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未闪现一缕晚霞就走向了黑暗,整个城市这里那里相继亮起了灯火,很快点成了片,将夜色染紫,气氛比起白昼来也不遑多让的热烈。
万千灯火中的其中一盏,点亮屋内某个愁容满面的人,此人正耷拉着脑袋,盯着手中的两截雪白锦缎,无所适从。
艺人的衣服果然和暗部是不一样的。卓越然暗叹一声,思量这华美又繁琐的衣服要怎样才能恰当的包裹在身上呢?据她目测,这衣服是一边开襟,从后罩在身上没有错,但这多出来得衣料要如何操作?反复尝试了几次,她仍然不得要领。终于一边的由里看不下去,从她手中接过了衣料,温婉一笑:“还是我来帮你吧。”
“谢谢!”她点了点头,同时对自己说,还是暗部的衣服好,简单宜穿。
抬头对上了镜中的自己,乌发雪肤,红唇皓齿,一双被灯火照得莹亮的眸子。她突然联想到穿越前网上看到的那些妆前妆后照片,人果然多少要靠些衣冠装扮,这样一来伊贺钦这家伙也算是挺上眼的了——可惜造型是小受。
是小受啊!
“由里。你说,你看我如何都是个女子,为什么千利老板要如此装扮我?真的是因为我是男装比较能入眼么?”
“我不知道。”少年细心为她系上腰带,“谁也猜不出千利先生的心思,我倒是听说不久前店里发生了点事,似是有人打斗闹得动静很大,主厅那里最后还着起了火,储物和放置衣服的处所也被波及,好多上好的衣物都被烧坏,所以选择的衣饰便少了很多。”
卓越然心里沉重了几分,这个话题提醒她一个闷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思量了片刻,她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那个……闹事的事情我也有听说,最后肇事的人找到没有啊?”
由里摇头露出惋惜表情:“没有呢。所以最近先生心情都不好。”
“损失了不少衣物吧……”卓越然顿了顿,咬了咬唇,终于道,“那个,我听说,我还听说千利老板之前花重金买下的少年也逃跑了,由里也有听说过吧。”
“嗯。很可惜呢,听说是个极为漂亮的少年。”由里点了点头,随即叹息道,“原本说不定会跟着我们一起来都城的呢。见过他的人都说长得很好。”
“由里没见过?”
“没呢。”
“那少年……还没出来接客?”
“没呢,说是来馆子的时候受了重伤,在别院里休养。”
卓越然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揪紧了心。
“是休养么?我听说还被带上了铐子,休养是需要带镣铐的么?”
终于她鼓起勇气问出了这几天来折磨在心底的话。
她还是想要知道啊!镣铐,那镣铐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在她把佐助……呃……留在博兰芳的时候究竟有没有……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应该没有吧,千利博彦不过就是有异装癖而已,还没有走到那一步吧……
扑通!扑通!扑通!她的心就在嗓子眼附近上上下下,盯着由里的眼里装满了期待、恐惧等复杂情绪。
只听由里答道:“这个具体如何我便是不清楚了,听说他对先生有不敬之举,于是被限制了行动。”
“不敬之举?”卓越然一头雾水,难道不是人妖对佐助不敬?
少年认真点了点头:“千利先生似乎很喜欢他,不过有一天晚上和他过夜的时候似乎发生了一些不顺的事情。听阿森婆婆说,千利先生亲自给他洗了澡,动静闹得很大,屋外的人都听见有剧烈的声音传出。出来的时候先生全身都湿透了,但还是兴致勃勃,换了一件衣服后,拿了镣铐又入的浴房。”停下手头的活,少年露出憧憬之色:“那少年可真幸运啊,千利先生从未亲自照应过任何人——咦?有惜怎么了?你脸色为何如此苍白?”由里赶忙伸手扶住眼前摇摇欲坠的人,脸有忧色:“莫非病又犯了么?要不要叫大夫?”
“没、没事……”她颤声说道。
大夫,她现在不需要大夫,但或许很快,她需要个人为她收尸。
听到这个事实,她以为她会喊,但是她没有,她以为她会晕过去,但是她也没有,反之,她虚弱的对着虚空笑了笑。
“由里。”
“怎么了?”
“你能掐我一下么?”
“为什么啊,有惜?”
少年茫然得看着眼前的人伸手用力捏自己的脸,连忙伸手阻止。
“有惜你干什么呢?怎么这么对自己的脸呢,我看着都疼。”
“由里,你看,这个是梦啊,一定是梦,对不对,我这么掐我自己都不疼呢。”
“有惜,你别这样,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啊,你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哇!
她终于放弃,干脆坐下抱住由里嚎啕大哭。
“有惜,有惜,你怎么了!”被弄得不知所措的少年愣在原地,“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佐助!我对不起你!
卓越然一边哭一边在心中呐喊:我犯罪了,我犯罪了!虽然伊贺钦有教唆罪是主谋,但我是帮凶,我为什么要听她的话呢!呜呜呜,我是笨蛋我是笨蛋!不要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啊!
脑海一片混乱中浮现出某个妖人冰冷强势的眼神,镣铐,镣铐!原来是这样啊!——不要啊,呜呜呜,不要!弑族之罪我能背负,夺兄之罪我能背负,但,这、这、这!我如何担当得起啊!我如何面对你哥啊我!
想到鼬,卓越然更是心中一紧,眼泪流得越凶狠了。
鼬,我错了我错了,我没有守住你最心爱的弟弟,呜呜呜!
“有惜,有惜,你别这样。”由里温柔的抚着她的脑袋,轻轻安慰,“不哭,好么,别哭了!”
刷!移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吵什么!”未进门便听到了这个此刻她最不愿听到的声音。不到一秒,声音的主人已经步入屋子,眼前的景象让千利博彦呆了一呆,伸手,手中的扇子指着屋中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他微蹙眉头:“你们搞什么?我让你们快点换衣服你们听不懂么,待会儿我们要参加公主的家宴招待客人,你们现在这是在做什么?你。”用扇子捅了捅某人的腰道,“你哭够没有?前阵子还是半死不活,现在搞什么鬼把戏?我不管你想做什么,等下见了公主一切都会明朗了,是怕死期临近不敢去了么?”
“你,你……”抬起红肿的双眼,卓越然视线一对上妖人又想起了佐助,随即悲由心生,他一定是攻,一定是攻……呜呜呜!
“哭也没用,你信不信我用镣铐拴着你出去?”美人危险地眯起眼睛。
镣铐……呜呜呜!镣铐啊!哭得更凶了。
“你……你是变态,”她抱着由里边哭,边断断续续道,“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做啊!”这种应该是书上的事啊,是书里才有的事情啊!
千利博彦冷哼一声:“阿铁,准备镣铐,带她出去!”看也不看哭成一团的部长大人,芙蓉般的男子步出屋外。
几分钟以后,眼神迷离的卓越然戴上镣铐被由里拉着衣袖步入牛车。
现在她哭累了,嚎啕变成了默默的抽泣,上车的时候一边的小厮用奇怪眼神看了她一眼,随即移开,大家默契地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埋头干活。
她不管了,她才不管在众人眼中她和千利博彦是什么关系!他是个变态,一定是变态!呜呜呜,佐助……想到佐助就心好痛。她已经搞不清楚自己还想不想再见到他了。——没脸见他了。
他会怎么做呢?会不会把她拴起来一块一块割肉?
鼬也不敢再见的了!
要是被他知道她会怎么样?“阅读”,他一定会对她用“阅读”的!
牛车中,她瑟缩了一下。由里看见她的不安,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有惜,不要这样,不要害怕,公主人很温和,一点也不可怕的。”
公主谁啊,不稀罕了,不稀罕了,除了佐助她已完全无法思考任何事了。
恍恍惚惚,伤心纠结中,她下了牛车,下车前千利人妖威胁了她几句,被她完全忽略,由里继续牵着她的衣袖,半安慰半催促她跟着大家往前走。
很快就步入了宫殿的外围。
眼前经过的东西在泪眼模糊中化为一片流光,她似乎经过了一些灯火辉煌的地方,似乎迎接了一些打量探究的目光,又似乎遇上了什么贵族重权而被要求避让。
然后,然后她撞上了什么人。
这人因为打扮得黑乎乎的,在晚上不易辨认,而她自己又心不在焉,所以不小心就一头扎在人家身上。抬头一看,这人还戴着面具,透过面具向她射来的两道目光晶亮得吓人,把月光也比了下去。
“对不起……”她嗫嚅一下,后退了半步,她手上的铐子也随即清脆得响了两声。见眼前人无声站着不动分毫,她又后倾打算再退一步,却不想手臂一紧,被他一把抓住了。
尽管外貌上被修饰过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夜色反衬出她雪白的狐裘,绘成罂粟一样的唇,精细的修眉,这些都是属于伶人的艳丽妆容,却因为她温润的双眸而变得气韵内敛,清秀柔和,好吧,他还是承认,是有点,那么一点点的美。
然后他视线一转看到了她手腕上的铐子。
在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他的心头转过数念,马上冲去将她掳走,观察环境再做打算,放弃她以找出冒牌货为第一优先……所有的念头纷涌而至,生平第一次他的应变能力打了折扣,于是就这么定定站着,看着她傻乎乎一头撞在自己胸口。等到她的温度暖暖传递到他的身上,脑袋又是轰得一下,来不及反应,再次当机,一时间他竟然还是不知要如何应对,只能看着她一言不发。
直到他看见了她的铐子。
纤细的手腕上还有新的勒痕,戴手铐的时候她一定是挣扎过,所以挣扎的地方还有淤青,再看她哭得红肿的一双眼睛,月光下可怜兮兮得看着自己,突然间一股无名之火就涌了上来,她刚想后退,手臂就快过自己的大脑一把将她拉住,差点就要开口说一句“是谁干得”,幸亏理智及时让自己悬崖勒马,他才狠狠咽下口中的这句话。只是抓住那个人的手一时间就定住了,大脑再次罢工,他不知要做什么才好。
有个青色的身影插入两人中间,他定睛一看,原来是早上才见过扶那家伙下车的少年,他第一次近处见他,看清他长得眉清目秀,气度温和。还是那种不卑不亢的口气,那少年轻轻说道:“不好意思,我们有惜走路大意了,撞到了您,还请见谅。”说完牵牵卓越然的衣角,柔声道:“有惜,快道歉吧。”
原来由里看清这一队是进宫面见公主的火之国贵族,为首的小姐停步在看城外居民自制的烟花,因此一队人停留在了大道半路。他们经过的时候,碰巧这个黑衣的护卫忍者站在了有惜必经的路上,而有惜也魂不守舍一头给撞了上去。他知道伶人的身份自是和贵族不能比拟,又见她被对方一把拉住,怕出什么事端,赶紧插入两人当中打圆场。
黑衣人斜睨来的目光很是凌厉,由里被看得脊梁冷飕飕,但也不能退缩,只好冲他温和的笑。
有那么一刹那,佐助很想一把将眼前碍眼的家伙推开,但还是忍下了。只是眼神不善的盯着他。他叫什么来着,早上自我介绍过,对了,由里,他冷哼一声,由里,他记住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从青衣少年背后传来某个没心没肺人的道歉,她还是那么干脆,虽然此刻整个人好像泄了气的皮球,连说话的声音也糯糯软软的。
过了几秒,他松开了手,缓缓放下,目光越过青衣伶人的肩膀落在卓越然身上。后者小心翼翼退缩了一下,无声隐藏在由里的背后。伶人的队伍向井上小姐一一行了礼,默默经过他们的身旁,向远处的大殿走去。他目送着她远去,直到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月光为之笼上的光晕仍然成为黑夜里亮丽的风景,惹得身边一些人也目不转睛的观望。
佐助暗暗捏紧拳头,看着那青衣少年牵着她的衣袖消失在殿宇的一角。
卓越然,现在想来,她欠他的已经累计到算也算不清楚的地步了。讨债也不急一时。
他想了想对自己补充道,另外,其他人想要介入的话,若是执迷不悟,还是死了的好。
路上的小小插曲就这么结束了。只有卓越然心里没理由得打了个突,刚才那人面具后的眼睛是如此熟悉,极尽的黑却在月光下亮得夺目,令她毫不费力就回忆起数次刺杀她未果的那个少年,不知道他……被那个了之后,眼睛是不是还是那么亮。想到那张俊逸倔强的脸庞,她心中一酸,又流下一行清泪,只能拿手去抹。
千利博彦斜睨她一眼,用纸扇一端戳了戳她肩膀,指责道:“你今天是没完没了还是怎么了?哭到现在你累不累?不准再哭,妆都要化了!”
部长大人撇撇嘴,终究什么也没说,继续让人在她脸上捣鼓。
“等下你出场的时候跟在我身边就好了,我走你也走,我坐你也坐,好好抱着我的琵琶,不许搞砸,听明白没有。”
“哦。”她被人塞了一把古朴的琵琶,整个上身被占去了大半部,露出的一张清丽脸庞更显得秀气灵人。
千利博彦点点头,轻道一声:“走吧。”
卓越然勉强将可怜的佐助的残影从脑海里擦净。乖乖跟着老板向大殿走去。
妖人穿了一件淡红银丝勾嵌的木芙蓉纱裙,图案精美,月光清风下栩栩如生,和宫中万华尽褪的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搭配他冷色调的表情很有点“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的孤傲清丽的意思。
公主宴客的中殿比她想象中要小,但其繁华程度却超出她想象很多倍。她这才发觉原来木叶的暗部朴素到不能看的地步,她想起如果用部长的身份进城,自己穿得那么简朴,坐在这一群耀眼玉人中是不是有点寒掺?火影呢?据千利妖人掌握的情报,火影不会参加这一次的家宴,但正式的宴会上他还会穿那套斗篷么?不不,要注意力集中,可不能给人妖搞砸了,否则在佐助找她算账前,她就要先挂了。不不,也不能想佐助,这么一想眼眶又要红了,他真的是好可怜……
他们进入的时候,整个殿宇先是静了一静,随即是此起彼伏的赞叹声。她觉得所有的目光都往自己这一边投来,不免心中有点紧张。待她甫一想到佐助,心境又变得完全不一样了。众人的眼神再热烈,朱漆金栏再华丽,雕梁画栋再精致,美酒佳肴再诱人,也比不上佐助啊!
为了调整情绪,卓越然努力打量四周,想要尽快掌握形势。一开始她还疑惑妖人为何如此有恃无恐的让她来参加这一类的宴会,照理说她被挟持为人质,又是要人,出席公开活动不会太高调了。出门的时候才听人妖老板说了,这一次是家宴,参与者都是与公主最亲密的人,大名为了让公主尽少搀和到那些政治中去,这一夜的宴会绝对不会请任何忍者或者大臣。是以被邀请者有限,这一看果然人数不多,家宴私密程度很高,看来见到火影的机会十二万分之渺茫。一眼望去坐着的人也不过十几个,少女居多,大概是其他国家的贵族亲戚,再加上身后的侍从陪同什么的,一个家宴,主人加客人不过二十多。
夕颜公主端坐于首座,着了艳丽的樱花锦衣由金丝镶边,外罩流水暗纹的轻纱,高雅俏丽。走近了看,她更是眉目如画,美丽大方,另外,卓越然私下觉得,她虽然坐得一本正经,但很是活泼,一双水灵的大眼睛一会儿打量火之国的贵族使团,一会儿又看向进贺给她的礼盒,一会儿又朝艺人这边随意张望。
她记得公主叫夕颜,还记得由里说公主很温和。
他们没有告诉她,公主好奇心,其实很强的。
他们一行进入中殿时,只听得夕颜公主面向身边火之国贵族问东问西。
“奈奈子,你倒是说说看啊,今天他来了还是没有来。”
这问话口气很是亲昵,还引起了几声附和,可见这些贵族女子和公主一定是烂熟的关系。
等等……卓越然眯起眼睛,努力校准视线,视野里紧挨公主与之对坐的这个美人似乎是哪里见过……卓越然脑中灵光一闪,对了!那不是成人典礼上的大小姐么?那个被小夏的鹰叼走的什么奈奈子,怎么她也到了水之国?
只听见公主不依不饶,还在殷切地问着:“怎么还不带过来呢,不是说有心上人了么?”
奈奈子如何回答卓越然并未听清,她的视线不经意地一绕,落在贵族少女身旁不远处,立时便认出那端立着的黑衣忍者正是片刻之前被她撞上的那一个。正巧这人也用锐利的眼神朝自己这边打量,她不由一个激灵,赶紧低眉看地,不敢再抬头。
于是接下来的这一段她都盯着地面一路向前。由里见她露出怯意,并肩和她走在一起,小声道:“别怕,你就坐一会儿,很快就结束了。”她小声“嗯”了一下,又抬头看看奈奈子身后那人,见对方还是盯着她这边目不转睛,眼神看似挺平静,却让她本能感到危险,不免有些心慌意乱,不由自主步速加快。她原本就离千利不远,这一快迅速拉近了和他之间的距离,更加之她心神不定没注意脚下,不想一脚踩上了前面老板的下裙摆。千利博彦只觉得身后衣服被人拉扯,前进不得,只能停步,还没等回头要看,只觉得背后一沉,卓越然的脑袋第二次又撞在了人墙上。这一次部长大人的怀里还抱着一把有点分量的琵琶,分神时候意外撞到了什么人吓了她一跳,手就这么一松,琵琶便跌到了地上。
突然停步的伶人及重物落地声引起了殿里人的注意,人声戛然而止,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在千利博彦欲杀之而后快的目光下,卓越然赶紧弯腰捡起琵琶,缩了缩脖子,向由里这边挪动几寸。
千利博彦刚想开口要说点什么,却被公主的问话打断:“千利先生,这位白衣少年是你新收的琴师么?”
一时间,殿宇鸦雀无声。众人随着公主的视线尽皆调整视线至殿中。
只见姹紫嫣红中站着一位白衣的少年,且不说少年的容貌如何美丽,只是这一身洁白便如洗净铅华一般的质朴纯净,更加之少年温润的褐色眸子,一如阳春照白雪,和煦耀眼。
不知是谁了然地“啊”了一声,揭开了议论的序幕,人们纷纷窃窃私语。公主向少年投去满怀好奇外加惊艳的目光,朝千利博彦问道:“莫非,这位琴师便是早上引起议论的有惜?”
千利博彦行了个礼:“正是,公主殿下,他便是有惜。不过他并不是琴师,只是我的一个陪侍。”
“陪侍?”夕颜上下打量了一下宫殿中俏丽的少年,微微一笑,“做陪侍有点可惜啦。”
“他新入我门下,很多事情还要慢慢□□。今日在宴上做出失礼的举动,请公主原谅。”
“无妨”夕颜毫不介意地摆摆手,视线仍然停留在卓越然身上,直让后者觉得若不是场合太正式她一定会离座跑下来看她。一旁的奈奈子也觉得公主这般盯着陌生男子未免不妥,于是悄悄牵了牵她衣角,一边说道:“公主殿下不是说要听琵琶曲么,就让艺班的师傅们表演吧。”
夕颜才像想起什么似的点了点头:“好。”随即看向卓越然:“既然是千利先生的陪侍一定也会演奏美妙的乐曲吧,先请有惜弹奏一曲吧。”
弹奏一曲?卓越然低头不语看向自己娇小的双手,心想:弹奏半曲也不行。伊贺钦这家伙手太小,连压弦也很吃力的了。
虽然被点了名,部长大人倒也没先前惊慌了,反正左右都是被妖人挟持,现在出了状况看他怎么摆平。她才不管呢。要是真让她弹了,她就反反复复来那段滥竽充数时用的配乐,雷死公主。
“公主,有惜技艺未精,只会□□乐器,又是第一次参加盛事,怕冒犯了各位殿下,还是让由里来弹奏,有惜伴奏。”
青衣的由里会意从容步出向公主施了一礼。他原本长相细致俊美,此时越人而出在灯火辉映下更是天人之姿。在座众人视线从两人身上来来回回,只见一个精美绝伦,一个温文和煦,无不发出连连赞叹。公主不再勉强,点了点头,含笑道:“那便先听由里的琵琶曲吧。”只是比起见过几次面的由里来,她显然对新面孔更感兴趣,说话时候仍然打量着卓越然,令后者很不适应。
由里应了公主的要求,缓步走近殿中,一摆长袖,翩然而坐。卓越然被千利博彦推了一把,不得已也跟着坐在他左后侧,离得奈奈子小姐极近,离面具忍者才十步之遥。她坐下时,小心拢了拢自己的长衣,将琵琶抱好,偷偷侧目朝面具忍者看去。只见对方仍然毫无表情看着自己,不由心里发毛。再也不敢朝左边看。坐正之后,面前便是高高在上,看着自己笑意不明的公主,这边也着实让她心里没有着落,于是也不敢抬眼看身前。只能乖乖垂睫聚精会神在自己的琴弦上。
由里拨动了琴弦。
《浅梦》这段曲子可分为群奏和独奏。此时虽说有两人,其实卓越然是不顶事的,她只会翻来覆去弹自己的那段副乐,一切只能靠由里。千利博彦原本也未想过要让她上场,此人应变差,手艺拙,因为公主指名,只能让她硬着头皮上。眼看着公主目不转睛盯着她,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夕颜虽说并不是专横跋扈之人,但因为好奇心太强,说不定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另外这殿中的气氛也不由让他警觉,他能感觉到一丝不谐的气息混在热烈的宴会里。似乎有什么人藏匿其中……莫非是真的有人要对公主不利?
乐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