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鼬君是来杀我的吗?”想来想去,只有这个猜测最合理。但是等说出来之后,才觉得自己对一个能轻易杀死我的人说了了不得的话。
石洞内,水滴声依然断断续续。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水滴的频率好像有一丝变快。莫非流经的岩石已经被侵蚀得更大了吗?
长发的年轻叛忍抬头看了看我。
“啊不……”我连忙摇了摇手。按理来说,如果要杀我,从我被带出营地到再次醒来,这其中有大把机会可以除掉我。除非想让我死个明白……但,鼬大概不是那么无聊的人?“还、还是你先说吧……”
从他刚出现时,我曾在霎时产生头皮发麻的惊惧感,但在那以后,尤其是在绳子被解开以后,奇怪的是我不再感到有任何生命受威胁的危险。若是说压力还是有一点的啦……毕竟实力悬殊,他是叛忍,我却是真正属于木叶派别,名义上我们是敌人,虽然我没有杀了他执行木叶见叛徒必“死或生”的愿望,也不清楚他是不是有杀了我的理由。如果此刻在街市上遇见,我定然装作没看见。但是眼下也只有两个人,那么就由不得我不认为这样的境地不是偶然。
“夫人有没有想杀的人?”清幽的嗓音上升到洞顶又落下。
啊?——我愣了一下。
“换个问法吧。你有没有想保护的人?”这一次,连黑曜石一样冰凉的瞳孔也转了过来,不是写轮眼,可我还是油然升起一种被窥探的感觉。
不过,这个问法我觉得有点耳熟。
“有人问过我这样的问题。”我回答到,玄间就问过,而我的答案也是一样:“我……有希望爱护的人。”换了一个词,但是表达的意思是差不多的。
出乎意料地,对方忽然在这时动身坐在了一旁高出的石台上。“大概能想到是什么人。那么夫人觉得他——或者‘他们’——值得你为‘他们’去杀一些人吗?”
没人值得被杀!
话到嘴边,我还是回答:“我没能力。”向四下看看,也在思考要不要找个看起来稍微平坦一些的地方坐下来。莫不是该让我坐回先前被绑住的地方?
“你有。”年轻人淡淡地说到,“你能收集世上所有的能力,变成自己的能力,包括各个血继的力量,包括……写轮眼。”
原本还在找位置的我立刻抬起了头。连半年都没到,他居然会知道?
“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也不自己说破,万一他说的不是“血继卷轴”的事情呢。我只是讲自己的事,将自己能说的真实的事情都说出来,“对力量也没什么兴趣。”
“可有人有兴趣。”或许对鼬而言,我的想法并不重要。
“谁?”纲手吗?我只将成品交给了纲手,也告诉了她那个东西的危害,而至今还没有听说木叶对其有任何进一步的使用。难道说我所未听到的事情,已经作为情报传到在了村子外面?想想,我皱了皱眉。
“你就快要为木叶做出一个怪物。而无论这个怪物到了谁的手中,都很难避免引发战争。”嗯?为什么是快要?我明明已经完成了呀。“将所有未被开发的力量掌握在手中,将他国的财富不动声色地窃取到木叶——这样又能带来什么呢?木叶会就此统一五大国吗?——夫人其实最开始没有问错,在下就是来阻止夫人的。”阻止?现在会不会太晚……
“等等,鼬君。事已至此,我就不得不问一下:鼬君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情报呢?”左右是无处可坐,况且我刚刚已经在石壁上蜷了够久的时间,现在多站一会儿就当休息了。
我的话刚问完,宇智波离家已久的大公子就侧目瞥了我一眼。
于是我立马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好吧,刚刚那个问题太傻了……”有几个理智的人会出卖自己消息源呢。“那我也换个问法。告诉你这件事情的人是何时得到的情报?”卷轴研发完成已经过去四个月,到现在鼬却暗示我正在做的事情【将】会毁灭木叶。然而那东西我早就脱手了。要是有人要毁灭世界,那也是纲手可以决定的,而不是我。“你知道,信息是有时效性的。事实上你刚刚一直在暗示的那个‘怪物’早已被完成。是什么人到现在才来警告你呢?”
空气静谧了片刻,好像连水滴都停止了自由落体。
“你说什么?已经完成了?”我没想到从头到尾都很漠然的鼬周身会突然产生这么大的波动,让我感觉他好像下一秒就会过来锁喉也不值得惊讶。“怎么证明?”
“是我亲手交给火影大人的。还能有假?”想了一下,不管他在不在意,我还是要说出来:“我在交给五代火影的时候,就已经和她说的很清楚,我不赞成继续使用那个东西。我从来就没想过自己当初的一个提议会这么快得到实现。而同时它会带来什么问题,我也想到了。其实那东西本身是没有那么大危害或者用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说法——用处——问题是有些东西一旦产生了,就会被人为地赋予多余的价值。”
“火影……”鼬偏头似乎沉思了一下,“那么,那个东西现在呢?”
我只能推测他问的是有没有落到别人手中。“这我并不知道。从决定罢手的时候,那东西就和我无缘了。要是有人……”我想了又想,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从火影手中偷走那样的东西。纲手不可能意识不到事情的重要性,她会轻易让卷轴丢失吗?其实我更希望她也能在想通之后烧掉卷轴一绝后患。
“你知道卡卡西前辈在木叶暗部时期曾有绰号叫‘冷血卡卡西’吗?”少年——我想我更倾向于这么看鼬——忽然开口,语气已经没有最初的和缓。“夫人知不知道它的来头是什么?”
我怔了怔。这个称呼我从玄间那里听过,但我那时仅以为他不过是埋汰卡卡西,从不知原来是真的存在这样的叫法。
无言地寻求答案。“叛忍”少年也没有吝啬:“听说卡卡西前辈曾经亲手杀死过同伴。”见到我望去的目光,他扬了扬下巴,如同看透我的疑问一样回答:“是在得到写轮眼之后的事了。”
“什么?”我感觉自己的眉头锁得更紧了。我没办法次次都猜到对方的意思。比如这一次鼬所暗示的我无论如何也猜不透。
“夫人希望有朝一日让卡卡西前辈也亲手除掉你吗?”鼬忽然的直率竟有着佐助的影子。我想多少还是亲兄弟吧。
“我从来没有这样的希望……”我攥紧了一只手。
“可现如今看来,以你的能耐,将会是大战掀起之前各方竞相争取的人才。”他依然冷静地分析着,然而那气势免不了使我看到了几分曾站在厨房里指着我骂白痴的身影。“如果有一天你背叛了木叶,哪怕是被迫的背叛,又期望卡卡西前辈能原谅你几分呢?”
“……”喉咙下面有些梗塞,我还能小口小口地呼吸,可已经没办法使空气自由地进出心肺——心好疼。
“又或者他能在杀了你之后才原谅你?”少年不依不饶。
“我……我从来没有……”我从未想过要站在家人的对立面。更不可能逼得我最想爱护的人兵戈相向。“我从未想过要让他手刃我。哪怕终究有一天如你说的那样他恨我入骨——”光是想象这样的可能性就无法呼吸。急忙深吸一口气,再继续:“难道在杀一个过去的亲人而眼下的仇人时,他的心就不会痛吗?”
坐在远处的人忽然沉默了。
“在这世上,我唯独尽我所能、哪怕粉身碎骨也不愿看到的就是他的痛苦。若是真有那一日要由我来带给他那样的苦难,我宁可选择撇下他独自赴死!”我是认真的。“我脱手你所说的那个研究,是出于自私不错。你同样使用写轮眼,你来说,有那样的眼睛除了战斗时方便之外,还带来了什么额外的代价?卡卡西的左眼现在相当于一个中年大叔的视力,你呢?你原本就是宇智波家的人,可你现在的视力又如何呢?我的本职就是医忍,鼬君敢不敢让我帮你检查一下身体各项机能的当前情况。”
他静静地望着这边,也不知有没有看我。黑色的眸子依然悠远清亮。
于是我继续说:“那要我怎么选?若不是我有机会证明自己可以做出成果,我又怎么能大摇大摆地参与大蛇丸十多年前丢在木叶的实验?”没错,第二研发组所做的事情说白了就是捡大蛇丸丢下的烂苹果,培植、转移血继细胞,也就是改良基因。“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丈夫被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折磨得……连年龄都错乱了吗。”有的时候躲在地下记录数据,我会忍不住地“恨”起宇智波带土。如果他没有死,如果他不将写轮眼给卡卡西,那么现在的银发忍者又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很健康?没有太多的负担?起码也像玄间和阿斯玛那样。可转念一想我又恨不起来,不仅因为宇智波带土是卡卡西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是因为正是他也成就了我所爱上的那个银发人。
这世上,没有宇智波带土,就没有木叶的旗木卡卡西,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讲。
暗泉好像很久都没有滴落了。直到——“啪嗒”……
“我很抱歉。”刚听到时不觉得有什么,等我冷静下来一想才发觉从那样的人嘴里听到歉意是多了不得的一件事。而很快宇智波大公子就说:“我得到的消息仅仅是木叶暗部即将完成一件秘密武器。或许是情报从哪里出了差错,也有可能是另有所指……但——”
“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一件事情。”没有等他说完,我试图开始自救,“我可以向火影大人力荐,将研究成果毁掉或至少封存。又或者我可以想个办法,让那东西无法被任何人使用。起码十年之内,不会将其公诸于世。”见他陷入短暂的沉默,我再接再厉,想一口气打消他抹杀我的念头:“或者你告诉我你信息的确切来源,我帮你查清,然后从消息源头消灭谣言。”
从木叶内部透露出消息的人不可能是纲手。除非是知道我在做什么却对我的进度不是很清楚的人,不会有其他人能探知这样半真半假的信息。而且传出信息的动机也很可疑,暂时找不到什么证据,但我能感觉到这个人对木叶没有敌意,应该也不会是其他忍村的间谍。
宇智波公子注视着我没吭声,像是在考虑,但我琢磨不透这个人。
“我刚刚所说的没有假话。”我只说可以讲的真话,“我这个人撒谎的段数没有那么高。”
“我可以看见你。”他忽然说,“如果你没能实现承诺……”他顿了一下,“夫人的牵挂很有限,但足够了。”
直到这一刻,一丝透骨的凉意才钻进了我心底。
怀揣着许多问题,我仍是抿唇向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S级叛忍就像他出现时那样不声不响地隐匿而去。我不知他从哪儿来,也不知他又去了哪里。他会突然出现已经出乎我的意料,用佐助引我上钩不得不说也很巧妙。虽然鼬留下了很多迷,譬如他是怎么将我从营地里不惊动任何人地带出来,譬如是如何将我藏身在这个石洞,又如他在把我丢下后直到我醒来期间又去了哪里,还比如……他为什么这么关心木叶会因一个卷轴、一个机密而面临何种际遇。以及他对于兄弟的眷恋,这背后是否能解答灭族的真相?
而我所说的一切他又听进去了多少?他是如何理解、怎么看我的。那些表达出来的思绪和情感,他是否又有着类似的体会……
宇智波鼬,一个藏在迷雾里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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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找到石洞的出口,外面天已大亮。我向四处看了看,一样的森林,参天的大树、葱郁的灌木,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这是什么地方。
其实我也一直很好奇,在这样的环境中,忍者们都是怎么辨识方向的?
……总之我是没那个本事。只好在离开洞口之前召唤出帕克。
“帕克君,你知道怎么回木叶吗?”我蹲下来摸摸刚出现的小“沙皮”——至少跟沙皮很像。
身穿稻草人脸图的小狗欣然接受爱抚,向四处张望同时说到:“唷,小夹,你是迷路了吗?”
“嗯。我一个人不小心离队了。然后就找不到回营地的路。”不过估计就算是我能找到,其他人也早就走了。虽然丢了个人很麻烦,但盟友之间礼仪性的拜访更容不得耽误吧。更何况鼬没那么傻会就近将我藏起来。
“嗯?”这时帕克对着石洞的方向嗅了一下,“小夹,刚刚和你一起的还有其他人?”
我想了想,既没打算隐瞒,也不想这么快就直说——话说回来我也得在回去的路上好好想一想怎么解释这次离队?说实话吗?说我被宇智波鼬带走……?
“没错。”我干脆地对通灵犬点头,说着又轻轻拍了拍小狗的头顶,“请帕克君记住这个味道。下次再有同一个出现的时候,立即提示哟!”
帕克扬起头看看我,“好吧!看在是你的面子上,这次就不趁机提别的条件了。”
闻言,我不禁咧嘴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