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敏到底死没死?”司徒瑾凝眉问,“江南失手了?”
司徒端和犹豫着说:“那天过程没有人看到,因为为了不闹出太大动静,外面的侍卫也只是用迷烟熏晕了,又为了撇清干系,放完迷烟后,我们的人也撤远了,并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瑜王府的马车回府就大门禁闭,不见任何人。母王,你说江南会不会被她们捉住了,他会不会供出我们来?”
“哼,她供出我们来,我们就要认吗?”司徒瑾轻轻敲着椅把手,“想陆敏死的又不是只有我们。瑄王、瑞王哪个不想她死?早说过了,若真是供出我们来,就说敌人想挑拨离间不就行了。我们又没有留下证据。”
司徒端和连连点头:“还是母王有主意。现在司徒瑞也已经被我们杀了,是不是该给瑜王府一个教训了?”
司徒瑾瞥眼看了女儿一眼:“还不急。”
“为什么不急?”司徒端和急切道,“现在只有瑜王府对我们威胁最大了,如果皇祖母一个想不通,就——”
“你懂什么?”司徒瑾怒斥道,“你别忘了,你还有一个阿姨活着呢?”
司徒端和如同一盆冷水浇了下来:“瑄王,瑄王她不是已经完了吗?”
“完个屁!”司徒瑾狠狠瞪了女儿一眼,“你皇祖母是什么人?如果我们动了瑜王府,你皇祖母肯定立马把瑄王放出来——不然等着我们接着对付她吗?”
司徒端和眼睛直了一会,突然咬牙切齿道:“可恶,司徒端睿为什么不趁那个时候做掉瑄王!”
司徒瑾目光一阴:“她们怕是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以司徒瑄来牵制我们,好心机,在那个时候就料到今天。也罢,那本王就忍一忍,等到大事成了的那一日,再与你们算总账!!这几日盯紧瑜王府,看看陆敏到底死没死?”
司徒端敏宿醉醒来,头痛得厉害,皱着眉头慢慢起身,就有人折了热腾腾的帕子递过来。
“乐俊,你真是越来越体贴了。”司徒端敏接过来抹了抹脸,感觉舒服了许多,那料一抬头,却见一袭红衣立在自己面前,红衣的主人目光凉凉地看着自己。
再一扫屋里,角落里乐俊正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委屈得不得了。司徒端睿、薛少阳、孟秦、燕良驹、王六、呼延居然一排人都一副严阵以待的表情坐在一边。别佳站在红衣的身后,目光不善的盯着他。
这是个什么阵仗?司徒端敏没有想到自己卧房里居然也能聚会似的坐满了人,揉了揉太阳穴,慢慢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总算是理出一个头绪来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也就知道大家紧张的原因了,她有些讪讪地说:“忘了和你们介绍,风清扬,也就是江南,是谪阳以前的贴身侍子。”
“贴身侍子,不是阿雅吗?”王六疑惑道。
“阿雅是后来来的,之前一直是轻扬。”司徒端敏转头向风清扬道:“轻扬,你怎么会在齐国?”
风清扬盯着她的脸:“你真的是陆颖?”
司徒端敏苦笑了一下:“你要怎样才相信?”
风清扬低头想了一下:“我给你的荷包上面绣的什么?我做的什么你最喜欢吃?”
众人听得都轻咳一声,假装没有听见扭过头去。唯有孟秦眼睛闪闪的,她觉得自己好像发掘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司徒端敏回想起少时的天真情怀,此刻在众目睽睽下虽也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坦然回答:“先头一个是糯色彩蝶的,后来你说旧了要重新做一个,但却是托谪阳给我的,绣得是百花竞艳图,花蕊用得是小金珠,里面装得是玫瑰露腌杏仁,是你最拿手的。我可有说错?”
风清扬眼睛直勾勾地瞅着司徒端敏,眼圈慢慢就红了,眼泪连招呼都不打地簌簌掉了下来。
司徒端敏惊忙起身,想抬手给他擦,又觉得不妥,收回来手,急道:“你别哭啊!我说,你哭什么?”
如果有人在她面前耍赖使泼,她都能够置之不理,偏偏人家只是什么都不说,就冲你掉眼泪,这种感觉真是让人束手无策。
风清扬见司徒端敏手足无措的样子,他本来是喜极而泣,想起这几年在齐国的漂泊,不仅悲喜交加,再见到司徒端敏着急笨拙的样子,终于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下却真是笑看梨花带雨,妩媚羞怯说不尽。
“你倒还记得那些,我以为你都忘光了呢。”风清扬擦去眼泪,莞尔道。
司徒端敏微笑着叹了一口气:“怎么可能忘得掉,那是我这辈子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间了。”这却不是假话。那个时候没有纷争,没有负担,没有仇怨,没有无奈,而老师,朋友,谪阳,风清扬都还在她的身边,谁也不曾离去。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会到齐国呢?”司徒端敏又问,“怎么又跟司徒瑾扯上关系了?”
风清扬的表情一下子又沉下来,过了一会,他才道:“我以为你死了。”
司徒端敏忽然就觉得什么不对头:她死了与清扬来齐国有什么关系?
风清扬抬眼看她,眼中的情绪复杂无比:“那个时候我以为你死了,我就到齐国了,做一个杀手。齐国的高官或者权贵,只要给我消息,我就去杀。给一个杀一个,给两个杀一双……我也不管她们属于哪一帮哪一派,反正多一个人给你陪葬,我会高兴。”
司徒端敏目光一黯,不知想到什么,微微有些失神。
“司徒瑾不知道我是杀手,她只是以为你被我迷住了,所以给我一把匕首,让我伺机下手。还说一旦我得手,屋外就有人接应我。”风清扬轻蔑地笑了笑,“怕是有人等着杀人灭口吧。话说回来,你又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我们毕竟也有十多年都没有见过面了。”
“一开始我确实没有认出来,”司徒端敏的眼神悠远,面部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温柔:“但是你的剑是谪阳亲手教的,我天天看他练剑,怎么会不熟悉。你的剑虽然与谪阳不同,可路数却是差不多的。得月楼那天,我就已经开始怀疑了。”
风清扬原本是笑着听,听到最后脸上却没有任何笑意了。
“果然还是公子。若不是公子,你又怎么会记起我来?”风清扬冷冰冰的说。
司徒端敏怔了怔,总觉得风清扬的语气透露出来的信息跟自己猜想的有些接不上。
她直觉这个话题再深入下去有些危险,下意识把目光转向司徒端睿:“昨晚司徒瑞那边这么样?”
虽然剪除三王是大家的目标,但到底死的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司徒端睿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欣喜之神色:“司徒瑞并她的几个嫡女庶女都死了,对外称是司徒瑞杀子再自杀的。”
薛少阳接着补充:“皇上虽然有些不悦,但是也没有对瑾王怎么样。先前留下瑄王的性命果然是对了。想来现在瑾王正恨我们没有对瑄王下死手。她们下一步,怕就是要怂恿我们一起逼迫皇上杀掉瑄王了。”
司徒端敏点点头,随后一笑:“司徒瑾确实思虑周详。杀司徒瑞,同时也不忘干掉我好断瑜王府一臂,再在联合我们逼死瑄王。,等到她登基了,最后再来收拾瑜王府。她既然这么心急,我们何妨不助她一臂之力?”
眼中的透骨的寒意一闪而过,她抬头向司徒端睿道:“这些时日就假称我受惊养伤,不见外客吧。至于司徒瑾,倒不妨告诉她,江南公子已经承认是瑜王府指使他刺杀我的。不管她们怎么狡辩,你只摆出怀疑的态度。她既然着急让瑄王死,那么也该拿出点合作的诚意来才是。”
当年的活埋之仇,让她一点一点找回来。
什么叫做绝望,绝望都不会有——当你还想活的时候,才能知道什么是绝望。可一心求死的时候,什么都不会有!
今日还在高床软枕上享受温香软玉的人,好好珍惜最后的美好时光。
两王一倒,朝廷中的官位也空缺了一小半,急需新人补充。
司徒瑾一面着急向里面填充自己的人员,一面又想方设法劝服司徒端睿和自己一起将司徒瑄逼入死地。无奈两面都不遂她的心意,她提出的荐人折子,皇帝都没有应允,而司徒端睿却指责她过河拆桥,派人刺杀陆敏,不管她怎么解释分辨又或是威逼利诱都不肯站到她那边。
“一年之内,两王一废一死,再传出陆敏被刺的消息,看来你皇祖母还是对母王产生了疑忌啊。”司徒瑾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太心急了,十几年都等了,还有什么等不了的。
“皇祖母为什么不怀疑司徒端睿?瑄王可是她抓住的!”司徒端和不甘心道,这段时间连带皇帝对她的态度也疏远了许多,没有之前那么亲密了。
“陆敏此人聪明矣。她故意放出假风声,逼得司徒瑄心虚之下狗急跳墙,让黎华录理直气壮地捉了个正着。事后又把司徒瑄交给刑部处置,摆明了撇开关系。所以说这世界上最强的计策是阳谋,明明知道可能是对方挖的陷阱,却不得不跳进去,就算赔了性命了也挑不出对方一点错。你难道没有看见,外人只道是司徒瑄根本是自作孽,不可活。瑜王府是有功无过。”司徒瑾叹了一口气,“本来查贪纠枉不是你母王的职责范围,我们动手已经是越俎代庖。最后还弄死了司徒瑞,连一个子嗣都没给她留。你皇祖母不是傻子,她心里清楚得很,只是因为司徒瑞其罪本就当死,你母王现在在朝堂上的能说话的人又是最多,她才没有借口发作。”
“母王,那怎么办?”司徒端和着急道,“难道我们就束手无策了?”
司徒瑾眯起眼睛:“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还是要暂时借下瑜王府的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