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此后这位少年叛忍都将如这一次、亦如上一次见面时那样,来的悄无声息、去时也觅无可觅。是,少年是会长大的,宇智波鼬叛离木叶的时候还是少年,或许如今已不再是。而我之所以一直以少年相称,是因为我不了解他实际的年龄,也是因为在我看来他始终是以“佐助”的哥哥而存在——佐助在我眼里是个孩子,鼬君自然也不比孩子大到哪儿去——至于说鼬君有别于佐助之处,即在于当佐助也终有一天个头蹿得让我不得不在近处仰视,长大成人乃至也能够抚养儿女的时候,鼬君却始终是少年。
在我的记忆里,他永远都是一朵冷涧幽兰般的清俊少年。
“鼬君离家也有五年了吧。”听到我话的人起身后便没有动。
过了一会,沉静的年轻人声音响起:“不曾细算。”于是我就打消了问他除了先前和鬼鲛同行外是否回家看过的念头。
转而借银光稀薄默默打量他的外貌。“回想起多年前你站在佐助身边朝卡卡西打招呼,我那时想过几年后宇智波大公子论理当比现在再高几公分……”我微微抿唇,顿了顿,“檐外风雨飘摇。鼬君辛苦了。”
静立在月色里的少年称得上恬淡,等到弦月攀升到高空,苍白秀美的脸孔也终被照亮。“夫人所到之处,各国卿贵青眼有加。侍从间传言火之国的雇佣、军能与达官贵人和诗对歌,莫非真的不是空穴来风?”
“不是空穴来风也是胡拼乱凑。谁说达官贵人吃饱喝足就以风雅为趣?风雅不能让人永垂不朽,还不如多走两步能让他们关节没这么容易生锈。而来使是医忍的好处就在于他们展示完腹有诗书后还能顺便解决腹里其他的问题。”至于说和歌……呵呵,据说木叶的栗子妖怪有一本闲书能让正常人看完了也不知在讲些什么。
“……呵。”
“我倒是不觉得鼬君会那么容易关节生锈。可若是有别的疑虑,或者有关提高生活质量与延年益寿的建议,能力范围内我亦可适当“分享”。”投桃报李绝对谈不上,我只是忽然好奇他的情报网到底能延伸到什么地步。
也不知道他听明白我暗指的意思了没有,老实讲这样说话真的有点累。
“看来夫人还想再见我下一次。”他抬眼的同时我却下意识的撇开视线。即便我的任务一直是了解写轮眼,不等于我就可以不怕它。
“不受我控制的事情,由不得我想不想。”纯属实话。
“既然如此,请多指教。”清冷的声线是从脑后吹拂而来。颈后发寒的同时我也默默想着其实我丝毫不怀疑鼬能轻易捏死我、他还何必再恐吓我一次才消失。
等到这房间里不再有多余的动静,我才终于得以静坐了片刻之后,点亮手边的烛灯。
***
当天空的颜色被阳光冲淡、由近乎黑的深蓝色变成浅蓝时,面前的火烛也发出最后一声呜咽。注意到这缕白烟以柔软的姿态升空的瞬间,我抿起嘴角,与此同时又用指甲外缘押了押信纸的对折线,附加封印后将折好的信纸塞入信封。
“亡川。”带一点尝试性的,我轻唤一声这个名字。
“在。小夹小姐。”几乎连一个迟疑的时间都没有留下,人声就从窗缝间传了进来。
对此我还真有一点小意外。“你也一晚上都没休息吗?”
外面的人直接跳过可能出现的无效对话,回答:“职责所在。”
职责所在?是,女儿才一岁,我一个星期不在家是职责所在。私人的生活里并非没有不值得惦念的人,卡卡西出外勤没有危险要上、有危险更要上也是职责所在。如果说出于职责需要,他做了一些事情违背自己的心愿,或者说不同于我的价值判断,我是否就应该因此而不再爱他甚至厌恶他?
这个黎明之前,我的心情还有些复杂,因为听不懂鼬暗示什么让人懊恼,也因为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感觉到了自己的动摇。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求身边人无条件的爱,这种事是没道理的。可如果因为原本所爱的人做了某件事而我决定不再爱他,这里的问题是出在我,而不是他——这样的道理我明白。我们都是成年人,是选择的主体,可以背负自己选择的代价,但只限于卡卡西和我,旗木樱桃却是被选择的。
我曾发愿即便拼尽性命也要守护卡卡西,那时根本没意识到还会关联到别的人。但转念一想会不会我发散太多了,就因为鼬的只言片语而惶惶不可终日也太可笑了。既然我已决定好了用这条可轻可重的命来爱自己爱的人,而未来无从预知,那就坚持下去吧。即便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了,木叶的大家也一定不会亏待樱桃。而我只要多活一天是一天就好了!
“抱歉。”意识到自己走神了之后,我立即道歉。随即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坐的太久而有些肿胀的腿,走出房间。
光脚踩在木质的回廊上还有些凉。清晨有些薄雾,阳光洒在大名府的别院里有一层淡淡的乳白色。亡川站在廊上,拜访期间没有佩戴暗部的装束,自然也没有面具。青色的短发贴伏着清秀的面孔,除了肤色偏白之外并没有十分醒目的特点。
“今天似乎天气不错,出去走一走吧。”原本做好了准备如果他有一点不情愿我就说自己出门,可他似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是。”
……真是没有任何创意的回答。“以我刚刚的语气来判断,我那是在邀请你,而不是命令。”
亡川此时似乎有了点犹豫,可惜表情没那么容易传达心情。他只是稍微顿了顿,之后说:“明白。”
“你明白就好。”但愿他是真的明白。不过没所谓,我只是出去寄信将出访第一阶段的情况送回木叶,不是太要紧的内容,只不过及时处理省得积压工作量而已。“走吧。”
忍者大陆虽然国家众多,但真正称得上强盛的也只有五大国而已,拥有一定规模的城市的也只有这五大国,这可能与军事力量有很大关系,毕竟不是哪个国家都这么巧能有一个忍者村在境内作为雇佣、军。而其他没有忍者村的国家虽说不是没有忍者,但都不是以有组织的单位存在,故此力量也得不到最大的发挥。与军力相应的,经济因为缺少强大保护伞而受到限制难以发展繁荣。所以这些国家的城镇在我看来,莫要说与火之国的首府相比,就是和木叶村相比……我倒是觉得这些城镇还更像村庄。
离开大名府走进普通人的生活圈,很快就看到仅允许来往两架牛车通过的道路两旁,是叫卖的商贩。没有木叶村那种成规模的店铺街,也没有几家真正的店面,多的是一些看起来像临时搭建的茶肆与货摊。此外还有行商货郎,穿着反倒比本地的商贩还光鲜一些。
“这位小姐…哦不,夫人,这边有些新进的好东西,要不要来挑一挑哪?不买、看看也好嘛。”从路旁走到路中间的商人笑起来既精明又不使人太讨厌,一张仿佛长不大的娃娃脸上却长了两撇不伦不类的胡子,似乎精心修剪过,但仔细一看还是发现不协调之处。
刚一出门就遇到这么一位明明年纪轻轻却偏要用贴假胡子的方法显老成的人,倒是很有趣。于是我拦住有意上前戒备陌生人的亡川,转而笑笑:“为什么改了称呼?”除了熟人与少数知道我底细的人,在外行走的时候还没有人主动喊过我“夫人”,我为了避免牵扯到不必要的麻烦也从没纠正过,就连亡川也不知是不是出于相同的考虑、一直使用普遍的敬语。不愧是行商,即便年纪轻轻但很善于观察人。
那人却很懂得收敛锋芒,食指一摸胡子、笑得谦逊有加:“难不成是我喊错了?实在抱歉、抱歉。这样,算是一表歉意,今日如果从我这里看中什么,我一律折上折给您!”
我一听就笑了,不是为他的提议,而是他刚开口的时候我还没听出来,等到他多说了这么几句时我才发现,虽然他说话时的发音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语词甚至比普通人还讲究些,但怎么听都觉得不一般,却也并非有特殊的口癖。这方面或许是因为遗传母亲,我似乎从小就对听音比较擅长,先不论乐音,即便日常生活中的声音,不要说不同人的不同嗓音,相处一段时间的人,就算是脚步声我也能辨别出来。而眼前这行商说的通用语……就有些意思了。
“那……我看看吧。”我倒是想知道这个人是从哪个国家来的,为什么说话别具特色。“亡川,你也来看看有什么稀奇的玩意。”
“小夹小姐,这个人身上的衣服是风之国的。”
我还以为亡川除了“是”和“明白”就不会说别的了呢。忍不住回头对年青暗部笑了一下,“我知道。但未必只有风之国的东西啊。”索性也不急把信件寄出去,就先在这市集上打发一会,顺道要是能拉拢一下亡川也不错咯……我就是说说而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