚小喵的突然出现提醒,我才出了下下策。等到阿斯玛醒过来发现藤已不见,他一定会怀疑是我干的——可那又能怎么办——如果不在这里放倒他,等他和鼬动起手来只会闹得动静更大。
风从他的脚下吹过,叛忍将清冷的面孔转向我,似乎想说什么。藤在这时却已闻声跑了出来:“鼬!”惊喜的声音是用极其标准的通用语发出的。
我不由得苦笑,藤这孩子到底是否没有认真学习通用语,我有点不明白了。
瞥见藤已经拿了不少东西,我三步上前将她拽到鼬面前,“带她走,逃得远远的。”不等他回答,我又再次转向满脸激动的女生,换了一种语言:“藤,从这里离开以后,我要你记住永远都不要再插手忍者的世界,能不能答应我?”
女生自见到梦中情人的喜悦中清醒,以惊慌又困惑的语气反问:“可是他的病怎么办呢?他身体不好,这样下去会绝症身亡,如果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佐助,他一定会死在佐助手里的!”
听到这里我也不得不惊讶于她的“诊断”之准确,虽然草木的医学记忆没有被她全部保留,有可能只是“预言”,或许鼬的结局就如她所说的那样也难保……
“小夹,求你了!你答应过救他的!”藤的眼里竟涌出了泪花,或许是情绪不稳,或许是健康状态也不好,但此刻这份真情我感受到了。
“好,我答应你。”
藤转泣为喜,感激连连。我也诧异自己什么时候能使她这么信任,她也只是这几天才见过我的医术而已。
暂且不想这些,我再次扭头望向另一位年轻人,“鼬。”意外的是他也正盯着我,好像听懂了我和藤之间的对话似的。他的眼神,是想要说什么?“你要对我说什么吗?”我问。
他似乎在想,但很快还是说:“不。”他的目光朝向藤手里的东西,“这些都不能带,之后准备新的。”
“行。”东西太多,气味处理起来更麻烦。我劈手夺下所有行李,将藤向前一推。“你们走吧,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后半句大约是说给藤听的,也只适合给她听,“或许有一天还有机会再见面……假使我们都能活下来。”
“谢谢!谢谢!”藤用着通用语对我连声道谢,她这样做倒像是在这一刻承认了我是这个世界的人似的。有趣的是居然是从不愿意融入忍者大陆现实的她,给予了我承认。
算了,鼬说得对,我自己也隐隐有预感,未来世界的局势会越来越极端、越来越混乱,像她这样的女孩留下来——无论是当作藤还是当作草木——确实会死。
走吧,都走吧,就连鼬也最好一走了之,永远以少年人的模样出现在每个人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