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川,帮个忙。”
“……您不该插手无关的事情。”身后的中忍态度很暧昧。
“不是我想管闲事,是麻烦找上我的。”既然他对我用敬称,那我就干脆摆个谱不给他再拒绝的机会,“亡川,把我背后这个男孩带走,我随后就跟你会合。”
“小夹小姐……”
我只是朝他伸出手,“把护额给我。”当着一群“恶童”的面,我也不想说太多,“亡川,是你说要听我指令。”
身后的人没吭声,半晌我感觉到袖口被松开了,换之以一只颇为崭新的护额。回头一看,亡川已经“抓”着原本躲到我背后的陌生男孩迅速离开,根本不顾孩子在半空中挣扎尖叫的反应……罢了,起码他还算配合。
“很抱歉,小朋友们。如果还有什么问题,下次再找那个小朋友好好理论,好不好?”意料之中地没有得到任何反应,我笑了笑、转身走人,确定身后没人跟着时才迟迟召唤出帕克帮我寻找亡川的踪迹。
“恕我直言,您根本没必要这么做。”大概是感觉到被大材小用了,收回护额后的亡川开始对我抱怨。
“对方只是一群孩子,我还能怎么办?”无奈地反问一句,转而还是客客气气地表达感谢:“总而言之,谢谢你,亡川。”
青发忍者不再说话,清秀的脸上虽有不情愿可还是向后退了两步、露出被挡住的小身影。
“小朋友,来。”
男孩的身高可能也就到腿边,听到我叫之后仿佛下意识地动了一下。他怕我,或者说怕我们。我只好又叫了一声,这才见他稍稍抬起头看了一眼,半晌才挪动双脚蹭到面前来。那一眼足以让我大致辨别他满脸尘土下的五官。
“你好,我叫旗木夹,你可以喊我小夹阿姨。告诉我你的名字好不好?”会突然认准两名忍者而跑过来,既像是寻求保护,事实上又是一种冒险。这个孩子很有意思,让人摸不透是聪明还是鲁莽。
“……无乡。”孩童独有的鲜红唇色即使黑灰也盖不住,他嗫嚅双唇小声说出自己的名字。若不是仔细听,我险些就听漏了。
“那么,无乡……”我暂时抿唇想了一想,看他刚刚的样子也不像是临时想出来的假名,便暂且这么叫他,“你可以告诉我,七彩还有别的小朋友们为什么要追着你吗?”
该说是意料之中的,这孩子没有吭声。想来再问也不会得到有效的答案,我索性一笑,换了一个问题:“吃过早饭了吗?饿不饿?”
短暂的错愕过后流露出的是渴望,男孩子的眼睛轻轻眨了眨,晨光下反射出一层淡淡的琉璃紫。不过他还是抿着嘴,像是默默吞咽,也像是忍耐。
“你不用说话,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好了。”将口吻再放得轻些,我重新问问:“无乡,想不想和我们一起去吃早饭?”
有一个伤感名字的男孩终于点了点头,双唇似乎也无法再背叛地开启:“想。”
“好!那我们就去吃早餐!”干脆地符合一声,起身之后再朝一旁沉默许久、表情始终带着不赞同的亡川招招手,“走,一起去尝尝这边的早餐去。”说来这些天近乎不眠不休地随行,就算是不怀好意,也辛苦他了。“走吧!”顺手轻轻一推腿边的无乡,忽然起了一点玩笑的意思:“无乡,过去把亡川哥哥拉过来。”
亡川的表情先是停滞了一下,等到小无乡蹭过去想伸手拽一拽他的裤腿时,接受过暗部训练的中忍却向旁边闪开晃了男孩一下。“……你能不能先把脸洗干净?”低头漠然打量了一眼男孩,亡川随后露出纠结的神情。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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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川,你也有洁癖吗?”坐在吃食店里,将新上的一叠鸡蛋卷推给无乡,我忍不住扭头问坐在另一边的忍者。
原本安静地喝着味增汤的人一顿,放下汤碗后回答:“不。我只是讨厌脏兮兮的小孩。”这边一说完,那头的小孩就打翻了碗、飞了筷子。亡川迅速回头一伸手,我便只听到了筷子落地的声音,后面的话他似乎是对无乡说的:“你慌什么,反正小夹小姐已经帮你擦过脸了。”
我无语地起身将掉在远处地筷子拾起来,朝店员歉意地笑笑,换了一双筷子后重新坐回两人中间,“无乡,给。”
“谢……谢谢……”小朋友诚惶诚恐的表情让我看了有些不是滋味。
“麻烦再上一盘丸子。”对店员交代了一声后,我低头:“无乡,你家住哪里呀?”
“小夹小姐莫不是还想把他送回去?救下他又请他白吃白喝,这之后难道还——”
“是的,我就是要把他送回家才放心。”打断亡川的碎碎念,真是不明白他为何对小孩这么不耐烦。
再次转回来,对上无乡犹豫的表情。“我……”他虽然在对我说话,两眼却明显在朝身后的亡川瞟去。
“看我做什么?”果然,“小夹小姐在问你话。”
我冷不丁地倒吸一口气,扭头对亡川微微一笑,尽可能让自己保持温柔地眯起眼,因为我即将说很失礼的话:“拜托,亡川,请你暂时不要讲话。”说完没等看他有什么表情就再次回头。
“……我家……”无乡的目光却还不在我身上,开口之后神情一怔,赶忙看向我,(也不知道亡川又干了什么。)接着才说:“我家在城边上。”
“这样啊。那你认得回家的路吗?”考虑了一下距离和安全性,还是可以把他送回去的,还能顺路把信寄出去。
“认得。”
“嗯。那早饭之后就送你回家。”我刚说完,萍水相逢的孩子却发起呆来。刚要问有什么问题,他却低头望着刚上来的三色丸子露出纠结的表情。
正猜着他是不是讨厌甜食,就听:“小夹阿姨,我可以把这个带走吗?”
嗯?“当然可以啊!”我点点头,“但是热的会比较好吃哦。”
“我把它揣在怀里就好。”
我听后不由得一愣,只能暂时按下疑惑,“哦。那你有没有吃饱?”
“嗯!”小男孩这一次倒是很干脆地点头。
这便起身离店,沿路将信件寄出,也没什么机密的内容便当着亡川的面署名给小椿长老。之后走了约莫20分钟,人烟渐渐稀少,代之以无序生长的草木,无乡的家就在两棵颇显得葱郁的果树之间。
快进院子里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却见无乡这时拔腿一溜烟地跑了进去,一面喊着:“小玲,我回来了!今天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小夹小姐。”亡川叫我的时候我才有意将抬起的双眉放下,转而回头对肤白胜雪的暗部筒子一咧嘴。
带一点恶作剧的意思,我开口:“走,我们也进去做客!”
亡川的面部显然僵硬了不少,而我则笑眯眯地扭头继续向前走,直至站在昏暗的房门外才对着室内说:“我们可以进来吗?”
“小夹阿姨请进!”无乡跑出来的时候手里还用毛巾捧着一只冒热气的粗陶碗,一股熟悉的药味飘散在房间里。
“打搅了。”进门以后只见地面和外面一样是泥质,而无乡也是直接从外面跑进去,应该就不需要脱鞋或换鞋了。抬眼一看,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可谓恰如其分。光线只能借助日光获得,四角的木桌上有一层灰,近看倒也还有一些蜡油的痕迹,但表面也覆着尘埃,估计很久使用过。土灶台倒是出奇的干净,估计是经常使用,锅台还散发着热气,估计是刚刚还煮过东西,借着微弱的光线,能看到锅边的药渣。
伸手用指尖沾了一点药渣先搓开之后闻了闻,抬头时不巧撞上一双暧昧不明的眼睛。
“职业病而已。”我对亡川自嘲到。说完离开锅台,向着方才无乡跑过去的地方走去。虽然未能听到脚步声,不过可以确信亡川也跟了上来。
绕过潮湿而剥落的墙角,一张足够两三个成年人睡的木板床上杂乱无章地铺着被褥与床单,看着倒也还干净。无乡站在床边,因身高不够而不得已踮着脚,保持着这样难受的姿势但还是很认真地将手里的药汤一点点喂进床上的另一个孩子嘴里。
就在我们走近后刚站定,靠在床头的小女孩(看样子年龄比无乡还要小)就发现了我们,睁大眼睛看看我们、又看看无乡,努力地吞咽着药汤。
“哥哥?”不知是不是这里很少进陌生人,女孩的眼神惊惶又好奇。
“诶?小夹阿姨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我妹妹她……”
我挥挥手示意他不用继续说,随后笑起来:“无乡,这是你妹妹呀。”
“可是,你们最好不要再靠近了……”无乡的意思我大概明白,刚刚看到药渣的时候就猜到屋里可能有人携带传染病。
“没关系,连无乡这样的小孩子都不害怕,我们更没问题了。”虽然有点怀疑如果病人有传染的可能无乡为什么看起来很健康,但保险起见还是回头示意亡川停步,而我还是不由分说地走上前去。
刚行至床边,就听咽下一勺药汤的瘦小女孩分辩到:“无乡哥哥不是小孩子了,哥哥已经有七岁了!”不知为何女孩和男孩的外貌实在不像,前者有着又稀又软的浅金色头发,莫不是各自遗传了父母的外表特征。
“哦,原来哥哥已经这么厉害了呀!”我有意同女孩点头应和,显出煞有介事的模样,却在同时再次打量了一下无乡的样子:要说这孩子有7岁,我只能断定他是营养不良。想到这里就顺口问:“那妹妹又多大呢?”
“小玲有四岁半!咳咳……”女孩向我强调着年龄的细节,刚觉得好笑却听她咳起来,一旁的无乡于是上前轻轻拍打。我只是默默听着咳声虚弱无力,看目光更不像是有什么传染病。过了一会,等女孩稍微平静下来,便暂时躲开哥哥喂过去的汤匙,这一次在看我的时候已经只有好奇,“阿姨,你是谁啊?”
“小玲,要说请。”无乡在旁插嘴。
我听了颇感诧异,但还是先回答叫小玲的女孩:“阿姨是你哥哥请来的医生。”说着我抬眼示意一旁讶异的无乡,便接着说:“因为小玲的病就快要好了,哥哥想找一位好一点的医生彻底治好小玲的病,所以才一大早就跑了出去。留小玲一个人在家,你害怕了吗?”
女孩听了以后似乎好好地考虑了一下,最后很坚定地用童音回答:“不怕。小玲相信哥哥很快回来。小玲只是怕……怕哥哥、怕哥哥……”作为四岁的孩子,女孩表达还不是很清楚,甚至连“我”都不会说,想来并没有大人真正教过她说话。该不会平时接触到的主要就只有哥哥吧?
“小玲担心无乡遇到危险是不是?”我猜测她的意思。
女孩果然很快就点头:“是。”
“嗯。但是哥哥很厉害,所以遇到任何危险都能够对付。所以小玲看,哥哥不是把我请来了吗?”顿了顿,见床上的小女孩笑了,我才伸出手轻轻按在她肩上,“小玲,阿姨我现在就要给你治病。你要配合哟。”果然是职业病了。
“好。”女孩有气无力地回答,眼见又要咳出声,可居然闭嘴将声音淡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跟我的身份有关系,看到这两个小孩我顿时就没了警惕心。想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什么,能想到什么就做到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