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桌后看着紫竹对自己说:她还是一激动就把情绪摆在脸上了。
“伊贺钦!”
仍然习惯性的:“在。”
“你……混蛋!”
“是。”
语无伦次了啊,看来她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狠狠把一叠资料丢在她的办公桌上,“八木冈光这个混蛋!他的,他的混蛋宪务队居然连我们医疗队都不放过!他们站在我的每一个医疗忍者的背后,一旦发现有懈怠,就斩立决!”
她翻阅了一下她丢在桌上的资料,都是一些医疗队员的档案:“难道这不是说明了宪务队有在好好执行他们的任务么。”
紫竹几乎是冲她怒吼:“他们不让我的人休息!所有医疗队忍者,无论病痛都被赶上战地,哪怕是休息半小时,都会被他的人斩杀!你手里的这些人都死于非命!两个是不敢停下活活累死的!三个累倒睡了半个多小时被宪务队当场斩杀!还有四个因为原本就有伤没有得到充分休息,战后病发而亡!你的宪务队在战况最危急的时候就是这样不停斩杀折磨自己人的!”
不是我的,是八木冈光的。
当然命令是她下达的,不管实际意愿如何,造成这样的结果,似乎没法做推脱。
老实说这样的境况她确实没有意料到。当时战况吃紧而缺乏领头人,暗部人心动荡,场面一度陷于混乱。病重的团藏指认她做代理副部长的时候,实则暗部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她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对内树立威信,节制部下,整顿队伍;对外制定策略,打击敌人,处理外交危机,根本没有时间来关心某些细节。现在看来局面一缓和,副作用就全部爆发出来了。
当然这些所有的事只有面临的人才了解,其他人是看不到的。说起来团藏老师说得一点没错,做统领便是这样的境况,危急时刻人人仰仗你下命令,如果做对了,是应该的,如果做错了,那便是你的责任,万劫不复也是你。
她揉了揉太阳穴,紫竹的一番怒吼令她耳鸣不已。
“你说完了?”她看向满脸怒意的人。
“你难道没有什么解释么?”
她想了想:“没有。”
“那么我要求给这些人增加抚恤金!”
她把资料往边上一推:“死于宪务队的惩处没有抚恤金。”何况村子要重建,哪里有什么抚恤金。她都在考虑要不要跟顾问提三代目葬礼从简的事情。
紫竹满脸的难以置信:“他们是死于非命!死于你该死的宪务队!”
她重复一遍:“死于宪务队没有抚恤金,这是规矩。即使你是我姐姐我也是这样的回答。”
紫竹眯起眼睛:“伊贺钦,什么时候你变得那么冷酷,毫无仁义可言了!”
“我是暗部副部长,我看到的只有责任,没有界定不清的仁义二字。”
“是么?”紫竹恨恨道,“我倒要看看你的副部长能做多久,我今天已经在联名弹劾你的文件上签字了,那份文件上有暗部八名队长与分队队长的签名,你自己好自为之。”
“那么我们就照章办事吧。”她的语气依然平静。
似乎没有预料到她会回答地如此干脆,紫竹愣了一愣,一时间无语。
而她从未停下手头的工作,只是淡淡道:“我想,你的访问时间已经结束了。那么……”
“钦,你连我也要赶走么?”案桌前的人语气缓和了下来,美丽的女子眼光里有什么在闪烁,片刻,她疲惫地垂下头,轻轻道,“暗部副部长对你很重要吗?我看你这些年变得沉闷了不少,开心的笑容也一次都没有。我知道,其实你不快乐。所以,能不能……能不能别做了?”
她翻动文件的手顿了一顿。
暗自叹息。
紫竹,我的姐姐,你的政治敏感度还是那么差。
自从团藏老师知道过继术的事,我便没有选择了。
没有“能不能”只有“只能”。
鼬活在这个世上一天,我就需待在暗部一天,团藏老师和村子需要安全感,而我就是那层安全感的最后底线。所以哪怕我什么也不干,也得留在暗部,直到鼬死的那一天。
不过只是作为人质不是太窝囊了么?
我这个人啊,实则最受不了受人摆布,也不会对蠢货点头哈腰,更不想认角虎这种没有担当的人作统领。
我啊,我要爬到你们所有人的头上,总有一天,即使是团藏老师,也不得不采纳我的意见,依赖我的判断。
总有一天我不要再受你们任何人的控制,我可以对任何人说“不”,而不用被迫接受。是的,伊贺忍,我不会像你一般死于妥协。我也不会做出逼迫什么人屠戮一族的事情,更会代替你更好的保护紫竹。
所以在此之前,我要想尽办法往上爬……
“钦,你在听我说吗?”耳边紫竹的声音带着恳求,“写辞呈吧。暗部里面已经有很多指责你的声音了。甚至有人说,你为了成就自己的威名而牺牲火影。难道你要成为所有人的众矢之的么?”
她默然片刻,才道:“紫竹,你的访问时间已经过了。”
眼前的女子双唇微微轻颤,终于闭上了。她琥珀色的双眸凝视了她许久,仿若在看一个陌生人。许久,她终于低下头。
她目送着她离去,等待片刻,才轻声道:“休念。”
“是,大人。”黑影闪现近前。
她从桌上把医疗忍者的档案递给他:“这些人,加一倍战后补助给予他们的家属。”
“是。”
批复完所有的文件,她抓起桌上的厉鬼面具戴上。
下一场,暗部内部会议。
那么这一次谁会先开口指责她呢?
直到她站在会场才知道,大家真是做了很多的准备,种种罪状被逐条呈上。什么不顾三代死活,导致忍者村首领以身殉国;什么纵容宪务队胡乱刑处,破坏队内平衡;什么战时离阵,怯战出走……最麻烦的还是她举荐火空黑夏作为阵亡的第三队队长仓矢的继任者。
角虎指着她,语气极度严厉:“让鬼武进入暗部,而且还是背叛了雾隐的火空黑夏,伊贺钦,你对村子的破坏还不够么!”
她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思忖他为什么就没有战死?难道八木的宪务队把他漏过了?
“我们木叶忍村那么多优秀的忍者,就找不出一个能胜任第三队的忍者吗!”角虎继续道,“一个外国人做暗部,你一定是疯了!伊贺代理副部长,请你给出合理的理由!”
她取出一叠档案,抽出其中一封放于团藏的桌上,递向角虎:“这份档案的主人:鬼鲛,雾隐叛忍。我们这里那么多优秀的忍者,谁去刺杀一下,把水之国的赏金领回来?”
角虎的嘴张开又悻悻地合上。
她拿出第二封:“黑斑羚,曾经刺杀我们的暗部情报人员四名。角虎队长,你找到有关他的任何情报了么?”第三封、第四封……她连续抽出了七份文档,一一问遍在场诸人,得到的是死一般的回应。
她的嘴角挂上讽刺的笑:“既然大家都那么客气,那么就由我来派任这些任务给各位了,要同时刺杀这些超S级的叛忍恐怕根也顾不过来,有没有人自告奋勇?”
此刻角虎的脸色已是通红:“伊贺钦,你根本就是强词夺理!这些……这些任务放在其他各国也没有什么人敢去认领!”
“哦?是这样么?”她眼中闪现狡黠的笑意,“那么没有人反对我把这些任务交给火空黑夏吧?”扫视一眼四周纷纷躲避自己目光的人们,她拍了拍手:“那么就这样了。还有人对我的任命有异议吗?”
小声的,第三队副队长问道:“如果火空黑夏没能完成任务……”
她答:“那么我们也不算亏是不是?”
众人面面相觑,只得保持沉默。
离去以前,她看到团藏老师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终于又度过一关了呢。
暗部副部长正式任命前三天,任命第三部队队长一名,与紫竹闹翻一次,得罪所有暗部队长及分队长,正式背上沽名钓誉恶名,很好,非常好。
她看了看头顶的天空,乌云密布,雨季要来了呢。
*
三代火影牺牲之日变成了自己暗部副部长的任命之时。
那一天淫雨霏霏,天地一片黯淡之色。
她的任命没有仪式,团藏只是给了她一封任命状,仅此而已。
“老师,葬礼就要结束了。”
“哦。”
“您不去吗?”
“去了又能如何?”
要谈话什么的,等我死后见了他再交代吧。
只是得到这样的回答。
她看着坐在长廊台阶上老师孤单的身影,只觉得他老了不少。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改变很多的东西,很多很多的,东西。
墓地里寂静无声,葬礼早就结束。
她小心翼翼地将一支白色的花朵放在三代的墓前,沉默地端详着他的遗照。
三代,当初我没有选择你,是对还是错呢?现在你也终于安眠在这个地方了,你最爱的村子里最优美的地方。其实这也不算是个很差的结局,比起我的爷爷来……
你封印了大蛇丸的双手的确很了不起。当知道进攻木叶的是大蛇丸,其实我已经打算放弃你了。但年迈的你还是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这样的战果确实令人敬佩。
我很抱歉就这样放弃你,但我从未后悔。
你成为了整个村子的英雄。
可是在我的心中,最伟大的人还是伊贺忍那个老头子。
那些看着你们下棋聊天的日子仿若昨日一般的还历历在目,转眼间你们两个竟已走到了末路。而我的磨难却仿佛过了好几个世纪一般,到现在还延续着,人生,到底是长还是短呢?
抬头看天空洋洋洒洒落下的雨,它们落入她的面具,眼前雾气迷茫。
小雨渐渐把她的发淋湿,她却体会不到雨丝轻抚脸庞的感觉。
那个人差不多也该收到自己的消息了吧。如今,他又成了什么样子了呢?应该不会太开心的吧。
三代阵亡,这样的结果他会对我说些什么呢?宇智波鼬,现在木叶唯一能为你弟弟说句话的,貌似只有我这个暗部副部长了呢。
不由自主摸了摸脸上的厉鬼面具。
说起来,我好像一如既往的没有变漂亮啊。不过,外在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我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合适的面具了么?厉鬼,可真适合我啊。呵呵。
就算无法被人喜欢的话,让所有人都怕我也不算是个很差的选择,对不对?
这个想法将她逗乐了,于是面具下的少女露出轻柔的笑。
一阵清风抚过她的发。
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影已近前。
“你……”镇定如她也不免会发出近乎本能的叫声,后面的几个字被自己硬生生吞进肚子,她深吸一口气,才缓过神。
“你疯了么?”她只能以此开场。
“是你让我回来的。”
她环顾四周,压低声音:“但不是正大光明的站在这里!你为什么不伪装一下!”
“没关系,被人看见的话就催眠好了。”
他的自大果然还是一点也没有变,而她不想跟他争辩这些,需尽快切入重点:“既然你来了,我们就赶快了结,你好赶紧回去。”她没花太久便理清了思路:“如你所见三代火影已经去世了,现在能说服团藏的人只有我而已。但我不认为老师会怎么重视我有关佐助的意见,如今之计,你最好让晓的破坏力显示一下,让他知道你的潜伏具有很大的价值。”
他却没有回应。
“我说的话你听明白了么?”
依然沉默。
他看着她的双眸带着探究的意味,似乎并未将她的话听进心里,这一点令她不快:“宇智波鼬,我在交代你很重要的事情,我问你听明白了么?”
他开口:“你在命令我么?”
“难道不是么?”
“凭什么?”
“我是你的上司。”
“你似乎跟我说过你会尽量保护火影,我的上司。”
她听出他的语气里透露着不满和罕见的嘲讽意味,不由暗想:很好,今天的第一轮指责,宇智波鼬。
“你在暗部的那些年难道事实没有告诉你变化大于计划?”她冷冷道,“大蛇丸的实力目前的村子没有人能企及,就算让整个第三队尸首堆成山也救不了三代。何况对方还施展了四紫炎阵把其他人隔离,光是突破这个忍术,就够牺牲一队人了。”似乎她最近最重要的工作不是重建村子安排善后,而是向所有人不断地解释这个那个,而眼前的男人根本没有办法像紫竹一样地被打发,也不能如角虎那般用困难震慑住,他是宇智波鼬,就算过继术的原理是平等的,她也是被对方控制的那个!
可尽管她拿出了更多的耐心跟他解释,却并没有令他满意,他紧紧是用双眸盯着她,似乎要将她心中更深的东西一一翻出,仔细分析。
“所以你便干脆地放弃了火影?那么下一步你打算做什么,推举你的团藏老师做第四代火影?”
她眯起眼睛:“宇智波鼬,不要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你在怀疑我么?”
“伊贺钦,你变了不少。”而我已经看不清你。
她叹了一口气,此时此刻,他们随时有暴露的危险,难道还要在火影的墓地前讨论一些形而上的东西么?
“如果你担心的是佐助的话,其实没有必要……”不知为何,她总是不愿提起这个名字,这个总是会提醒她违反了爷爷意愿,又将她捆绑在暗部的名字。每一次她都告诉自己,这不是那个孩子的错,他已经失去了很多,而她仅仅是自己做出了选择。
佐助……
“如今的我已经是暗部副部长了。所以在暗部,一切日常事务都将归我管,一旦暗杀组要是行动,我会第一时间知道。佐助不会有事的。另外,只要你向村子展示你的利用价值,我相信,那些顾问也会保住你的弟弟。水户门炎和转寝小春跟我的老师不一样,如果有万分之一用和平的手段能将事情解决,他们一定会加以考虑的,何况佐助的身世已经很可怜了。并且目前看来他很恨你,没有投奔你的风险。”
她逐条将理由一一列出,暗自思忖究竟谁才是谁的上司。
“我说过了,现在我是暗部副部长,只要我坚持,即使有很多人反对我,他们也掀不起什么波澜。那些队长什么的其实很容易搞定。至于团藏老师是不是能当上火影,我可以告诉你,就算我在高层会议里面给他投赞成票,他也没机会当选。我爷爷的死所导致的宇智波灭族是他作为暗部部长一辈子的污点。当时没有弹劾他已经不错了,所以他绝对不会成为火影。”
她的一番话令他凝重的脸色稍稍缓和,然而他依然专注地看着她,充满了探究。
“所以,我需要按照你的话去做?”
“不错,照我说的做。”看着他,她讥诮道,“你是我的老师么?居然还要我逐条陈明理由分析利害,才能做决定。”
然而气氛依然凝重,他未露出任何松懈迹象。
沉默片刻,他说:“我不喜欢你的面具。”让我看着你的脸。
他利落地把她的面具拉下,眼前显露出一张略带惊讶的少女脸庞。她蓝色的眸光何时变得冰封一般冷静,毫无血色的双唇少了一些柔和,鼻尖依然娇俏,可她的脸庞上早就没有了少女的青涩娇羞。
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冷静的女子,不,不是那种从小暗杀组织出身的面无表情的女忍者,而是真正的冷漠的……阴谋家。
“或许,你不该做副部长。”
她的眼中掠过一丝愠意,想要说什么,又忍住了。
“看来,你不打算放弃了。”
他的心中潜藏的东西再一次的翻腾起来。
自进入村子以来,眼前的一切熟悉而又陌生。很多的景象都有了些许变化,但变化最为彻底的,是眼前的人。而他知道,她是如此倔强骄傲的人,一旦决定的事情,这世上没有人可以说服她。
或许用写轮眼?
不,如她所说,如今唯一能控制团藏的人只有她了。
什么时候那个病弱的小女孩竟有了牵制自己的力量?莫非她从一开始就默默计划了这一切?
“钦,你变得越来越让我看不清了。”他抚上她的脸庞,轻轻抬起她娇俏的下颚,“我曾经以为我可以被你完全信任。”如今你却戴着面具与我相对。
她冰蓝的眼睛直视着他,淡淡道:“那你信任我么?为什么所有的事我都要向你做如此多的解释?”为了确保佐助万无一失,所以你要反复验证我对你的忠诚?
你对于牺牲我的愧疚也渐渐延伸出对我忠诚的怀疑了么?
不过没有关系,我并不生气。暗部的这几年让我实在太了解人性了。
我们之间的那些遗憾又能怎么样呢?伤了,痛了,懂了,就能解决一切了么?就算情节再坏,哭着,喊着,不愿相信又有什么用呢?结果现实还是摆在我们的面前,人啊,无论怎样地拥有伙伴,都要各自解决自己的事情呢。呵呵……
“你在笑什么?”他靠近她,蹙眉。
“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有趣的事情。”
“什么有趣事情?”
“不足挂齿。”
她能看出他眼中波澜的怒意,却很好的克制了。转而他平淡地说了一句:“有人来了。”
她愣了愣,还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被他一把抱住,瞬息间窜入就近的树林。
被突如其来地用力按在树上,令她心中涌起怒意:“你……”
双唇被封住。
他搂住她,吻下去,狠狠地。
胸口汹涌的怒意再也抑制不住了!搜遍脑海也无法找出恰当的惩罚方式,她是如此脆弱,又是如此倔强,她的双唇是如此的柔软,却能说出冷漠尖刻的话语……
他要她坦白,却无法逼迫她,更不能伤害她。
他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
伊贺钦,你这个倔强的丫头!
搂住她手臂越发收紧,几乎是粗暴地,他吻着她,迫使她张开口接受他。她或许有过挣扎,那点可怜的对抗几乎是能被忽略的。她是如此的柔弱,如曾经无数次的他贴近她那般,她只能依偎在他的怀里,只能任由他抱着,只能听从他的掌握。
这是他第一次亲吻眼前的人,可用的方式却是那么粗暴。
其他的一切都瞬间变得不重要,他要切实地体会她在他怀里,她的身体,她的唇,他最喜欢的,她柔软的发。
然而还不够,这一切都不足以平息他心中的不安!他抱住的,吻住的这个人依然在从他身边默默流逝。在他看不见,掌握不到的地方!
她正在离开他。
这个可怕的想法令他失控!
再也无法抑制了,心中的理智开始崩坏,他托住她的脑袋,不让她退缩,将她按在树上,不让她转身,他只能吻她,只能吻她……
你在恨我么?恨我牺牲你为了成就佐助。
那就继续恨我吧,我不在乎。
反正,你这辈子都必须和我在一起。
即使你的心,在彼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