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愁飞不用想也猜得到,是霍天青。
上官飞燕显然也想到了,她的脸上写满了狂喜,踏入屋中的人却很聪明的什么都没有做。在场的每个人都挂着不同的表情,心里藏着不同的结论。
霍天青不该来这里,白愁飞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也送了口气。
他本来是想栽培他的,他很有才华,也有能力,这样的人大多很危险,就像是白愁飞自己。霍天青是个英才,如果他隐藏的在深一点,在忘却儿女情长一点,也许几年以后楼子的主人就该易主了。
但是现在,霍天青自己把这危险解除了。
白愁飞挑了下眉,勾动了下嘴角,扯出了一抹让陆小凤看的不明所以的笑容。但是陆小凤知道,但凡白愁飞笑的莫名其妙,肯定要出事情。
所以他连忙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白愁飞没搭理他,只是朝着霍天青说道:“你不应该在这时候出现,太心急了。”
霍天青道:“我对金钱权利无所留恋,无论是珠光宝气阁还是金风细雨楼。”
尽管陆小凤还不晓得霍天青是为什么而来的,但是他还是奇怪的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霍天青没有说话,他把头瞥向上官飞燕,他的眼神里满是爱意,他的神色已经告诉了陆小凤。
他想要上官飞燕。
陆小凤哀叹了一声,目光已经变了。
白愁飞道:“自古以来,英雄就大多喜欢为美人而折腰,想想你要她的后果,你觉得,值么?”
霍天青闭上了眼睛,深叹一声道:“值。”
白愁飞盯着他道:“她在利用你!”
霍天青沉声道:“我知道。”
白愁飞步步紧逼:“你不在乎?不在乎她让你身败名裂?颜面无存?”
霍天青依旧道:“不在乎。”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话说的很慢却很明确。
陆小凤本该用一副看傻瓜的眼神看霍天青的,可是他的目光里只透露出了理解。
他懂得爱到深处,哪怕是刀山火海也不在乎。明知道那是个甜蜜的骗局也要蒙着眼睛闯到最后,不是无法自拔,而是根本就不想从这陷阱,也根本不能从这陷阱里跳出去。
白愁飞也懂得。
只要是爱过的人都懂得这种如同蚀骨的感觉。
所以他的面色有点松动。
让人觉得他已经意动了。
石秀雪瞥见白愁飞的脸色,突然狠狠道:“她害死那么多人,你替她偿命么!”为了别人犯下的错误而失去性命,这简直是不能想象的。
白愁飞却道:“偿命倒是不用,你这身功夫留下便够了。”
霍天青的脸上没有露出表情,他的眼中没有惧意,背部依旧挺拔。从任何方向来看,霍天青都不应该这样做。他很英俊,很有能力,他也同样有抱负,有理想。
白愁飞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厚厚的老茧正告诉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向他这样的人,失去了武功就等于失去了全世界。
习武二十年,没有人希望未来成为一场镜花水月。
可是他却在思考。
白愁飞在等。
“你能放过飞燕?”
“我能。”
“他们能么?”
“我能让他们能。”
“好。”
一场不讲道理到了极点的交易很简单的达成了。
白愁飞把目光投向了上官飞燕,她的眼睛红红的,眼神里闪现出一种奇怪的神情,无意识的紧咬了下嘴唇,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突然觉得很对不起霍天青,可是她也想活。
不想死,就只能依靠这不讲道理的交易。
霍天青抬起了手臂,握了下拳,又打开手掌,长久的凝视着上面清晰的纹路。屋子里很静,静的连屋外松针落地的声音都能清晰的听见。
西门吹雪仍旧拧着眉,白愁飞若是杀了霍天青,他是认同的。敌已犯我,与其放着不管等他报仇,不如斩草除根来的干脆些。但若只是废了武功……
花满楼静默在那里,他知道自己辩不过白愁飞,而霍天青也绝不无辜,上官飞燕犯下的债总有人要偿还,最后到底会如何,又怎么会是他一个没用的瞎子能决定的了呢?
陆小凤张了张口,瞧了瞧在场人的脸色,那几个女孩子是肯定希望霍天青死的。
霍天青终于抬起了头,对着白愁飞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动手,还是我自己来?”
陆小凤叹了一声,终于决定为他说句话了:“老白啊,你说你是不是……”
白愁飞笑而答之道:“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不是爱女人,而是心软,一个心软的人怎么能做成大事呢?”
陆小凤耸了耸肩,不在乎的道:“我本来就是胸无大志的人,可是胸有大志的人也不见得都是你这幅模样。”
白愁飞未在说话,他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想废了霍天青的武功。
爱才之心谁都有,再者若是霍天青这些年在江湖上树敌颇多,若是真的没了武功,受辱是小,只怕是时日无多的。
但白愁飞留着他还有用处,就这样杀了,显然非白愁飞的本意。
所以他看向西门吹雪,西门吹雪却在看窗外的月色。
“那么,西门庄主高见如何?”
“士可杀之,不可辱。”
白愁飞居然破天荒的点了点头。
石秀雪一听,顿时变急了,咬牙道:“他武功那么高,若是……”
白愁飞回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合上的嘴,又变得文静可爱起来,见白愁飞看她,微微的笑了笑。
女人真是奇怪,一个女人若在你面前装模作样,就表示她已经开始喜欢你了。而一个女孩最悲惨的事情就是爱上一个她本来不该爱的人。
白愁飞却假装没有看到。
聪明的男人总是会选择个很适当的时候来装装傻的。
他朗声说道:“一个人若是为情所困,那么他的武功再高也是枉然。”他的决定很莫名其妙,说出去的话也同样的莫名其妙。
霍天青很惊讶,上官飞燕也很惊讶,好像除了白愁飞和西门吹雪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很惊讶。
但白愁飞表现的自然而然,他指着地上的上官飞燕对霍天青笑道:“你得管得住自己媳妇才行。”
白愁飞举动可以说得上是十分仁慈。
这下子霍天青明白了。
铮铮的汉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下身体,他虽然还是不太相信白愁飞能有善心这种东西,可是依旧喘了口气,放下了半颗心。
白愁飞又笑道:“你又何必这么紧张?我想要你的命也不过是须臾之间,有必要扯谎么?”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
马秀真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被石秀雪拉扯住了衣角,转头一看,她正对着她微微摇头,便也咬着咬唇,默不作声起来。
白愁飞又转向西门吹雪,道:“有空么?”
“恩?”西门吹雪有点意外。
白愁飞负手而道:“论剑!”
西门吹雪猛的看向白愁飞,单薄的嘴唇微动了下,随之便缓缓的点点头,淡淡道:“我在万梅山庄,静待阁下登门。”
说罢走到孙秀青面前,扶住了这个刚挣扎着站起身来的女子,孙秀青面色一喜。
“你要做什么!”身边的马秀真怒喝道。
白愁飞替西门吹雪解释起来:“孙姑娘余毒未清,若是不及早医治虽说性命无忧,可是于身体难免会留下些终身的隐患。而西门庄主正精通黄岐之术,愿意帮忙,这么好的事情真是打着灯笼没处找啊。”
他还有些话没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想了想,暗暗笑了笑。
几个女孩子的脸色都变了,西门吹雪是她们的仇人,她们是一定要杀了他的。可是现在孙秀清却只有他才能医治。到底是死守着师恩,还是略作变通呢?
“我陪二姐去。”石秀雪忽的道。
马秀真道:“你!?”
石秀雪点头道:“也好有个照应,毕竟二师姐的伤势不可耽搁。”
她的态度很坚决,任凭剩下那两个姑娘如何劝说都不动摇。孙秀青任由西门吹雪扶着,满面的羞红,一言也不发。
白愁飞摇摇头,勾起了他的嘴角,给了西门吹雪一个你艳福不小的眼神,就是不知道西门吹雪能不能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