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琮一听这呼叫的声音是一名女子,好奇地转过身,往回一看。只见方才见过的那名小姐打扮的女子目含泪光的望着他,见他转身,连忙带着身边的丫鬟双双跪倒在地:“哲郡王!民女有重要的事要禀告郡王,请郡王大人给民女一点点时间,让小女子陈情……哲郡王……哲郡王!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拦住您,实在是求助无门,才会如此冒犯,请郡王大人抽出一点时间,听我禀告,…”
永琮见那女子说话时神色中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子将要诉说的东西会很有趣,反正山西的事也不急于一时,鸦片的问题更不是立马能够解决的,于是永琮点点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可以,但本王希望你言之有物,不要耽误本王太长时间。”
紫薇被永琮说话时威严的气势吓得一愣,这难道才是真正的皇家威仪么?但听得永琮愿意给她时间,想到自此从济南到北京的这段时日所受的委屈和苦闷,紫薇不禁喜极而泣,一叠声地说道:“谢谢哲郡王……谢谢哲郡王……谢谢……谢谢!”
永琮没想到这位小姐竟会如此激动,微微怔了下,赶紧让一旁的柳红和金锁将她从地上扶起。柳青、柳红本来被紫薇突然出声拦住郡王的大胆行为吓了一跳,等他们回过神来,紫薇已经跪在地上了。他们到底同紫薇相识不久,除了她是来京城寻亲之外,别的一概不知。
本来他们还因小燕子失踪一事有些埋怨她,可看她现在这副样子,柳青、柳红不免有些同情,紫薇这是有冤屈要诉吧。想想小燕子第一次遇见她似乎是在那个梁大人家里,紫薇当时是去找梁大人伸冤的吧。两人想到这里,再看看紫薇喜极而泣的样子,心中很是同情。
柳红眼眶微红,上前一步同金锁一起将紫薇扶起,在她耳边轻声安慰,等紫薇情绪稳定了下来,才松开她的手,回到柳青身边道:“哥,紫薇有冤屈要同哲郡王说,我们还是离开吧,省得有我们在,紫薇开不了口,你看?”柳青向来很听妹妹的话,闻言点点头,与柳红一起,同紫薇、金锁,两人招呼了一声,走了。
紫薇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才拦住了永琮,她是一个聪慧的女子,若不是实在无法,她不会同意小燕子带她们去围场,她太过急切地想见到生父,当小燕子提出由她带着东西先走的时候,紫薇是感动的,为这个相识不久的姐妹的义气,所以她才轻易地将自己贵若性命的东西交给了她。
小燕子消失无踪这些天,她是自责和懊悔的,若不是为了自己,小燕子怎会冒那么大的风险闯围场?可要说自己没有怀疑过小燕子,那是不可能的,小燕子是不是私拿信物背叛了她,要不然怎会毫无音讯,毕竟私闯围场是大事,朝廷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吧?
紫薇不欲多想,她觉得那样的自己很自私,她情愿抱着小燕子并未背叛她的想法。这次意外地在这里见到永琮,她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信物没了,小燕子也不见了,只能祈求老天,让哲郡王能够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柳青、柳红走了,紫薇稍稍松了口气,方才她太过激动,竟忘了他们还在她身边,目送柳青、柳红离开,紫薇转过头道:“郡王爷,我……我姓”
“等等!”永琮打断她,看她方才的样子就知道,她的事情肯定是不好当众开口的,要不然她也不会望着同伴离开,却松了口气的,回过头见她一脸震惊与绝望,只好柔声说道:“这里是刑部门口,不太方便交谈,这位姑娘不如同本王移步附近的茶楼,坐下来说?”
永琮身边跟着福隆安和几个侍卫,带着紫薇、金锁来到附近的一家茶楼,要了二楼的一个僻静的雅间,令侍卫们守在门外。
永琮坐在椅子上,仔细打量了一下紫薇,只见他脸色苍白,眼神中盛满了无助和凄楚,她紧紧地握住身边丫鬟的手,仿佛这样做能给她带来不少地勇气,永琮微微一笑:“这里比较清静,姑娘你有什么冤情现在可以说了吗?”
紫薇见永琮和颜悦色,心里安定了一些,可她依然看了看坐在永琮身边的福隆安,欲言又止:“这位是……”她抽不准福隆安地身份,没敢随便称呼。
永琮以为她估计有人在场,于是开口:“这位是福隆安,是本王的表兄,姑娘有什么话尽可直言。”
“这件事说来话长!”紫薇激动起来。
“你尽管说,没有关系!”永琮见紫薇的身体由于激动而发抖,于是让金锁扶紫薇坐下,金琐不敢坐,侍立在侧。
紫薇稍稍平稳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就开始说了:“【我姓夏,名叫紫薇,我娘名叫夏雨荷,住在济南大明湖畔。从小,我就知道我是一个和别人不一样的孩子,我没有爹,我娘也不跟我谈爹,如果我问急了,我娘就默默拭泪,使我也不敢多问。虽然我没有爹,我娘却变卖家产,给我请了最好的师傅,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细细的教我。十二岁那年,还请了师傅,教我满文。这样,一直到去年,我娘病重,自知不起,才告诉我,我的爹,居然是当今圣上!】”
永琮沉默地看着紫薇,房间里一时鸦雀无声。
【紫薇继续说:“我娘临终,交给我两件信物,一件是皇上亲自题诗画画的折扇,一件是那张“烟雨图’!要我带着这两样东西,来北京面见皇上,再三叮嘱,一定要我和爹相认。我办完了娘的丧事,卖了房子,带着金琐,来到北京。谁知到了北京,才知道皇宫有重重守卫,要见皇上,那有那么容易!在北京流落了好多日子,也想过许多办法,都行不通。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认识了充满侠气的小燕子,我俩一见如故,我就搬到狗尾巴胡问的大杂院里,去和小燕子同住,两人感情越来越好,终于结为姐妹………”】
“等一下!你认识小燕子?”永琮追问。
“嗯,”紫薇点点头,复又激动的问:“王爷也知道小燕子?您是在哪见过她的?她现在怎么样?”
永琮不动声色地道:“她现在是宫里的格格,皇阿玛已经认下她了。”
“怎么会?”紫薇瞪大眼睛,身形摇摇欲坠,整颗心都揪起来。
金琐已经气极败坏,扶着紫薇,痛斥道:“小姐!她骗了你!她拿走了信物,她做‘格格’了!”
“她现在是宫里的格格,皇阿玛已经认下她了。”这句话震动着紫薇的耳膜,不断在她脑中回响,声音响得盖天盖地,紫薇的心,紧紧的抽痛了,痛得翻天覆地。
【“她不是‘格格’!她是骗子!她是骗子!皇上,被骗了!我……我才是‘格格’呀!小燕子……你好狠呀,我们不是结拜的吗?你怎么可以这么欺骗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对你这样挖心挖肝。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做了格格,你要我怎么办……。要我怎么办?”】紫薇搂着金锁,哭得撕心裂肺,金锁在她身边不停地安慰着。
永琮等了一会儿,待紫薇情绪稳定些,方问道:“既然你说你才是格格,那你的信物为何在小燕子身上?那她为何说自己姓夏,甚至就连生辰八字等等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和小燕子既然是姐妹了,也没有秘密了!我就把信物都给小燕子看了,把身世告诉了她。小燕子又惊又喜,整天帮我想主意,怎样可以见到皇上?然后就是围场狩猎那天。事实上,我们三个都去了围场,小燕子带路,要我翻越东边那个大峭壁,是我和金琐不争气,翻来翻去翻不动,摔得一身是伤。没办法了,我就求小燕子,带着我的信物,去见皇上!把我的故事,去告诉皇上!小燕子就义不容辞的带着我的信物,闯进围场去了!从此,我就失去了她的消息,直到今天……”】
紫薇说到这儿已是泪流满面,但她依然哽咽着说道:“【小燕子无父无母,姓什么,那时生的,都搞不清楚。她为了要抢着作我的姐姐,决定自己是八月初一生的,因为她没有姓,我觉得好可怜,就要她跟着我姓夏。】”
“原来如此!”永琮听了紫薇的述说挑挑眉,“可这些都是你的一家之言,你如何证明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呢?”
“‘雨后荷花承恩露,满城春色映朝阳’这是皇上写给我娘夏雨荷的画卷上题的……,这样算吗?”紫薇见永琮皱眉,赶紧说道:“我发誓我所说的话,一字不假。”
永琮听紫薇的故事说得如此完整清晰,已经大致相信了她的说辞,然这个夏紫薇也是个爱轻信人的,不然怎会轻易将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人。这万一自己将她弄进宫去,小燕子又是她的结拜姐妹,她再同小燕子混的一起……
永琮决定好好将她改造一番,让她知道什么是人心险恶,那么首先就要将她和小燕子之间产生隔阂,于是假意很难地说:“本王知道你说的话或许不假,可你若想就这么证明你的身份,也是不行的,这些都需要证据。”
“【我身上已经没有信物了,一切变得口说无凭。可是,小燕子不是济南人,她是在北京长大的,住在狗尾巴胡同十二号,柳青、柳红,就是方才同我和金锁在一起的那对兄妹,他们和小燕子认识已久,她的身分不难查明。如果郡王肯明查暗访一下,一定会真相大白。我到了今天,才知道人心难测,我和小燕子真心结拜,竟然落到这个后果。想到自从小燕子失踪,我为她流泪,为她祷告,为她祈福,为她担心……我现在真的很心痛。】我可以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格格,但她怎么能如此伤害我,又误了父女相认的机会!”紫薇说到这里再度失声痛哭。
永琮看着痛哭的紫薇,沉默了好一会,才站起身来道:“夏姑娘的故事,本王已经明白了!本王想,如果夏姑娘所言,都是真的,本王定会想办法,还你一个公道!目前,你们就先到本王给你们安排的地方住下,一切要等本王查明了事实真相再说!”
紫薇和金锁见永琮愿意帮助她们,感激不已,紫薇刚要开口答应,忽然又有些迟疑,讷讷地道:“那……柳青、柳红那里怎么办,他们也帮了我们不少……”
“这你可以放心,一会儿你们跟本王走后,本王会吩咐侍卫到狗尾巴胡同十二号告知他们,就说本王接了你们的‘状子’,因此安排你们到安全地地方住下,等案情查明再说!”紫薇就此放了心,同永琮一起走出了茶楼。
因为要带着两位女子,永琮吩咐侍卫叫来一辆马车,自己与福隆安起着马赶路,就这么一路来到了和亲王府。
弘昼最近很无聊,前两天多隆陪着自家额娘去蒙古省亲去了,害的他自己在家无聊的发霉,正郁闷着呢,忽然听管家来报,说哲郡王来访。
哲郡王?那不是小七?弘昼眼前一亮,倏地一下站起,兴匆匆地就往前庭走,小七这个侄子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上次来就给自己带来个多隆,不知道这回又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可玩了。
弘昼赶到正厅,正要开口,却见厅中站着陌生地两位女子,不禁诧异地看了眼永琮,接着用暧昧的眼光在永琮和福隆安之间来回地瞄着。
福隆安有些承受不住:“王爷,能不能请您别这样看着微臣?小的无福消受。”
弘昼见一旁的永琮不甚在意的模样,转过头对着福隆安调侃道:“呀,安安何必如此客气,你可是皇兄钦点的驸马,又是孝贤皇后的亲侄子,更是富察家的嫡长子,你父亲傅恒可是被皇兄亲口赞誉的‘肱骨之臣’啊,怎么能如此不镇定呢?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来找本王来帮忙了?”说完,还用眼神示意他往紫薇、金锁的方向看。
“这……怎么……怎么会,您别误会!” 福隆安被‘安安’这个词弄得发抖,又见弘昼充满暗示意味的眼神,怕弘昼误会,于是赶紧想要解释。可他不善言辞,说了半天还是那句话。
“好了,不用着急,王叔不过是在逗你呢。”永琮从容地走上前,拍了拍表兄的肩膀,然后微笑着同弘昼见礼道:“许久未见王叔,侄儿很是想念,正巧今天有空,就特意过来看看王叔。”
弘昼鄙视地看了一眼睁眼说瞎话的永琮:“永琮有心了!”
当天,永琮与弘昼在和亲王府的书房谈了很久,除了福隆安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之后和亲王弘昼就将紫薇、金锁带去见了福晋,让福晋安排她们住下,永琮临走的时候,同和亲王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大方地同福隆安一起离开了王府。
回宫的路上,永琮心情甚好地对福隆安道:“去年的戏太短,没看过瘾,这回又有乐子可以看了,希望这次能让我看久一点。”引来福隆安疑惑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