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拥没有多少温馨,便被少年一手打破。
男子看着那被打开的手臂,不用撩开衣袖查看,他便知道那里定是红了一片——毕竟少年并没有留情。
一手挥开面前男子的天明满眼冰冷,他冷冷看着面前的人,嘲讽一笑,“东皇太一,还是杨天?别再用这种亲情把戏了,我已经上过一次当,就不会傻傻地再上第二次!”
胸腔里熊熊燃烧的是是什么?是被人欺骗了的怒火,还是信错了人的阴冷?
天明的前世,如果没有眼前的这一个人的出现,可以说一条已经被设计好了的线路,成为嬴政的傀儡,或者说成为嬴政的禁脔——天明从来都不相信嬴政口中的感情,自然不会将自己的未来想得有多么幸福美满。
然而,转折点却是毫无征兆地地出现了。因为不知名的悸动,因为无法理解的感情,他走出了隐藏的角落站在了面前这个人的面前,然后轻而易举地被对方的言语影响,进而靠着任务的来的休假,进入了一所普通高中里面成了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眼前的这个人是一把钥匙,或者说是一把斧头,说好听的便是眼前的人用手中的钥匙打开了天明紧闭的心门,说直接点,便是眼前的人用斧头劈开了那扇大门,让外界肆无忌惮地闯入了少年的内心。
天明虽然在许多方面都是毫无经验,然后却不代表他是一个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的蠢货。一看到那被隐藏在面具后的熟悉面容,天明首先想到的不是任何久别重逢的喜悦,而是满心的冰冷与震惊。
本以为在这个世界只有他与嬴政二人,怎会想到原来还有第三个人隐藏在暗处?
前世最后一个任务目标,至今为止他唯一一个没有亲手杀死的任务目标——杨天,竟然也来到了这个战国时代里,更是成为了阴阳家的头领,东皇太一。
里面如果没有任何的阴谋,天明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了。
伸手想要抓起腰间的武器,却是抓了个空,天明睁大了双眼看向腰间,却是发现腰间空无一物。
不仅如此,就连他的身体,也呈现着诡异的透明——就像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幽灵而已。
然而事实如此。
“影儿,别白费力气了。”
失了面具的笼罩,独属于杨天的温和语气被全部释放,褪去了一身繁重的黑色长袍,身着轻便玄色服装的男子怎么也无法让人将其与阴阳家的头领东皇太一联系在一起。
他温和地看着警惕地看着自己的少年,嘴角边的笑容并未因为少年的疏离而有变化,“乖乖听哥哥的话,来我这里。”
说罢,他向少年伸出了手,一如那一天漫天星辰宫殿中,他指引着少年一步步走上高台。
然而此刻的少年却并非是那一日懵懂中的稚童,天明毫不理会男子伸出的手,幽深墨眸里只有无法融化的坚冰。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天明看着眼前的男子,脑海里仍旧是乱糟糟的一片,却也不再是因为眼前的男子而升起的心伤。走到如今这一步,天明也大概看出了那不知被何人布下的大网。前世与今生,他都走在他人为他设计好的道路上。
天明自认为自己没有任何的可利用价值,能够说是看得上眼的,也不过是他那一身连自己都没有掌握好的天赋。
东皇之姓,从一开始就没有入过天明之眼,前世的他因为嬴政之手而失去了孩童时的记忆,此时的他因为阴阳家而错乱了所有的记忆,一个又一个的变故已经让他难以相信任何人的话语,除了扶澈之名与荆天明之谓,他再也无法相信任何的称谓。
或许东皇影是他曾经的名字,然而对于他来说,曾经过于遥远,已经不需再去回忆。
自己有哪些可利用价值?除去自身,或许就只剩下嬴政——这个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大人物的男子。
如果将对方的目的定格为嬴政,一切倒也是说得通。前世的嬴政拥杀手楼而独揽一方大权,而作为被嬴政最看重的杀人利器,最后更是被嬴政看上了眼上了心的少年,自然是成了杀死嬴政这一颗毒瘤的最佳武器,而引导这一个杀人武器偏离原路,倒也是一个好计谋。
然后,便是一步步地将少年引导到嬴政的对面……不对!
天明睁大了双眼,瞬间觉得难以呼吸。
如果真的将这一切定格为阴谋论,那么他在那一所高中所经历的所有事情,所遇到的人……难道都是阴谋吗?
【小影……】
眼前似乎有鲜血流淌,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禁握成拳头,然而成了灵体的他却无法以此给予自己任何的同感。
难道我遇到的所有人不过是一场阴谋吗?!
“影儿。”
一声叹息近在咫尺,不需抬头,天明便知道有人站在他的面前。在心里暗恼自己内心的脆弱,天明想要远离原地,却是被人抓住了手臂,失了先机。
或许,在知道东皇太一的真实面目之时,他便已失去了先机——不仅是他,还有嬴政。
再次将人而拥入怀中,杨天——东皇太一毫不理会怀中人儿的抗拒,无奈地用下巴蹭了蹭少年的发旋,尽显亲昵。
“怎么又去钻牛角尖了?小时候你明明就是个大头哈,横冲直撞根本就不听劝。”忆起少时记忆,东皇太一的声音又是温柔了几分,“都怪嬴政那家伙啊,明明都已经拜托他好好照顾你了,怎么就把你养成了小刺猬呢?”
发觉自己无法挣脱这一个看似温柔实则霸道的怀抱的天明放弃了无畏的挣扎,他静静地被人拥在怀中,但奇异地脑海中那些几乎击溃他内心的思绪却是在这里一步步远离,让他的内心重新恢复了原有的平静,他看着面前的玄色布料,将耳边的话语听得一清而出。
“你到底是谁?”天明还未放弃这一个问题,却与开始时提问的心境截然不同。
“我是你的哥哥,亲生哥哥,东皇天,后来隐名改姓为杨天,影儿,还记得吗?‘杨’姓是我们的母姓啊。”
“不记得。”
干净利落的回答,将曾经与现在一刀两断。就算知道自己曾经有一个欢快的童年,然而头脑里那破碎的记忆,让少年只有烦躁之感。
“不记得也没关系,我记得便好。”垂下的眼帘挡住了眼中的冰冷,就算懊恼,东皇太一也知道已无用,毕竟他缺席了少年几十年的时光,就算强行插、入其中,留下的影响仍旧没有嬴政一人,以及那一个妖女的多。
他最多只是少年人生的启蒙罢了。而那两人,一人是少年的主宰,一人便是少年心底永远的白月光。
不过那又如何?
有一抹邪魅在嘴边绽放。
现在站在少年身边的人,是他,不是她和他。而他,也会让那些记忆成为过去。
“我不相信你。”就算因为这个怀抱而得到暂时的平静,天明却不会让自己沉溺在这个虚幻的祥和之中,“你是东皇天也好,杨天也罢,或者是东皇太一,对于我毫无用处。”
“怎会是毫无用处呢?”东皇太一笑道,“东皇太一并非我之名,与你的天明一般,不过是我的封号罢了。东皇天才是我的真实姓名,天包揽一切而掌控一切,而我要做的便是将你保护于怀中,影儿,我的天之名是为你而生,是为了守护你而存在。”
“爷爷很早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嬴政的到来,他憎恨嬴政却无法改变未来,所以在你出生之前,爷爷就将我送离了山中,只希望我可以找到改变命运的方法。”
然而,一切却是太迟。
当他再次回到那一个家时,眼前的灰烬向他转述了命运的嘲笑。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逃脱命运的捉弄,正如十年前老者预言出两人之间的纷争与纠葛——无法剪断的纠缠,十年后,就算他百般阻挠,嬴政仍旧找到了那一个山间精灵。
而他与老者的所作所为,成为了这一场惨烈相遇的催化剂。
怎会甘心?看着那守护了十几年的珍宝被人抱入肆意爱弄时,看着那曾经天真活动的双瞳成了如今沉寂幽深的墨眸,他怎能忍住内心的满腔怒火?
好在,他们还有一世,还在他们还有更加伟大的神圣任务等着他们完成,而让他得以与少年重逢。
却又怎知嬴政执念如此恐怖,竟然顺着指引而一同降临这一战乱时代,更是从他手中抢过了少年。
棋差一招,而满盘皆输,命运让他错过了与少年的初遇,却是无法阻挡他与少年的重逢。
嬴政虽是控魂之主,然而控魂只作用在了肉、体之上,缺少了肉、体的凭依,嬴政又有何惧?
趁着嬴政掌控身体之时,靠着灵魂间的共鸣将少年拉入了潜意识的深处之中,心灵之术从来都不是嬴政的强项,却是东皇太一擅长之法。
阴阳术博大精深,而有着未来记忆的东皇太一,更是凭借着自己的一手演化创造并完善了移魂之术,将少年的魂魄困在了手心之间。
“影儿,如果没有嬴政,我们早该重逢了,而你也不需要遭受如此之多的苦难。”抚摸着少年的头,那里确实有着莹莹金光在闪烁,“现在你终于回来了,一切都已结束,而你也该真正地回到阴阳家了。”
“你又想消除了我的记忆吗?”
全身无法动弹的天明知道自己难逃一劫,一切都是意外中的意外,他从来就不是智囊,靠着一身强大而躲过万般致命,却没想到总是栽在这些玄幻的非科学事物上。
“怎么是消除呢?”东皇太一呵呵一笑,笑声中有宠溺之情,“你一直都在受着他人的蒙骗而生活,我所做不过是让你做回真正的自己罢了。”
东皇影,才是真正的你。
“你就不怕我又逃走?”
“怎么会?”东皇太一手下动作不变,“之前你因为燕丹赠与的苍龙七宿之青龙信物才保住了记忆,但是影儿,你不是已经把青龙之物送给了你的大叔了吗?这一次你又能靠什么来保护那些无用的记忆?”
“呵,你倒是很清楚。”
眼皮沉重,脑海中的记忆如雪花一般在眼前融化,消除记忆需要记忆的完整,在这一个又一个的瞬间之中,天明看到了一个又一个不曾记得的瞬间,持剑的剑士,逃亡的艰辛,竹屋中的对弈,唇间的美味,飘渺的箫声,交错的剑影,沉重的雨滴,漫天的星辰,刺骨的寒焰,飘落的花瓣,繁华的宫殿,以及……
【澈儿……】
少年猛地睁大了双眼,却是在下一刻重重阖上,坠入深沉的黑暗之中。