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记忆以来,她对葬礼的理解都是模模糊糊,记得要穿黑衣,人们集聚一堂,然后谁会说一下亡者的生平,之后似乎就是入土了。
严格说来,她自己没有什么正式丧服,爷爷从没给她准备,因此,她只能找来黑色的衣服给自己裹上,找一扇面向南面的窗,再把爷爷常穿的衣服叠好,放在案台上。
暗部不会有葬礼。
书面上的铁则,现在变成了冰冷的现实。
如果她知道几天前那些抬走爷爷尸首的人只是要将他留存于世的痕迹完全毁灭而不是埋葬,她会再多看他一眼,或者留下一点爷爷身上戴着的什么做纪念也好。
然而,当她从震惊与悲痛中恢复过来以后,已经过了六天。
她才想起要问问紫竹,爷爷的葬礼是什么时候?是在宇智波一族大礼之后么?我用做什么吗?
不,紫竹对她说,爷爷是暗部队长,不会有葬礼。
那么遗体呢?我总要跟他告别吧……
已经处理了,在发现他尸首的那天清晨。
她的回应只能是沉默。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跟他道别。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只是坐在玄关口,眼前是黑漆漆的屋子,一只挂钟悬于头顶,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胃开始疼了,可是她却一点也没有胃口。
没有人会给她做吃的了吧。富岳叔叔、美琴阿姨、鼬……还有爷爷……对了,爷爷做的饭很难吃。所以现在她也不用吃爷爷做的饭了。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对不对,伊贺钦?
所以不要哭。
她答应过爷爷了,之后不会再哭。
现在她站在窗口,窗外的世界还是如此宁静,蓝天白云,飞鸟从眼前掠过,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
爷爷离开了,世界照常运行。
然而它们离她很远了,在彼方。
那个平静安宁的世界变成了窗外的风景,而她选择站在窗内,黑暗的屋子里,窗口的阳光止于案前,止于呈于桌上的,爷爷暗部的衣物上。
她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开口。
“现在我们站在这里,怀念离去的……”她想了想,继续道,“离去的英雄伊贺忍。他是我的爷爷,我木叶唯一的亲人。”
就算没有遗体也没有仪式,就算所有的人都选择把你永远忘记,我还是要给你一个葬礼。
虽然爷爷曾说过,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一辈子的。但是对我伊贺钦来说,有些人,有些事,就是一辈子的。
自有记忆以来,她对葬礼的理解都是模模糊糊。
搜肠刮肚,结果说出口的没有什么庄重可言,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喃喃自语。
“按照你说的,我把信交出去了,但是佐助……我还是决定让他活下来。反正爷爷你总说我是个倔强的孩子,所以我这么做你也会原谅我的吧。”
“对了,就像你说的,谁原谅谁都无所谓的,现实会让我看清对错,到时候只要自己承担后果就好了。反正你已经死了,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自己承担。”
“我见过志村部长了,他一开始并不让我进暗部,于是我只能用过继术的秘密跟他交换。我告诉他留我在身边,他会更加容易控制鼬。他一开始不是很相信,但是经过对我的检查之后,他不得不信服了。于是我就这么进入暗部了,可惜,目前看来他给我的工作只是端茶倒水。如此看来,似乎我没把鼬卖好,不过是给自己争取了一个打杂的工作,你要是活着会骂我还是夸我呢?”
说不定会笑的吧。用你惯常看不起人的样子。
“爷爷,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向你道别了……”
他们说这是暗部队长的宿舍,如今你已经不在,新的队长很快就要上任,我今天必须搬出去。
他们说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带着秘密,所以我不能带任何东西出去,哪怕是一张照片。
我大概可以领一笔抚恤金,但不会很多,因为爷爷你是“畏罪自裁”而不是以身殉职。火影原本说是指派紫竹做我的监护人,但是因为我现在破格入了暗部,志村部长说,我的监护人就是他了,所以在我成年以前,这笔钱都没法自己使用。
不过我想这些都不是很有意义。因为鼬已经为佐助规划了一个未来,一个可以让他的兄弟成为英雄的未来,而这个计划的代价是他的性命,所以我也会搭进去。
虽说他看来对我很抱歉,但他一旦决定的事情,我想我很难让他改变的。我果然还是不如他的弟弟重要。
爷爷,你说我还能成年吗?
大概你的抚恤金我这辈子都领不到了吧。
当然他反复跟我强调会尽一切努力去找解开过继术的办法,不过说起来我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了。你死的那一天,宇智波被灭族的那一天,我觉得我已经死了。
就当是我对宇智波一族里那些无辜惨死的人赎罪吧。
毕竟,这不是我做的决定么?
窗前,女孩子又一次看向外面的蓝天白云。
它们看似离自己如此的遥远,可望而不可及。
她低头看上桌上衣物边的厉鬼面具,伸手轻抚过那尖锐的獠牙与可怕的犄角。
爷爷,你走的那一天,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即使要死,我也要以伊贺家族的传统赴死。
我将戴着你的厉鬼面具,以暗部策略部的身份死去。
你总说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一辈子的。
可是对我来说,有些人,有些事,就是一辈子的。
那一天,她离开了住了四年的地方,孑然一身。
步出门外,戴上分配给她的暗部面具,上面几乎没有费心绘上图案,连庆典时的玩具都不如。她没有抱怨一句,只是接过,轻轻道了一声“谢谢”,戴上。
回头,空空荡荡的寓所里一片黑暗。
总有一天我会回来,而且,应该不会太久。她暗自对自己说。
*
时光荏苒。
又一次她站在空荡寓所的门口,屋内漆黑一片,屋外蓝天白云。紫竹在她身后轻轻呢喃了一句:“真不敢相信,才四年,我们又回来了。”
胡狼的面具下,她的嘴角轻轻扬起。
“钦,这里我先收拾一下,你先去参加暗部的会议吧,我来之前听说第三班带来了不好的消息。”紫竹扬起好看的眉,挂上一抹讥诮的笑,“你的鼬带来的情报是假的,我们的人中了埋伏,几乎全军覆没。”
“是么。”
“就这样去了?角虎那个家伙一直反对你做策略部队长,这次可是要借题发挥了,你不准备一下?”
“嗯,就这样吧。”
紫竹耸耸肩:“那至少让人送你去,莫非你想步行去暗部么?”
“无妨。反正认识我的人不是死了,也不在村子了,或者,不记得了。”她取下面具,褪下黑色的长袍,微微一笑。
今天我要去看一个人。
穿着便服走在路上,一路微风拂面,忍者学校毕业时节总是选在初夏的日子,充满活力与希望的季节。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校门口。毕业典礼比她想象中结束地要早,还没夕阳西下,孩子们已经被各自的父母领走,依依不舍地在相继道别了。
只有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从校园走出。
他的身影很好认,或者说宇智波一族的装扮确实也很显眼。高深的深蓝色立领外衣,白色袖套,虽说他摆出了一副冷冷拒人千里的样子,但毕竟还是个孩子,稚气未脱的样子。
被父母领走的孩子们高高兴兴讨论接下来的庆祝,而这个孩子只是一个人安静地走着。他似乎刻意地在与身边人保持距离,默默走在属于自己的路上。
藏于树后,她从怀里取出一把苦无。
说起来,鼬教给她的忍术基本都荒废了,只有这把苦无因为带有他的秘术被她留在了身边。
可惜,今天也要跟它道别了。
她结了一个印,苦无从她的手中自行飞出,化作乌鸦,在天空盘旋一周后闪电般俯冲向少年的脚边,扎入地上后,又变回一把苦无。
佐助警惕地跳开,环顾四周,只发现一个穿着青衣的女子在向校园里面张望,大概也是来接自己的弟弟的,此外,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少年把苦无捡起,发现上面绑着一张封印符。
是很简单的印。
他并没有马上去解,而是小心翼翼把它收藏起来,决定回去之后再做研究。
很好,很谨慎。
她小心敛起嘴角的笑意,继续假装等人的样子向校园看去。
经过她的身边,佐助对她道:“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是吗?”她侧首,对他轻轻一笑,“那我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谢谢你。”
说完,她转身离去。
四年来,这是第一次她对佐助说话,也是第一次亲自面对他。
期间,她从未想过要给予什么照顾,看见他也只会提醒自己当初没有按照爷爷的嘱咐去做罢了。
不过今天是不一样的,好歹这个孩子也从忍者学校毕业了,跟他的兄长一样被赋予天才之名。
那么或许她也应该给予他一些奖励,那把宇智波一族收集来最好的刀,曾经赠与伊贺家族作为她的婚约信物——草雉剑。
这种东西在她手边是没有用的。要是被暗部充公也只会发给一些不配的人而已。既然这个孩子已经长大到能握剑的年龄,那草雉也算是适合他了吧。
是了,不知不觉间,佐助已经长得那么高了,说话的声音也有了变化,和鼬长得很像。
那就继续这么成长下去吧,直到你杀了我们之前,我都会小心保护自己的性命。
抬头她看看蓝天白云,自嘲地笑了。
最近,村内村外要杀我的人也多了起来。
“伊贺钦,你怎么解释这次伏击事件?”
暗部会议上,所有队长齐聚一堂。角虎将眼镜摘下,慢条斯理地擦着,语气没有逼问的意思,语意却咄咄逼人:“按照宇智波鼬给的消息,我们应该在东集街设下埋伏。但为何‘根’才一出现就被人伏击了?”他在“宇智波”这个姓上加重了语气。
四名暗部队长尽皆看向她。其中三队队长(“根”)仓矢的眼神尤其冷厉,这个行动使他失去了包括副队长在内五名优秀忍者,损失极为惨痛。
她并未低头,只是沉默以对。
角虎冷笑着戴上眼镜:“如此境况之下伊贺队长难道不是应该做出谢罪表率么?比如,下跪道歉之类?”
她迎向他的目光平静道:“下跪要是能让死去的人复生的话,那我一定马上就跪下。可惜就算我现在在你面前切腹也于事无补。如今之计,既然计划被败露了,那只能对雨之国的秘密基地进行直截了当的攻击了。”
“你还要进攻?”仓矢忍不住扬起眉,“这个消息也是来自鼬的,我们中了一次还不够?难道你要我们全军覆没?!”
在她回答以前,角虎慢条斯理道:“在作出任何下一步行动以前,我不得不提醒各位。上一次的失败还没有总结问题所在。应该有人为‘根’的巨大损失承担责任吧。你说是不是八木队长?”
这一次,所有人的注意力放在郁郁寡欢的八木身上。八木冈光,暗部宪务队队长,自伊贺忍担任暗部策略部队长时便开始负责维持暗部部队纪律的要职。
这位唯一具有弹劾暗部队长权利的老者用鹰一般的琥珀色眼睛盯着少女看了一眼,冷哼了一声。
没有任何评价。
角虎又将视线投在志村部长身上:“部长,我记得您所活跃的那个时代,暗部队长们都是很有担当的。比如说伊贺忍,”他顿了一顿,嘴角挂上微笑,“就算是他没能及时找出真凶导致宇智波一族的覆灭,也自知要承担后果,畏罪自裁,也不算死得太难看。”
气氛陡然沉默。
医疗队队长高崎嘉美蹙起眉头:“角虎,这是过去的事了,不用在这个时候提起吧。”
“我只是在说事实而已。难道犯下此等错误,还不应当承担问责么!”角虎沉声道,“我们村子的策略部队难道不是最为核心的队伍!让一个不成熟的队长来担此职,还掌握那么重要的情报线人,现在却造成了如此的后果,难道不说明了她根本无法胜任么?你们要姑息这种事情到什么时候!我就问你仓矢,你还想带着根再赴死一次么!”
团藏终于开口:“够了。”
话音落下,四周议论声戛然而止。
他看向自己的弟子,说道:“钦,你也听到了,任务失败必须问责。”
她依然没有低头:“是。”
角虎冷笑道:“既然如此,就摆出一些诚意来吧,像你爷爷伊贺忍那样。”
她的视线一一落于周围四名暗部队长,医疗队,宪务队,第三队、最后落于情报部队的角虎身上。
“你们说鼬提供了假情报,有证据么?”
仓矢眼中开始涌现怒意:“难道那些被牺牲的人不算么!”
“这是结果,不是证据。”她继续道,“要指控或者弹劾我,就必须有证据,对不对八木队长?”
一直沉默的老者雕塑一般的脸庞上破开一丝笑意:“我说什么来着,真是跟你家那个老头子一个脾气,你这个伊贺丫头。”
角虎阴恻恻的看了八木一眼,才缓缓道:“那么伊贺部长是要推卸责任了?”
“不,”她看着他,“行动失败必须有人承担责任,这一点作为暗部策略部队长,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高崎问道:“伊贺队长要怎么给我们交代?”
“首先要完成这一次的行动,剿灭雨之国在木叶的地下情报基地。所以我前面已经提出来了,需要采取直截了当的攻击。等抓住了活口,经过拷问我们就会知道应该由谁来承担责任了。”
角虎冷笑道:“如此说来,你还是要仓矢队长送死了?”
这一次她并未看他,而是将视线落在八木身上:“八木队长,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污蔑暗部策略部队长提供假情报会受怎样的处罚?”
八木冷峻的脸庞露出一丝讥诮:“破坏队内稳定,那自然是开除队籍,即刻施行。”
角虎威胁的眯起褐色双眼:“看来伊贺部长反倒是要来弹劾我了?”
她没有理会,继续问八木:“若暗部第三部队不听取策略部的任务指派,又会是怎样的处罚?”
八木干脆道:“那便算是畏战叛国,需即刻处决!”
她看向脸色阴郁的仓矢:“你听到了,仓矢队长。下一个任务,你需要按照我提供给你的情报,对雨之国的秘密基地进行突袭,即刻准备,明日出发,不得有误。”
仓矢凌厉的视线似是要剜下眼前人的血肉一般,但他还是很好地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对她道:“我服从策略部的指挥。不过……”他抓起桌上自己的面具,冷冷看向女子,“倘若这一次任务依然失败的话,伊贺队长打算怎么做?仍然要求我们提供证据么?”
女孩从腰际拔出一把锐利的短刀:“如果这一次再失败的话,我相信志村部长比任何人更加清楚要怎么做。”说完,她将短刀呈上给自己的老师。
她的神色依然是平静的。
团藏无言地看了她片刻,之后从女孩的手里接过短刀。
他向仓矢点了点头:“就按照钦说得去做吧。”顿了一顿他补充道:“这一次我和钦会亲自督战。”
仓矢不悦的脸上终于稍稍缓和,他闷哼一声,讽刺道:“身藏后方的策略队长能赴前线,自然是最好了!”说完,他戴上面具,不打一声招呼便转身离开。角虎撂下了一句:“希望伊贺队长好好享受为时不多的日子。”也很快消失。
人们相继离去。
黑沉的屋子里只剩下师徒两人。
团藏看向自己的弟子,严肃刻板的脸上露出一丝没有热度的笑意:“策略队长的滋味如何?”
她在屋子一角的椅子上坐下:“有点累。”
团藏给她倒了一杯水:“你侵犯了角虎的领域。作为情报部队的队长,村子里最重要的消息却来自策略部,他对你不满,很自然。”
“老师的意思是,鼬需要向他汇报?”
团藏摇了摇头:“让鼬这样的忍者信服,角虎没有这个能耐。”
她想了想:“那么……”
“所以你必须自己处理跟角虎的关系,我不会偏向你们任何一方。鼬还是向你汇报,他也只能向你汇报。”
她听出了话外音:“老师的意思是?”
“好好想想,钦。”团藏饶有兴致地看向自己的弟子,“如果情报不是假的,但依然有人伏击了我们,这会是怎样的境况?”
她沉思了一会儿,轻声道:“知道这一次行动的只有五位队长,老师的意思是我们内部有……”
他打断她:“我只是提醒你。你注意就好。”
她喝下一口温水,平静道:“是,老师。”
“另外,暗部副部长是以提名兼选举制度来决定的。”
她困惑地看向自己的老师。
男子平淡地对她一笑:“不管用什么手段,要做上副部长就需要有人给你投票。这一点,要好好记住了,钦。”
不管用什么手段?
她看向手中的水杯,沉默了片刻。
“我明白了,老师。”
步出屋外,红霞满天。
又活过了一天呢。
策略队长的第一周,她成功得罪第三部队队长、情报部队队长各一名,间接害死暗杀组五人,损失惨重,很好。
推开新家的门,面对的是另外一张愤怒脸庞。
“伊贺钦!”是紫竹。
“在。”习惯性回答。
“你这个混蛋!”她果然很愤怒。
“是。”
“为什么把我分到医疗班了!”
“我想看你穿好看的护士服。”她笑。
“骗人!这个时候我明明应该是在‘根’执行任务的!”
那样你就跟他们一起死了。如此说来,我可真是明智啊,呵呵。
“你……”
“比起这个来我有件更加重要的事。”
“少跟我来这套!”
“紫竹,我确实……”
“你自己去做吧,今天是医疗班休息的日子!”
门被甩上,她今天大概会回来得很晚。看来紫竹是生气得很了。
那么今晚与鼬的接头谁去?
她低叹一声。
抬头看着玄关的挂钟,她的心情却又好了起来。
滴答滴答,它依然没有变化,还是那么稳定地走动着。
滴答滴答……
是的,爷爷,我又回来了。
以队长之名。
*
夜深人静。
出门以前,她认真照了照镜子,镜子里的女孩脸上略带雀斑,娇俏的鼻子,一脸病态的苍白。
也……不算太难看的吧。
四年了,自鼬离开之后,都是紫竹代她传信,她都没有亲自与他见面。
即使经历过了这样那样的一切,她却还是难以与他面对。
紫竹果然是很生气了吧,都没听她把话说完,至今未归。而今夜的接头如此重要,它会影响到明天参战人的死活,她实在不能不去。
于是她又看了看镜子里的那个女孩子。
说起来,人人都说女大十八变,我怎么也没变得漂亮一些呢。相比之下医疗队的队长可真是美人啊!
那么他呢?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那个人从小就长得好,现在会不会更加好了?
她摇了摇脑袋,想把杂念甩去。我到底在在意什么呢。
还是不由自主地重新梳了一遍长发。虽然也很想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样弄些装饰在发上,但总觉得戴着面具既不方便也很别扭,而且一个带着珠花的暗部队长很难服众吧。
身穿便服,她信步走在月光下。
初夏的夜,缓风徐徐,蝉鸣声还未连成一片,安宁而平和。流水通往森林,途经的小路上遍地开满了淡黄色的小花。这条路鼬曾经带着她无数次的走过,她拽着他的衣角走过,他牵着她的手走过,他也背着她走过。
现在他们只能独自去走。
这条通往宇智波旧宅的路。
爷爷曾经告诉她,当她成年的时候,自己还是会通过这条路嫁去他的家。现在想来,仿若是梦一场。
不,或许浮生就是一场梦,之前做的是美梦,现在换做恶梦罢了。
抬腿步入荒芜的院落。这里曾经是他的家。
杂草丛生,门扉衰败。
她小心翼翼步上长廊,思忖自己会不会掉入某块脆弱的木板坑洞里,不会忍术的她会不会就此再也爬不出来?
过了玄关,她路经厨房,曾经的美琴阿姨总是笑她不够耐心,连小饼干都等不到烤熟的时候——现在她一定想不到我可以耐心的布局伏击敌人,连团藏老师也赞叹我的耐心。
我这辈子大概是做不了一个称职的主妇了。
她很想勒住自己的回忆,不去想曾经的那些人们,只是打开了一扇门就好像拂拭了一遍蒙尘的记忆,她越是想克制,脑海里的片段就越发的鲜明。
紫竹,果然是很生我的气吧。
站在团扇的巨大标志下,她仰头去看,开裂的墙延展到黑暗里,晚风吹来,带着凉意,却让她发热的脸颊镇定了不少。
爷爷说了,不要哭。
她对自己默念一遍,在暗室里坐下与夜色融为一体。
我是不是应该也带着面具来,这样鼬说不定也会吓一跳的吧……
不,与其说是吓他,还不如说想把自己藏起来,一来自己也没有变得多漂亮;二来……
这些人,他们不是因为她而死的么?
她抱膝背靠开裂的墙,冰冷透体而来。
早知道就晚一些颁布紫竹的调任好了,真没想到她会如此生气,医疗队有什么不好,不用老戴面具,制服也比自己黑鸦鸦的袍子好看多了。这衣服都是给老头子设计的吧。
如此想来,穿着老头子衣服的自己可真可笑,呵呵。
“你在笑什么?”
她惊吓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回头,他便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印入眼帘的不再是记忆中沉静寡言的少年,而是身材高出自己很多的……男人。
一瞬间就定住了。
上天可真是不公平。
明明她没有变得多漂亮,他却比她记忆中的更加,更加……更加什么?
很难形容。
她只是愣在原地,盯着他看。
一时间,心底里潜藏的某种情绪突然就爆发了起来,她从未料到自己竟然还有感情这样的东西存在,它们奔腾翻涌着,不断敲打着她的心扉,仿若擂鼓,咚咚咚咚。
她很想移开视线,更想藏回背后的黑暗里,可是双目如着了魔一般的落在他的脸庞,如何都无法转移。
而他为何也是如此这般地看着自己,那注视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令她只觉无处躲藏。
她要说些什么,一定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诡异的胶着状态。
可是素来机敏的思维也如僵化了一般,脑袋一片空白,她只能仰头无言看着他。
“你……”终于她吐出了一个字,可是又很快失语。
他伸出的手抚在她的脸颊。温热的手指慢慢向耳后抚去,拇指温柔地拨开扫在她唇际的乱发:“钦,你怎么自己来了?”
他的嗓音也变了。低沉,更加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