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清晨安和而宁静,窗外的鸟儿正吱啾啼叫,迹部睁开眼,伸手把床头柜上的闹钟拿到眼前,7:45。
展开手臂,微微□□了一声,他低头,看见窝在自己怀里睡得正酣的女孩,嘴角不由自主地泛出笑意。
昨天还咬牙切齿地发誓就算是死也不会再睡到他怀里,可是晚上在朦胧间又是谁使劲儿地往他怀里拱呢。
“……不华丽的女人。”嘴里虽然不屑地冷哼着,脸上的表情却是截然相反的柔和,迹部伸出手,抚上白墨睡得温温的脸颊。
这个女人,果然是很怕冷呢,睡觉的时候体温总是很低,连被子里也没有什么热度,所以他在旁边,她总会不自觉地凑过来,像抱着暖炉一样抱着他,才会转暖。
迹部牌真人暖炉……
算了,自从遇到她,他迹部景吾沦丧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更况且,这个暖炉,从某方面来讲,他觉得当起来还是很华丽的……
话说,在这之前她都一直这么冻着睡觉吗?以后——迹部忽然有些不爽,在想到她以后可能会这般睡在另一个男人怀中。
哼,让他迹部景吾屈尊当暖炉的人,怎么可能让别人来对她做同样的事情?那就是践踏他华丽的尊严!(某音:喂喂,问题根本就不在这里吧……)
白墨被他收紧的手臂勒得皱起眉头,小小地挣扎了一下,迹部从那纠结的情绪里缓过神来,挪动了一下身子,让她在他怀里靠得更加舒服。果然,她眉头一松,手指绞着他睡衣的前襟,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淡淡的,却在眉眼柔和的轮廓下无限放大,一直扩散到他的瞳孔里去。
迹部专注地看着她,然后垂眼望向那和自己睡衣纠缠着的她的手指,最后终于放弃了起床的想法。虽然尝试做早餐会让她开心,然而他更愿意这个样子,守着她的睡脸。
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和她在一起,不知不觉间便会有一种被需要的感觉。即使他根本不存在于,这个,真实的世界。
记得无意间聊起冰帝,她嘟嘟囔囔说了一句“注定是华丽的炮灰”,他当时面色如常,心底却是惊起滔天巨浪。是啊,他、他的队友,乃至他的敌手们,不过是那名叫许斐刚作者笔下虚构的二维人物,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荣辱胜败也不过是他随意的几笔线条就决定好了的。
他们的世界叫《网球王子》。
主角是越前龙马,是青学——所以无论他如何强大,结局注定败北。
居然,真相竟残酷到如此地步。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
他们,明明不逊于那些“主角们”的努力,他们,明明在这条路上比谁都走得辛苦……迹部忘不了那群站在他身后的同伴们,带着冰帝特有的骄傲,一起走了那么远……
本来是心服口服的。毕竟这世界上除了实力还存在着一个名为“幸运”的东西。然而现在,因为不是“主角”便注定了黯然退场么!?
他不甘心啊!
那么自己呢?
他又算是什么!?
他是“迹部景吾”只因为他被赋予了“迹部景吾”的一切——画他的人是许斐刚,给他配音的人叫诹访部顺一。
他不是“他”。
他是假的……
呵,所以连这个世界都抗拒着他么。
照镜子都变成了奢望。
————只有她。
唯一肯定他存在的存在。
或许她也不曾察觉,她第一眼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然而渐渐的,随着他们的接触,就一点点注入了温度和重量。
她是知道他的,却不把他从这个世界划离;她是了解他的,却不像那些女生一样仰望他的面庞。同等的高度,齐平的视线,不高看他,也不低看他,关心他,体贴他,甚至小小的依赖他。
她注视的的是他,仅仅是他,哪怕是抛开了“Atobe Keigo”这个名字。
那些不经意间流露出对他的纯粹的依赖,让他在惊讶的同时又有些抑制不住的欣喜。从小便立于顶端空虚的心房,正是因为滋生这样奇异的情愫,竟前所未有的充实。
不,他不想再管什么世界,也不想再费脑筋思考存在的意义,他现在想做的,是待在她身边,就像他们相处过的几日一样,一直一直度过所有的时间。
很贪心呢。
为此,他需要做的事还很多。
比如首先他要解决钱的问题。不能让她为自己买单,虽然掏钱时纠结的表情真的很可爱,但是不符合他华丽的美学,而他更不希望因为缺少金钱,成为她快乐的局限。
迹部家的人永远是现实主义者。
静静躺了一个多小时,九点的闹钟马上响起,迹部按掉开关,慢慢地从胸前移开她的手臂,塞回被子里,有些笨拙地拉拉被角,把她包裹严实,然后轻声走出了房间。
挣钱对于迹部是件容易的事情,但厨房对他来讲,依旧是个艰巨的挑战。
“哼,不就是煎蛋么……从今天起就让你拜倒在本大爷华丽的美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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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墨闭着眼睛在被子里拱了拱,上下眼皮紧紧粘着不愿张开,然而翻了几个身怎么也睡不舒服。
……算了,起吧……
不情不愿地坐起身子,捋捋有些蓬乱的头发,套上外套。嗯?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好像她忘了什么似的。
——啊,迹部!
白墨猛地睁开眼,手边空落落的没有人影,只有睡得有些发皱的床单,除了空气中多出了淡淡的香水味,她简直怀疑自己做了一场梦。
仅仅只怔了一秒,白墨从床上跳起来,连拖鞋也没有穿,夺门而出。
他……不会是回去了吧!?
“迹……”
高喊的名字断在口中,在客厅里看见他的身影,身上像是突然放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裹,方才急促的脚步因为陡然的停止,有些僵硬地杵在原地。白墨愣愣地看着他,感觉胸口一片混乱。
听见响动,迹部放下手中的盘子,入目的是她衣冠不整颇为狼狈的样子,慢慢的,细长的眉头玩味地挑起:“从早上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想念本大爷了,啊嗯?”
“……少做梦!”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白墨毫不客气地送他一对卫生球,抬了抬脚,此时才感觉到地板带着丝丝冷意不断地窜入她的脚底。
迹部瞥了她一眼,又转过身去,“回去穿鞋!……愚昧的女人。”
“什么!你骂我‘愚昧’?”亏她刚才还那样紧张他!本来就有些起床气,此时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迹部景吾你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亏我——”
一把揪住他,在抬眼看到餐桌上的东西时,张着的嘴第二次没了声音。
面包,煎蛋,牛奶。
没有什么新奇,雷打不动的三样,她吃了八年。
然而,却是第一次,在起床后面前摆着热腾腾的早餐。
第一次。
没有人给她做过。从来没有。
“沉醉在本大爷的美技里了,啊嗯?”
他还好意思提!什么美技……
面包烤焦了,鸡蛋煎糊了,蛋清和蛋白乱七八糟地搅在一起,一点都不美形……
嘴唇蠕动,白墨想破口大骂,然而所有的声音都堵在喉管里,酸酸的,涩涩的,逼得她连眼睛都蒙上了一层湿意。
她转头看向他,呼吸有些急促,眼神不自觉地扫过他卷高的袖管,蓦然落到他手腕上星星点点被油溅起的水泡。
抓起他的手,伸出的手指最终悬在那些小小的红点上面,久久的,不敢触碰。墨色的头发自耳边垂下,掩住了她此时的表情。迹部只能感到那只握着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呐……”过了很久,白墨才低低开口,“迹部,煎蛋这种事情,是不符合你华丽的美学的……所以,以后还是我来做吧。”
“你在嫌弃本大爷?”迹部皱起眉头。他本以为,就算不感动到流泪,她至少会笑得很开心。
“不是啊……迹部景吾,是华丽的王者,应该高高在上,怎么能在厨房里像个家庭妇男一样做饭。”
平静甚至是冷淡的话语,刺得迹部瞳孔一缩。迅速抽回手,迹部抓起围裙狠狠拽在她的脚边,冷笑道:“高高在上!?本大爷应该怎么样?像指使女佣一样使唤你?这样你满意了!?”
想看见她的笑脸,为此他第一次心甘情愿地像个平民一样系上围裙;他不懂做饭,任凭那滚烫的油花在他原本无瑕的手臂上溅出一个个水泡。他不觉得痛。他想要和她再近一点,可以站在她的身旁,不再是那个养尊处优不谙世事的大少爷,每每只能手足无措地看她一个人忙碌。
他的付出,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已经那么努力了——可是她现在却告诉他,他应该继续做他的帝王!因为他是“迹部景吾”!!
冰之帝王,迹部景吾。
不……
他不是“迹部景吾”。他才不是那个虚假的人物。他是活生生的人!他是有血有肉有自我思想活生生的人!!什么叫“应该高高在上”,闹了半天,她还是把他视为书里的人物吗!?
终于,那一根现实与虚幻的刺,还是无可避免地刺痛了他。
那阵阵疼痛就好像在嘲笑,他和她之间,永远无法拉近的距离。
“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迹部气得发狂,抓起白墨的手掌贴上自己剧烈起伏的心口,“这里!你感觉到了吗!?本大爷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假的!!!本大爷就是愿意做不华丽的事!没有谁能规定本大爷的行为!让许斐刚去、见、鬼!!!!”
迹部一点点收紧扣住她的手指,死死的,仿佛要撕扯开自己的胸膛。
掌心中鼓动的心跳,一起一落,清晰而有力。
白墨的手缩了缩,然后用力回握住迹部的手,把烫伤的手腕再一次拿到眼前:
“抱歉迹部……手腕一定很痛……要是,我家更有钱就好了……”
有什么东西,打在他的手背上,冰凉。
“你就可以安心地做回自己……现在这样,很辛苦吧?”
原来……竟是这样。
迹部的眼神忽然柔和下来,连冰冷的灰色都带上了温度。轻轻抹去她的泪水,她身子僵硬,终是没有躲开他。
啊,又来了,心房膨胀的满足感,让他由衷地觉得——幸福。
每一次每一次,她总是能触碰到他心脏最柔软的纹路,让他溃不成军。
这个,傻瓜……
她难道不明白么。无关家世,无关金钱,他,这样做,仅仅是为了她啊。
“你相信本大爷么。”
“呃……?”
“借本大爷……5000元。”
“嗯?”
“然后,本大爷会还你——整个世界!”
轻触泪痣,双眸微亮,他,势在必得。
这才是属于迹部的表情,嚣张自恋的笑容,不可一世的霸气,睥睨天下的傲骨,注视间便已夺人心魄。
“吃饭。”
“……我还没刷牙呢……”
“……”
“……”
“#……女人,你先进屋把拖鞋给本大爷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